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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立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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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毅大抵是天下最低霉的貨了,他是與商輅同時趕到天津守備處的。商輅勸他留在天津營盤之中,等丁一起了水,再一同進京便是。因為不論是設在天津的戶部分司,還是天津左衛、天津右衛都好,因為天津港口這一帶,事實上就是嚴重被四海大都督府守備處控制。

  甚至天津衛城之內,也盡布守備處耳目,因為丁一門下弟子厲劍南,也就是十年前在密云前衛的軍余肥球,被調到天津守備處之后,他是和朱永一起搞人武工作出身的,所以一到天津,就開始抓后備役。

  幾乎讓天津左衛、天津右衛不敢置信的是,響應厲劍南的后備役征召令的青壯,真是如潮而涌!讓衛所的軍官都在罵娘:“操他娘的,這是出役啊!出役的事,不是能躲就躲么?這他娘的怎么跟搶錢一樣了?”

  這可不是十年前的廣西,大明新軍,特別是第一、二、三、四師,可不是以前的軍戶來的,第二師拱衛京師為天子親軍,就不必說了;第三師在關外也是赫赫威名,退役回來的傷殘老兵,別看缺臂膀少腿,把眼一翻,吼一聲:“操他媽,你要是韃子,老子現就送你見閻王!”一般潑n↑皮混混,三五人真不敢近前,那是一身的殺氣啊!而且誰真去動了這些退役的傷殘老兵,衙門那邊就來找事了,不找事不行,一會鬧到四海大都督府那邊去,派軍事調查官下來,要是傷殘老兵不占理也罷。若是占理,這地方官算玩完了。

  華夏人。特別是青壯,向來就好個面子。

  這能沾上新軍的邊。那不是一般有面子的事,問題是這新軍不許民間仿制軍服,也禁止非新軍者,穿戴新軍服飾,各地都辦了好幾起這樣的事,全是流徒和苦役,要不然只怕那些青壯都得以穿舊軍裝為時尚了。

  據說還有大明第七師的營長,出外公干,在濟南遇見第四師的連長。結果那連長給這第七師的營長敬禮,對方回禮動作不標準,又問了幾句軍中行話,應答得不夠規范,于是被被認為假冒軍人,直接扭送有司,這事鬧得蠻大,弄到第七師的參謀長去出面,后軍都督府派了個副都督。才把人領出來。現在除了第一、二、三、四師之外,其他六個師的官兵,都基本很少穿著軍服外出了。

  去服預備役訓練,只要能評上訓練標兵。就可以被授予列兵或是上等兵的軍銜,自然也就可以穿新軍的軍常服了。這是什么概念?這比在身上紋虎紋龍強一百倍啊,這是說明:此人在各項訓練中。實力強勁名列前茅!

  這是比什么鳥江湖排名都牛逼的事,而且只要一能穿上軍服。就意味著,一旦有沖突。只要占理,四海大都督府就會給自己撐腰;進了衙門也不用跪!那本來是秀才這種有功名的人,才有的資格啊!

  “公公不用趕了,天津衛城風吹草動,只管問小厲就知曉。”商輅笑著指著肥球,對王毅這般說道。

  肥球笑著給商輅行了禮:“師伯抬舉肥球了,不過欲是先生艦隊到來,肥球還不知曉,那倒是失職。”又對王毅說道,“王公公,二師伯說得對,大海茫茫,你便是出海,也不會遇著先生啊,還是在天津候著就是。”

  王毅好不容易得了這天子親派的使差,那是一心要做出成績的,怎么勸也聽不下:“咱家心意已決,還請守備處派上一條大船,咱家一定要馬上出海,去尋靖海郡王才是!圣命在身,刻不容緩!”

  話說到這里,厲劍南和商輅也不好再勸,只好拔了一條中號福船給他,王毅問著船長,聽知正是側風,可以航行,不顧日已西斜,拍出一枚玉佩到那船長手里,又揮手讓跟著的幾個小伙者抬出一個銀箱打開了:“向來只有宮中人斂財的,今日咱家就破個例,只要連夜南下,這里的銀子,就給船上大副、水手、其他軍兵分了!”

  商輅頗有點不解,為什么要連夜出海?王毅是這般說的:“夜航總要點燈,現時又有千里眼,看著夜燈,便更好找一些!”肥球和商輅都一時失語,這是瘋了么?大海是小湖么?別說起霧了,就萬里睛空的夜里,地球是有曲率的,拿個千里眼,就能找到不知在哪的艦隊燈火?

  但都瘋到這地步,哪里勸得聽?船長和水手一看銀子,都是跑老了船的人,夜里出海也無不可,便來向肥球請示,后者無奈揮了揮手教他們自己決定,要是不介意夜航,就出發吧!能怎么勸?人家王毅的確是有圣意在身的啊!人這么忠心王事,能說啥?

  第二天一早,丁一的廣西號,還有廣州航海學校兩條訓練用的巡洋艦,和若干補給船,就到了天津港口。厲劍南見著丁一,便翻身拜倒磕頭不提。到了商輅出來迎,丁一搶先長揖及地,口中稱道:“一見過二兄!”

  “如晉!”商輅把著丁一的小臂,也頗有些激動。

  述了幾句別來之思,商輅就問:“王公公昨日傍晚,駕了條船出海,說要南下尋你,可遇著一同回航?”

  “不曾見著。”丁一也很莫名其妙。

  商輅真是苦笑不已,把事與丁一說了,后者聽了也是無語,人倒霉到王毅這份上,也是難能可貴了。

  “這事內閣的意思,是看如晉能不能挺身而出。”商輅對丁一如此說道,卻對肥球掃了一眼,后者心領神會,便對丁一說是守備處還有事體要忙,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先去安排一下,并且廣州府兩艘訓練用的巡洋艦,返航事宜也要安排等等。

  丁一點了點,教肥球自行下去辦事,對商輅問道:“二兄何教于我?”

  商輅取了茶水,喝了一口方才道:“大兄處事最公,再說現是首輔,不開口總是不行的,自然是希望如晉為國家社稷著想,把這擔子挑上。不過,我與大兄頗為擔心,如晉征撫七海,看軍報方才定了埃及,又封了以色列國和馬木留克兩個藩國,又是萬里遠渡,如若見著于少保病容,只怕悲從中來,不支昏厥過去,卻就不能視事,強把這重負安置到如晉身上,只怕于國家、于如晉,都不是妥當的事。”

  換句話說,就是李賢天天噴這個噴那個,皇帝也照噴,總不能到了這關節,就縮卵了吧?

  問題是噴子也分層次,李賢又不是李秉那種不知道進退的死噴子,所以他當然是不好不點丁一的名,不過派商輅過來,就是暗示丁一,這水太深,不要去趟,反正來京師就是應于謙所請,去看于謙之后,就借故病倒,不要摻入這宮中投毒案了。

  這絕對不是個好差事啊!

  丁一如果去辦,不管辦成什么樣,的確他開了口,能息八方之議,但也就意味著,丁一把這事擔下,日后如果有人質疑這事的偵查結果,到時只怕就是說不清的了,再說,涉及儲君的事,哪有什么好事?

  “投毒只恐不是其目的所在,依愚兄看,這只是個幌子,背后那人,卻是要逼如晉出手!三弟,你給太子的援助,著實已是極多了。”商輅看著丁一沒有開口,按著丁一的手,低聲道,“再涉此案,若是有心人煽動之下,誣太子有唐太宗之英姿,如晉當何自處?”

  丁一聞之,也不禁神色為之一凜。

  唐太宗,天可汗,留芳千古。

  但用在儲君身上,卻就是大大不妙,玄武門手足相殘,把兄弟殺了,再逼得他老爹李淵退位,這樣的儲君,哪個皇帝愿意接受?

  所以商輅就是考慮到這一層,才會暗示丁一不要再插手了。

  前些年,英宗問丁一立儲之事,就是想要廢了太子,另立儲君。

  結果丁一給他講了個故事,好懸算是保住了朱見深的儲君位子,這會再來查投毒案,查將出來,再為朱見深清理掉一大批敵人,所謂此消彼長,這樣之下,朱見深這一系的文武,必定就會愈加勢大,若是有人進言,說朱見深有唐太宗英姿,英宗會做如何想?

  丁一無言地點了點頭,卻是對著商輅苦笑道:“這京師首善之地,直比埃及更為兇險!”

  再怎么朋友都好,老是一味插手人家的家務事,真的也不是太妥當啊,何況這位還是大明的天子!所以丁一也沒有倔著硬要去弄,和商輅述了幾句,便依著商輅的暗示,帶了文胖子領著的警衛,奔京師去了。

  畢竟他入京,就是為著這事,實也無可非議的。

  但還沒抵達京師,便有三騎奔來,文胖子領人喊止了,驗證了暗號切口無誤,取著情報看過,方才回稟丁一:“少爺,只怕儀仗要收起來為好。”這是一封守衛東華門的龍騎衛,送出來的情報,上面只有一句話:

  東宮得悉先生至天津,已請圣命,代天子出城相迎。

  也就是朱見深得了英宗的許可,代表英宗,出來迎接丁一。

  丁一征平七海,定埃及,封以色列,撫馬木留克,的確回京當有如此殊榮。

  只是朱見深來迎,若是他開口相求,投毒案一事,丁一就很難推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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