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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日久見人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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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過孫太后的尾七,只過了十天左右,英宗就很有點擔心,因為士大夫階層對于丁一封郡王,絕對是喜見樂聞的!過了尾七,到時那些士大夫階層不知道又要玩什么把戲。∴所以三七一過,恰好江浙和福建那邊的奏折上來,說是有倭自海上來,殺了幾條村二十余口。

  當地軍所軍戶又不堪戰,福建那邊還好些,衛指揮使指派了一名千戶去平倭,那千戶帶著數十家丁,又領了三四百正軍,總算斬了兩個倭賊,把其余倭人趕下海去;江浙那邊就有些不堪,衛所派了個百戶,領了五六十軍戶去,結果死傷十數人,報上來是說將倭賊驅走,但一個首級的斬獲都沒有,明顯就是被倭賊殺傷了十幾人,然后就潰散了,等到再派人去,看見倭賊搶夠走了,就這么報上來。

  英宗就著這折子,便趁機發了一通脾氣,說是倭人敢入華夏行刺,豈有此理?

  便又鬧著要帶兵親征。

  于謙和陳循那一班大臣,是真的當場就給他跪了。

  這土木堡玩一出大的還不夠么?再來一回,是要把這大明折騰散架?

  結果丁一出來說道:“臣自請代天征倭。”那些大臣才回來神來,敢情這兩位是要合伙去說評書,一個包裹接一個包裹的抖啊!不過英宗土木堡之役,著實太過“英明”,“英明神武”到就連于謙都怕他了。諸部閣大佬,石瑁這最愣的,都在那里死勸著英宗。這當口丁一跳出來,作戲也好。真心也好,諸位大佬是不從也得從。

  盡管明知倭人行刺是扯蛋的事。但太后臨終就這么說的,也不只是于、陳兩位聽到,邊上太監、女官,包括忠國府出來護衛車駕左右的警衛團士兵都聽著,事后還弄出一個梳著倭人發式的首級,所以也沒法去跟英宗說別借題發揮了。

  “忠國公本是太后義子,又知兵,代天征倭,臣以為。善!”王翱當即就站出來表態了,他是怕了英宗,按著土木堡御駕親征的規模,諸部尚書都要隨駕,別說出海風浪惡,要跟丁一出戰,王翱真逼到不行了,咬咬牙還是敢拼一把;跟英宗去?那還不如回家就自己了結,還能落個入土為安呢!

  王翱一附議。石瑁便也附議,陳循看著丁某人頗有深意的表情,不禁打了個冷顫——王文和石亨那事,要說他身為首輔完全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卻是沒有給丁一傳報一聲,丁某人要是跟他來個秋后算帳。這可就有點麻煩,盡管咬不死他。但被丁一攤上,誰知道這廝會不會再于軍中弄個亡命徒出來。象殺石璞一樣把自己結果了?

  所以陳循想了想,也附議了。

  于謙自然品出味道,知道英宗為什么要在這時節來發狂。

  不過人心總是肉長的,在兵亂之前的幾天,丁一就派了一個排的警衛,在于謙左右鄰舍住下,明確告訴他,只怕會有亂起,不論到時于謙要力挽狂瀾也好,還是保護家眷也好,總是要人手,所以派這些人去護衛他。

  于謙也是人,也會感動的,這學生對他是真心不錯的。

  想想一個月后來議事,看起來丁某人封郡王,只怕是跑不了。

  一個是太后遺旨,一個是丁某人這功績也絕對沒話說。

  還有一個就是士大夫階層可不知道丁一還有一步暗棋,諸王海外就藩的后手在等著,所以士大夫階層肯定巴不得這么干,這樣丁一老實去當豬,被圈禁,不要來搞什么官紳一體納糧出役之類的東西,所以他們也會極力促成此事的。

  而且說到底,這諸王海外就藩,到底推不推行得了,于謙也知道,是末知之數,所以覺得盡管荒唐,但這也是他這弟子,唯一得以脫身的機會,所以也點頭道:“若是諸公以為可行,老夫便也附議。不過如晉,你須知,此去許勝不許敗,必要揚我國威才是。”

  “學生省得。”

  “不許托大,多點些兵馬,云遠那邊六個陸戰旅,依老夫看,盡數調了去!”他本想讓丁一把鎮守兩廣的第四師也調去,但想著這樣吃相也太難吃了,才算作罷。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趁這機會,能帶多少兵走,就帶多少兵走,去海外為王為霸吧,再回來,就要被當豬圈養了!

  于謙是把事情看得很透了,英宗還說要立憲呢,從南宮出來,怎么就不提了?與其寄望不知英宗能不能下得了決心的諸王海外就藩計劃,不如帶著使熟了的兵,船堅炮利,去海外為王來得實在。

  “弟子謹遵先生教誨。”丁一是能理解于謙心意的。

  丁一出得宮去,對著曹吉祥劈頭就問道:“安排好了么?現時就奔天津去,刻不容緩!”

  倒不是他怕什么,而是英宗身為皇帝,給他賣萌撒瘋賺出來的一個月,丁一是一點也不想浪費的。不是一個月后要面對封郡王的事,而是已是秋重,黃河那邊已有幾處小缺口,幾個鄉村都被淹了,連徐珵都又被調去治河,如果徐珵沒能搞掂,那恐怕還有大量的災民會涌出來,到時就需要大量的錢糧,英宗籍著守靈給丁一透了個底,戶部那邊沒什么錢了,內庫也就是丁一上回出海歸來,分給他的那些金幣,別看不少,這邊有點什么事,那邊有點什么事,錢是頂不住花的。

  所以丁一不是怕,是要扣緊時間去搞錢。

  站在船頭的丁一,用力甩了甩腦袋,似乎要寄海風能帶走他所有的憂愁和不快。

  “先生,咱們怎么走?”楊守隨懷抱著丁一兒子,一手兜著孩子的風帽以免受了風,笑嘻嘻地湊過來,全然看不出這二十來歲少年人,數年前便已是手握虎賁萬余,便是身在京師,也得諸多士林官吏包結的人物。

  丁一看著他這模樣,不禁皺起眉來,對他說道:“把見堃給你六師母帶著去!象什么話?哪有教你來帶小孩的!”見堃這個名字,是英宗按著宗室子親取名的規矩辦下來的,這孩子也入了玉碟的,按宗室來算,自然也是姓朱。

  對此丁一倒也沒有什么異議,對于兩世都是沒有爹媽的丁一來說,自己小孩能有個輩份里的字,能有個正經名字,他倒覺得是件很不錯的事。

  但對楊守隨整天來哄見堃的這個事,卻就是丁一很反感的。

  他更習慣的,是軍人只有準備戰斗與戰斗兩種狀態。

  哪有什么好好一個師級指揮員,來當保育員的?

  楊守隨被訓了卻也不沮喪,笑著把見堃遞給奶媽,怎么可能要莫蕾娜來帶?一堆的丫環、媽子、奶媽,碩大的忠國公府,都有朝廷誥命在身的一妻五妾,外加那四位世家來的侍妾,統共就這獨苗,真是含嘴里都怕化了的,從京師跟著上船的數十丫環、婢女,早就得了張玉的吩咐,這小爺身邊啥時都是十幾個人圍著。

  回到丁一身邊的楊守隨,微笑著向丁一說道:“依學生看,咱們是要向全羅道而去?”

  “嗯,然后呢?”丁一倒是起了考較的心思。

  楊守隨是肚里有貨的,略一思量,卻就從容答道:“馬負圖在大員整頓軍馬,之后直播慶尚道,據對馬,而可謀倭國。”

  “你都看得出,東海艦隊是從釜山對面的對馬島登陸了,那么,為何我們還要向全羅道而去?”丁一饒有興趣地向楊守隨這么問道。

  “多算勝,少算不勝,先生縱橫無人能抗,有以為是如霸王不世之勇,能教三軍易辟,學生以為謬,實為多算勝少算,乃至全勝無算。入全羅道,是為有據而能進退。”楊守隨不是拍馬屁,書院出來的學生,很多都是丁一的腦殘粉,并且他說的也是有道理,很多看著全然不可能完成的奇跡,便是因著丁一計算了眾多的因素,做了許多參謀作業的功夫,才成就了最后的戰績。

  不過楊守隨最后又加了一句:“若李氏不恭,先生執掌四海大都督府,也有教化之職,學生愿為先生服此勞役,自當導其向善!”說罷長揖而下。

  丁一聽著很是欣慰,扶了他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徐說道:“此番便由汝提督諸事,劉祐之輔之。看看繼杜展之、陳三、萬循吉之后,可有能獨當一面的弟子。去吧,由此時開始,這支艦隊便由汝操持了。”

  這支從天津守備處盡其所能組織起來的艦隊,火力并不算太強勁,只有兩艘驅逐艦,還不是廣東、廣西號那樣用硝基火藥的,而是用顆粒黑火藥;四艘改造成軟帆和舵輪的中等福船,主要是用于運送警衛團的士兵和丁一的家眷、從第二師退役之后執意跟隨丁一的一部分老兵,另有十來艘小號福船改裝的補給船,總共就只有這么多了。

  但至少丁一門下的弟子,麾下的士兵,卻已具有了異于大明舊式軍隊的朝氣。

  就憑著這么一支艦隊,楊守隨就教生出“李氏不恭…導其向善”的心來。

  李氏,就是朝鮮的國王。

  丁一眺望著大海,不禁遙想強漢當年,班定遠三十六人滅諸國之際,是否也有著,楊守隨此際的情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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