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曹吉祥和石亨兩人臉上卻就有了期望的神‘色’:“敢問晉公,贏了又如何?輸了又如何?”雖然丁一說別稱總憲,他辭了左都御史的職,叫字便好,但這時節的丁一,有幾個人敢稱他字?其他都督、同知,也紛紛跟著打聽,“是啊,還請晉公明示!”
丁一招了招手,示意李云聰把軍用水壺遞過來,喝了一口水,方才開口道:“若是你們那五百人能贏,這京師的軍務,學生明日離京之前,圣上有垂詢起軍務事宜的話,學生當奏知皇帝,建立京師軍區,以石侯為軍區之首領官,以曹公公為監軍,以諸位為骨干,自此北直隸軍務事,便托于諸君。.”
雖然英宗不一定會問丁一,丁一說了,也不一定英宗就會同意。但這不過是邏輯上存在的假設前提罷了。這時丁一邊上站著的,都是宦海成‘精’的人物,誰不知道英宗必是會詢問丁一這相關事宜?誰不知道,只要丁一提了,英宗是必會聽的?這可是奉天殿上,皇帝從龍椅起身,走下來五次挽留的丁容城啊!
聽著丁一這話,石亨和曹吉祥當真跟打了‘雞’血一般!若真如此,他們就可以踢開前頭的于謙和御馬監太監劉永誠了,北直隸兵權盡在手中。而且想來丁一不至于騙他們,拋開丁某人的信用不提,單就利益而言,無論是于謙或是劉永誠,都是景帝下令掌團營的。如今英宗復位,也的的確確不太可能還由這兩人把掌兵權!
“奴婢遵命!”、“末將領命!”石亨和曹吉祥便肅立如此答道,其他軍頭也臉帶喜‘色’。紛紛表示一定盡力去辦。而石亨又生了個心眼,他害怕這輸贏是事先定好了,所以緊接著問了一句,“晉公,這‘操’練勝負以何為憑?是以軍陣齊整,還是換上木刀木槍,包裹石灰。做實兵對戰?”
“和韃子沖殺,用什么武器。就用什么武器。”丁一很平淡地說道,“參戰五百人,你們要給他們說好了,活著上了場。不一定能活著下來。無論是龍騎兵營那六十人,還是你們選的五百人,都一樣。”
這時石亨就臉有喜‘色’,卻向丁一說道:“晉公,末將有侄彪,素能戰,現守大同,日前有書信來,回家省親。應在今明就能至京師,這兵演可否留置明日?”甚至他還為了表白自己并沒有什么小心思,“末將現便修書一封。煩請晉公麾下勇士送至大同,催其速來京師,可否?”他不是要派自己的親衛去,而是說由丁一派人去送信,也就是說他不想搞什么鬼,是這侄子的確是將才。來了石亨自恃更多幾分把握。
丁一聽著,笑道:“有何不可?爾等可還有‘精’銳軍將心腹在外?若是今明兩日能至京師的。皆可召回參與兵演。”因為大明向來就是有家丁這樣的存在,所以丁一這主張,對于這些軍將來說,也算是比較公平的,野戰就是家丁隨著主將沖陣,向來如是。
于是不單石亨,其他軍將也紛紛表示:“晉公果是正人,惜公將離京遠行,使有公在中樞,是行伍大幸。”因為丁一很體諒他們,并沒有拿條條框框的話來套,而是按著現時軍隊實情,允許他們去招家丁心腹來參加兵演。
一時間有人取信物,有人和石亨一般修書寫信,丁一叫來文胖子:“派一個班,按著他們的章程,把話傳到,把信送到,不得有誤。”文胖子堆著笑臉領了命叫了戰士過來,仔細復述了那些軍將的話,取了書信、信物,便出宮去傳信了。
倒是曹吉祥始終沒有動彈,等得大家都把信物、書信‘弄’妥,他卻向丁一說道:“侄少爺,奴婢求侄少爺看在王先生的份上,借一步說話。”他專‘門’提起王振,又是低眉順眼地苦求,丁一便也點了點頭,教李云聰領著利刃大隊指揮排、山地特種大隊,先護送著石亨和那些勛貴軍將,往大明第二師的營盤去了。
“曹公公有什么話要對學生說的?”丁一有點好奇地問曹吉祥到底要借一步說什么話?
聽著丁一的話,曹某人沒有回答,只是撩起袍裾當場拜倒,趴在丁一腳前就叩起頭來。
那是真叩啊,“咚咚”作響的,丁一真有點受不了這個,彎腰把他扯了起來,誰知道一放手這曹吉祥就跪了下去,磕起頭來。
“好好說話,要不就滾蛋。”丁一伸腳勾住他額頭,沒好氣地對他這么說了一句。
曹吉祥聽出丁一語言里不快,也不敢再磕,依舊跪在地上道:“奴婢求侄少爺憐憫,教奴婢的孩兒曹欽、侄子曹鉉、曹鐸,進容城書院讀書,不論是去關外的京師書院,還是去廣西梧州,或是去容城都無妨的,只求侄少爺開恩,收犬子和兩個侄兒開‘蒙’讀書,教他們學學做人道理…”
丁一看著跪在腳前的曹吉祥,倒是頗有點動容,因為曹吉祥這個太監,可不是王振那樣的軍事負分白癡,這廝倒是有能力的,早年他作為一名宦官將領活躍在西南方向的戰場上,特別是正統四年,作為黔國公沐晟的后援監軍,帶領從湖廣內陸開拔來的軍隊作戰。以當時的戰績來說,這廝于軍事方面,是有一定的才能。
而且曹吉祥所說的兒子,不是干兒子,是嗣子曹欽。他入宮以前,就有家室,所以閹了并沒有絕后,這也是歷史上他造反的一部分原因,他有兒子嘛,造反成功的話,這天下是可以傳下去的。
這廝向來是極倨傲的,因為有實打實的戰績嘛。他本來是依附王振,但王振倒了臺,他仍還能掌團營,也是因為的確是有戰績的原因。但這時為什么會突然來求丁一給他三個名額,讓他送兒子和侄子去讀書?
丁一根本就懶得去推敲曹吉祥要干什么,這廝總不至于無錢去請先生,給他兒子、侄子開‘蒙’吧?大約就是想和丁一扯上關系吧,丁某人怎么會去招惹這貨‘色’?能打仗?丁一現時手下就不缺能打仗的人!王越、朱永兩人,本就是史上的名將,經過丁一調教之后,放出來絕對是能當得起一方大將的;楊守隨這書香世家出身,雖是丁一在史書上不曾聽聞,但隨著丁一赴關外、戰云遠,此時也絕對當得將領之職——其實丁一不熟歷史,這楊守隨,原本歷史上也做到工部尚書的人物;杜子騰和陳三更是不消說,這兩個原本在史上無名、埋沒在衛所里的人物,經過丁一的培訓,在實戰之中成長也是極快的;退一萬步只要過多幾年,丁君玥、吳全義此時還嫌有些稚嫩,但假以時日,他們那批學生生成長起來,丁一會愁沒有打仗的人材?
一個良好的軍官團培訓機制,最多再過五年的時間,無論是軍官團還是參謀團,基本都足夠的儲備人材,在實戰之中通過磨煉,丁一絕對不用在這方面發愁,但是內政方面,除了萬安、劉吉、徐珵這幾個歷史上的大‘奸’臣,真的還沒有什么出‘色’的人選,國子監那批追隨雷霆學派的舉監生,熱血是有,對丁某人也忠心,但要說起才能,真的就沒有很出‘色’了。
如果曹吉祥的長處是政fǔ部‘門’的方面,丁一還會考慮收他幾個子侄進書院,也算結個善緣,會打仗?那就真的太謝謝了。“不是太方便啊,曹公公。”丁一收斂了笑容,卻是有些冰冷地這么對他說道,“只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抱歉。”
但是曹吉祥并沒有大怒,也沒有再死纏爛打,卻是抱著丁一的靴子,捏著袖子擦了上面的浮塵,向丁一說道:“侄少爺說不方便,那奴婢也不好教侄少爺為難。只是奴婢本就是在王先生手下辦差,現時王先生不在了,圣天子又復了位,奴婢求回到侄少爺身邊‘侍’候,為侄少爺當個管家自然最好,若是不行,‘花’匠、灑掃奴仆也可,只求回到舊主身邊,奴婢便是今日死了,也是情愿的!”說著竟然放聲大哭起來。
雖說殘疾,但也是一個大老爺們,還是掌著團營手握兵權的人物,平時還很傲倨的‘性’子,就這么抱著丁一的靴子,放聲大哭起來,丁某人一時之間,真的就有些不忍,雖知道這廝不是好人,但畢竟謀反的事他還沒有做出來嘛,丁一會厭惡他,但總不能以人沒有做的事,來給他定罪吧?
“行了、行了,起來,好好說話。”丁一皺著眉頭,彎腰又把曹吉祥扯了起來,“別再‘弄’了,若還是又跪下來,還是哭哭啼啼的,學生立馬就走,曹公公你自個慢慢折騰,學生可就恕不奉陪。”
曹吉祥拼命點頭,只是一時還止不住眼淚,在那里‘抽’搐著,丁一不禁嘆服,這真是人材啊,早生了幾百年,要晚生幾百年,怎么也能‘混’個小金人——這不是干嚎,是真哭啊!說哭就哭,情真意切得不行!
“奴婢只求跟著侄少爺,鞍前馬后,刀山火海,在所不辭!”曹吉祥勉強收住了淚,帶著哭腔,卻是仍舊這么哀求著,“若是侄少爺怕跟爺爺稟奏不便,隨便給奴婢安個巡檢、采珠什么活計便成,反正只教能讓奴婢跟在您身邊,立時死了也情愿!”
丁一就郁悶了,自己怎么跟‘奸’臣磁石一樣?先有徐珵,后有萬安、劉吉,現在還來個曹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