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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辭京(七)

  此時這些夷酋,因為諸部爭議的結果,是在詔獄里單辟了一個牢房來關押他們這數十人,由著錦衣衛、東廠、團營、大明第二師,都派了人過來看守,當然禮部尚書也為禮部爭得了一個份額,不過來了兩日,那些禮部主事、吏目就不來了。(頂)(點)小說www.23.om

  原由只有一個,就是榨不到油水。所謂蚊子腿上都要刮肉,教坊司可憐女人的皮肉錢都要搜刮的禮部官吏,自然不會放過也先、阿剌、脫脫不花曾是草原豪雄的這些階下囚,只不過因著大明第二師的士兵也在看守人員之中,每次禮部的人想要出什么餿主意,都會被制止。

  而制止的理由也很簡單:“制軍老大人有令,審判之前,任何人等不得虐待戰犯。”不聽的話,他們就敢點著火繩扳開機頭,準備開槍的,可不是虛張聲勢,所以禮部的吏目試了幾回,第三日就不來了,刮不到什么錢財,來做什么?和大頭兵一樣當獄卒?怎么說也是讀書人,莫得自污了體面啊!

  沒有誰去跟大明第二師的士兵鬧騰,雖然這些禮部的官吏,平時看著軍兵就跟看下等人一樣,但這回沒有人出來訓斥那些軍兵,連錦衣衛的人都覺得好奇,但當私下去問那些禮部官吏時,他們是說道:“這些赤佬,京營是不消說,自然是不待見的,又不容于邊鎮,除了容城先生,這世上他們可還有出路?容城先生開了口,這些赤佬只要還知死活。自然拼命去折騰,下官若是開口訓斥,彼等自然就敢動手。沒得去成了他們向容城先生獻媚的事體!”

  別看禮部的人沒什么出息也沒什么底線,教坊司都下得去手榨油水,但人家腦子明白得要緊,這當口,卻是不會送上去給大明第二師的士兵打臉的,因為他們想得明白,知道人家除了丁某人。就是爺爺不親姥姥不愛的角色,是真敢動手的。

  受了禮部官吏的教誨之后,錦衣衛的校尉們也識相了。也不打算去弄那些戰犯們,反正丁一也沒讓他們弄出供詞什么的,至于大明第二師的士兵,錦衣衛更不會去招惹。都是有眼色的人。禮部那些人都不折騰,錦衣衛得多傻才會在這時候去惹事?

  團營的軍兵原本還有跟大明第二師的士兵伸量、伸量的意思,都是當兵的,只要還有點精神氣,誰服氣誰?軍旅向來就是荷爾蒙過剩的所在嘛,何況團營能被調派來此的人手,也沒一個是軟蛋,后來就傳出大房山兵演的結果。于是團營的軍兵也不折騰了,再怎么著四百九十九條人命。其中一些是他們聽聞過的軍頭精銳家丁,誰也沒打算跟自己過不去,雖然大多數人都知道,大明第二師的士兵,應該沒有參加兵演的龍騎兵營那么可怕,但誰知道呢?都是丁容城手下軍馬啊…

  可是管著理刑職事的錦衣衛指揮僉事門達,就煩得欲仙欲死了,他已經不止一次在公事房里摔東西。因著錦衣衛難得沒作怪,團營的赤佬也不鬧騰,可大明第二師的那些士兵太過份,他們整天沒事就扯著團營的軍兵和錦衣衛的校尉,開什么訴苦大會,拉人加入什么忠義社,說是軍戶也好,募兵也好,日子過得不好,全是因著軍頭們喝兵血。

  一切的罪惡和痛苦的根源,按著門達的心腹匯報,訴苦大會總結出來的,就是所謂什么官僚主義,是整個制度的問題。至于什么叫官僚主義和制度問題,那些大明第二師的軍兵是說不明白,門達傳話的心腹自然也是不知所謂,總之那些大明第二師的軍兵,拉人入忠義社,說的就是要學岳武穆,做大英雄,要讓大明國強民富,要把官僚主義和制度問題都打倒…要讓全大明的官員,都和丁容城一樣,一心為國,不喝兵血,當兵的日子就好過了!

  這是第一次忠義社這個組織,進入廠衛的耳目之中,連丁一也沒有預料到。

  大明第二師傳播這些理念說得不清不楚,不代表門達做到指揮僉事也不明白。

  至少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有人在背后推動這個所謂忠義社,他也明白所謂官僚主義和制度問題,說的大概就是歷朝歷代老生常談的吏治。但他不確定忠義社背后是丁一在支持,盡管那些軍兵說要讓大明官員都象丁容城一樣。

  正因為如此,門達首先就把丁一排除在外,如果是丁一的話,就算為了避嫌,也不會讓這些軍兵來提起自己的名頭。而當門達故意跟一位大明第二師的士兵聊天時,問他道:“岳武穆是什么大人物?怎的沒聽說過?”

  那士兵是這么回答道:“那可是大大有名的大英雄,您沒聽說過?那可比岳飛岳爺爺還要利害的大英雄…”門達當時就更加肯定了,這些士兵背后是有人指使的。連岳武穆就是岳飛都搞不清楚的人,就是捉起來拷問,也沒什么意義,而且不用拷問,他問了一下那士兵從哪聽來的?卻就聽著那士兵說道,“在營里的訴苦會聽的,這位岳武穆當真是大英雄…”

  而大明第二師,現時是楊守隨在主持著,那可是容城書院出來的弟子,此時拘了大明第二師的軍士,不就是打丁一臉么?要知道丁某人兇名遠播,別人也罷了,錦衣衛這一攤,可是知之甚詳的,門達絕對不愿去冒這種險。

  所以當丁一帶著陳三來詔獄看那些戰犯的情況時,門達就硬著頭皮對丁一道:“公爺,卑職有絕密情報相告!求公爺借一步說話。”門達是認為,這所謂忠義社,恐怕是白蓮教在后面搞鬼。

  當他把情況報與丁一之后,丁一沉吟了片刻,卻對著這位理鎮撫司刑事的指揮僉事說道:“你為何不去找文質兄稟報此事?學生又不是你該管上司,這事蒙汝相告,只是不知道意若如何?”丁一是問他找自己說這事,想達成怎么樣的目的。

  “公爺誅了白蓮妖人的佛母,只怕這事是白蓮妖人,故意用著公爺的大名,來蒙騙那些無知軍兵,專門來污公爺的清名!”門達是早就理清了頭緒的,聽著丁一問到,便從容說道,“卑職以為,還須順藤摸瓜,查出背后的主事人物…由卑職這邊派出人手去當細作…”門達倒不是庸吏,他是酷吏,也就是說,他不是沒有手段的人,而是手段十分殘忍,“這等無知軍士,卻是拷問不出內情的,尋著主事之人,三木之下,必定真相大白!卑職愚鈍,還求公爺點撥。”

  丁一點了點頭,想了一陣終于開口:“你很不錯,稍等一陣。”然后丁一便向陳三吩咐了幾句,陳三就點頭指派了兩個人出去辦事。丁一示意門達領著自己去巡視那些戰犯。門達是個乖巧人,自然沒有再提,便在前開路,引著丁一去看也先和脫脫不花、阿剌等人。

  也先被關押在一個沒有窗戶的牢房里,鐵銬腳鐐那是一件都不少,若是被這等人跑了,門達是知道自己吃罪不起的,哪里肯有半點分松?不過掌了燈,看著踞坐在牢房里的也先,丁一卻不禁暗自嘆道:“虎死架不倒,莫過如此!”

  盡管頭發胡須不曾梳理,看著蓬頭垢面,但帶著鐐銬踞坐于暗無天日的牢房里的也先,卻依然如坐在他的大帳中一般,他如鷹的雙目瞇成一線,因為不太適應突然亮起的燈光,直到習慣了光亮之后看著丁一,他卻笑道:“你不如我,你和皇帝在我手中,你贏下的奴仆,我由著他替你掌旗。我給你馬奶酒喝,給你大羊吃。可是有的?”

  丁一笑著點了點頭:“是有的。”

  “你這般怕我,為何不殺了我?”也先又這么向丁一問道。

  “我為何要殺你?明天,審判法庭就將開庭,陪審團里,有一半是草原上的人,如果陪審團裁定你無罪,那么你就回草原去,你是做不了那顏的了,但你的財產仍歸你所有,要吃多少大羊,要喝多少馬奶酒,都由你。”丁一說著,就向陳三說,“給他念一下名單。”

  陳三在燈光旁邊掏出名單,從頭念了起來,包括陪審團里那些人,是出自哪個部落的,都有交代,念完了,丁一才對著也先說道:“你若不滿意,可以提出更換,當然,你提出的人我若不滿意,那便再換人。”

  這時陳三派出去的人卻就回來,低聲稟報了一番,丁一聽著,教陳三候著,看看也先有沒有更換名單的意思,然后對門達示意了一下,就往鎮撫司的公事房而去,門達連忙跟著,入得內去,一落座,丁一開口就教門達嚇了一跳:“那些拉人入會的軍兵,不是正經忠義社的人,只不過是參與了忠義社的訴苦大會,便自以為是忠義社成員。

  “忠義社是書院里的弟子,鼓搗出來的玩意,取這名字是為了紀念當年岳武穆所領的忠義巡社。”丁一這么閑閑地對著門達說著,一點也不避忌自己牽涉其中,“這事他們有跟學生說過,學生以為,效法岳武穆,總歸是好的,不知道汝以為如何?”

  丁一就這么微笑看著門達,等著他的回答。而門達的回答,卻也讓丁一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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