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門閥的女兒自然不會嫁給窮小子,要是真發生了這樣的事,大抵是在戲臺上、評書里,要不然就是世家已經開始敗落了。而沐公府自然不是一個開始敗落的世家,所以沐芷蘭的婚事,當然也就由不得她,不單單不可能嫁給丁一,而且連由著她自己選擇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不過,沐十一娘因著受得沐家的老祖宗喜愛,她倒是還是比起其他姐妹,多了些選擇。
盡管她沒有自己選擇嫁給誰的自由——事實上這個年代,幾乎所有的女人也全都很少有這種自由,但沐芷蘭還是可以在幾個候選人之間去做一個選擇。不要小看這種選擇,特別是對于世家子弟來講,這已經算是一種很少有的特殊待遇了。
只不過先前幾個沐芷蘭都看過了,沒有一個是能入得了她的眼,事實上她用來選擇對象的標準,基本上就是丁一,大明朝年輕才俊何其之多,但硬要找丁一來做標準,一個多出這個時代所有人幾百年知識,受過千百年后的大學教育,還是兵王出身的家伙,來到這大明朝,還被幾乎所有活著的狀元輪流虐了兩年左右…普天之下,選誰不好,選丁一,說來也是那些提親豪門的倒霉了,怎么也讓沐十一娘看不上眼,因為她的標準,其實還不是丁某人,而她想像中的丁容城。例如她上回就向那知府的兒子提了個問題:“你是舉人,讀書人,不常說,半部論語治天下么?我問你個事,你能說明白,你們家想去下聘,也不是不行。”
對方聽著倒是很高興,看起沐十一娘倒也不是傳說中的女霸王,畢竟總不能找個丈夫是個迷糊蛋,一個事情都說不明白吧?于是就點頭答應,請沐十一娘只管說便是,結果這位官二代舉人,就聽到她這么問道:“容城先生提出質能等式,能量就是重量乘以光速的平方,又叫如晉等式,請問你能否說一下,為何如此?何以會用重量乘以光速平方便是能量?”
丁一在京師書院和學生講課時,剛好都察院和廠衛的人在旁邊,他就無恥地抄襲一些物理公式,將其據為已有,籍此揚名。沐十一娘也是重金從廠衛手里買到講課記錄的,才看到這一條,真的不是腦殘粉,是不可能背得出這拗口的東西。這位官二代就傻眼了,天見可憐,這叫丁一來說,殺了他也是絕對推導不出來,能做出一加一等于二,那基本人人都會;要證明一加一等于二,哪怕前面有人證明出來了,不是大數學家都絕對搞不掂吧啊!
要知道在物理學上,也不是每個物理學家都能做推論自己的理論,物理學家洛倫茲提出了洛倫茲變換,但他并不能解釋這種現象為何發生,盡管這個洛倫茲變換后來通過相對論就能從純理論上推導出來,但這位物理學家當時也只能是根據觀察事實寫出經驗公式。
所以她要人家推導所謂的如晉等式,也就是后世愛因斯坦的emc2啊!
把這官二代的腦子絞碎榨汁也弄不出來吧?這世上,包括丁如晉在內,就沒一個人能弄出來的好么?結果那官二代想了一夜,哪里可能想得出來?黯然而去,從此不敢重提此事。
故之她的姐妹在趕上她之后,卻是勸她道:“這回不要為難人家了,別再提那些高深莫測的問題,便是問點詩書什么的,哪怕兵法,也便是了。”她聽著倒點頭聽了勸,只因見著丁容城,教她覺得,這世上,便再沒有比得上他的大丈夫!既然已是如此,何必再苦苦追尋?
“隨便看看,只要脾氣好,長得順眼,就算了,女人總歸是要嫁人的。”她現時倒是想開了,不論自己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一個如他一般的人,他便是獨一無二的丁容城,所以她說,“再說,若再看不上,府里大約也不會容得我再挑下去了。”
這倒就讓她的那些姐妹,放心了許多,于是便答應她回了昆明,過兩日便陪她去悄悄看看那姓唐的巡檢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物。
對于丁一來說,沐十一娘從來就沒有掛記在他的心里,不是他無情,是他不敢留情,不單單他對沐芷蘭并沒有什么愛慕之意,而且兩人是注定不可能走在一起的,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去把她記住?他現時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即將開始的孟養之役上面。
伊洛瓦底江也就是大金沙江,總督行轅和二千騎兵就駐扎在大金沙江的東岸,盡管丁一下令,將總督行轅移至伊洛瓦底江以西,但也不可能真的前方情況不明,就冒然渡江過去,別說他現在是兩省總督,就算是一支特種小隊,也不應該這么干,所以只能在東岸扎營,等著跟隨宮聚過江的五千新軍,派回來哨探報知前方情況,再做打算。
結果這邊東岸的營盤還沒扎下,西岸那邊的傳令兵,就帶著幾個緬族人過來,求見大明督師。丁一聽著稟報,心中卻有些驚奇,這還真是萬國來朝么?因為來求見的緬族人里,就有三個國家和一個大明屬下的安撫司!要不是丁一知道歷史上大致的走向,真的還感覺大明頗有些中央之國的味道。
因為緬甸總共也就是六十多萬平方公里,還沒青海大,比四川略大些,差不多云、貴加起來略大一點。而這些來見丁一的緬族人,來自好幾個不同的國家,不過是緬甸的小國罷了。此時蒲甘王朝滅亡,緬甸進入大分裂時期。緬甸北部形成撣族統治的以阿瓦城為中心的阿瓦王朝,而南部則形成孟族統治的以白古為中心的白古王朝。除了這兩個大國之外,尚有東吁、木邦、孟養、孟密、阿拉干等勢力,其中尤以緬族的東吁最強。
而來求丁一的緬人,就是木邦、孟養、孟密、阿拉干四國。丁一原本只想接見孟密的使者,因為大明出兵,就是因著思機發要奪孟密安撫司的地盤,才會發兵的。不過這時萬安卻低聲道:“先生,學生有事稟奏。”待得丁一揮手教相關人等先出帳候著,萬安方才對丁一說道,“先生為制軍,若不見宣撫司、宣慰司人等,只恐彼等不知自省,反而自外。”
大明這時雖然戰事四起,但還沒到明末那么弱的地步,云南布政使司,除云南本土之外,還轄有南甸、干崖兩個宣撫司和麓川平緬、木邦、孟養、緬甸、…等等十個宣慰司。其中車里宣慰司就是現代的西雙版納,木邦宣慰司更是萬歷三十四年才淪陷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丁一才會不打算見木邦和孟養的使者,本來就是大明屬下的宣慰司,居然敢稱國!這就是觸及到丁某人的底線了,搞分裂,絕對是不能認同,現代怎么樣是現代的事,這年頭,木邦和孟養、孟密都是大明治下,稱國來見,豈有此理!
不過聽著萬安的話,丁一倒也覺得有點道理,如果可以不動刀兵,那丁一自然也不愿意還沒過金沙江,就四處樹敵。于是便教傳令兵上來,傳那四個勢力的使者入帳來見。
孟密安撫司的來人,是這四方勢力里最為老實服貼的,穿著大明的從五品袍服,入得內來,就跪下磕頭,口中稱道:“孟密安撫司同知周玉章,叩見制臺!”他的官話不太標準,帶著濃烈的口音,但還是聽得清楚的,丁一對這土官倒也沒有為難,教他起身,賜了座位。
而木邦的來人,就顯得有些傲踞了,也沒穿著明朝的官袍,對著丁一隨手一拱說道:“吾主聽著總督來,教下官來,看看有何需要木邦這邊支應的,總督若是沒什么事,不如還是領了兵回去云南吧!孟養這邊,我主會勸勸思機發,教他不要無端生事便是了。”
至于阿拉干那邊的來人,更是明顯支持思機發的,站在孟養來人身后,冷笑著望著丁,黝黑的臉孔上掛著一絲不以為然的笑意:“聽說大明有許多好東西?不若設個貨棧…”這是全無半點規矩的,一點外交禮儀都沒有。
丁一不論他們說什么,都是微笑著點頭,又把目光放在那孟養來人的臉上,此使者被丁一盯著,終是開口道:“我等并沒有做什么!大明就起兵來打!大明若是不講理,我等也不是任得你們欺負的!”似乎激昂得要緊,只不過在他那高亢的聲音里,卻有難以掩遮的外強中干氣息。
“說完了么?”丁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才對那孟養的使者問道,“還有話么?很好,學生是個慈心人,總不能教人連遺言都不留,是吧?”說著丁一沖劉鐵抬了抬下巴,響鼓不用重錘,劉鐵那里還用得丁一開口?沖著身邊指揮排士兵做了一個戰術手勢,幾名偵察班的士兵往那孟養使者膝彎一蹬,踹得他跪倒在地,還沒等他回過神,雪亮的戰術刀已從他脖子上一抹而過,那血噴濺出來,這使者下意識在抬手去捂住咽喉,哪里是捂得住?不幾息,已癱倒在地,抽搐著,漸漸就無了聲息。
“叫宣慰使在三日之內,滾到軍前聽命,不然的話,以謀逆論處。”丁一仍然面癱一般地微笑著,對那木邦宣慰司的來人這么說道。所謂的道理,往往便只在火銃的射程之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