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城下的義軍并不是完全由黃牛兒說了算,事實上黃牛兒和他的心腹鐵桿,正處于被包圍之中。言情首發沒錯,名義上義軍這一路主帥黃牛兒,被侯大茍派出來的親信率領著一些義軍頭領的隊伍包圍在中間,要求黃牛兒放下刀槍,隨他們回大藤峽去見侯大茍 只可惜他們并不知道,九層樓山上的皇帝殿外,隨著義軍的尸體被集中焚化之后,梧州府城天亮以后開始上路的馬車,已經運載著水泥和上好的竹筋朝著大藤峽而來了,當這些運載建材的馬車到達之后,還會有更多的民壯也將到來,然后在皇帝殿外邊,和大藤峽兩側,將會建起若干丑陋的棱堡群。
事實上本來丁一是準備把這皇帝殿推掉用來修建堡壘的,但是柳依依別出心裁地認為,如果把皇帝殿改成客棧,到時可以讓游山玩水或是消暑的富人、士林出上一筆不菲的銀子,才讓丁一沒有把皇帝殿推掉。但是回過神來的丁一,卻就沒有同意把皇帝殿作為客棧了。
因為柳依依的話提醒了丁一,使得他隱約記起,在侯大茍之后,瑤寨的起義還持續了很長的歲月,盡管遠遠沒有侯大茍的聲勢,但也是逼得幾任廣西的高官被皇帝削職問罪。最為關鍵是這種起義,并非如驅逐韃虜恢復華夏那樣的正義性;也沒有一種制度取替另一種制度的綱領,完全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套路,更為無稽的是。最后居然還弄出了經過大藤峽的商船要收費,不然就砸沉。這比高收費站還流氓吧,至少人家修路還是有出錢的。這完全就是車匪路霸式的搶錢了。
這樣的義軍,絕對是不利于整個廣西地區的展,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一出戲劇已經在水泥運出梧州府城工地的時候,開始在丁一筆下誕生,大抵就是做為一處愛國教育基地,定期組織民兵、府城和縣城的學生、瑤寨的百姓去參觀,揭露出侯大茍造反并不是真正的為了瑤寨的生計。是為了自己的享受的目的。丁一要做的,就是把這條筋挖斷,因為現在廣西就是他的地盤。無論是誰。無論是景帝還是車匪路霸,丁一都不允許他們來拖廣西展的后腿。
當然平樂府城之下的義軍,對此自然是一無所知,他們根本就沒有意料到。侯大茍已被押出了九層樓山。義軍此時處于一片混亂之中。個個人心惶惶,除了那些頭領率著手下,跟侯大茍派出的“欽差”包圍了黃牛兒,其他更外圍的義軍,根本就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外有官軍,里有內訌。
杜子騰在前指的坑道里,沉聲自語:“今日方知先生之大能哉!”他不單有實力碾壓義軍,化裝混入義軍之中探取情報的特務連。也早就將義軍內里對峙的情況報到了他這里來。這讓杜子騰想起了黃牛兒去梧州府時,丁一對他的熱情招待。甚至還教杜子騰等人帶著黃牛兒他們去處理公務,以讓黃牛兒更為了解梧州府現時的衙門運作模式。
“師座,先生自然是大能,這不廢話么?”邊上第二旅的旅長邢大合,因為不太滿意杜子騰一直遲遲不肯動攻勢,所以頗有點陰陽怪氣,論資格他本身就比杜子騰老,現時也不是軍事會議,所以說起話來,也便不太講究。
杜子騰并沒有因此覺得不爽去拿捏腔調,只是笑道:“若非當日先生安排我等帶黃牛兒一行人,去了解新政運作,使得他從心里就認同先生的理念,安有今日陣中反正之行?先生著實是看得足夠長遠,這一點,實在匪夷所思,非我能及!”
別說杜子騰,就是換個跟丁一同時代的人來處理這事,都不見得能想出這法子。事實上是因為丁一在當基層刑警時,多次搗破傳銷窩點,而得出來的靈感。傳銷怎么哄人進去?不就這樣么?讓人參與,慢慢地滲入其中,然后就不能自拔了,開始起了心思去騙親友…
當然丁一這邊跟傳銷是完全不同,不論是衙門的結構調整還是實業、百姓的生活,都是實打實的東西,只不過他一項項去說,黃牛兒不見得就信,不如就讓他參與進去,去體會,去感知,于是心中良知尚存的黃牛兒,便下意識地開始認同丁一的理念,開始思考義軍走的路,到底對不對,方才有了在這平樂府城之下,他和親信的部下,都不想和官軍打仗的情況。
邢大合扁了扁嘴,他不是一個喜歡象杜子騰去想那么多人:“整天琢磨這琢磨那,你跟陳三那廝倒是一路貨色,要你倆在一起,看見狗咬人,該琢磨為何人不咬狗,然后再整出許多門道吧?想那么多干鳥?先生怎么會有錯?沒有先生,咱們這些人,還在衛所里受罪呢!”他說著,看了看五十米外那枝猶在冒著輕煙的線香,對杜子騰問道,“怎么樣?這香熄了,侯逆沒有投降,就可以打了吧?不會再改了吧,師座?”
“不改。”杜子騰微笑著給了一個肯定的答復。
這就讓邢大合高興起來,對著警衛說道:“各營最后一次檢查彈藥,準備起攻擊!攻擊次序為,二營、四營從突出部開始進行輪射,他們主要就是利用戰壕,拖住敵人;把一營留下的一連補到三營去,收到總攻命令后,馬上由江邊突入,兩波手榴彈開路之后,到時候警調連跟我上!”有一些連隊被調去把守橋道、渡口、淺水灘,所以邢大合手頭能動用的也就是千人左右的部隊,不過他真的一點也不擔心,所謂碾壓的實力,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杜子騰在邊上聽著,卻就開口道:“師兄,你不能上,你再瞪我也不能上,先生專門吩咐的…”
“先生自己都不時找機會上陣砍人呢!”邢大合不滿地抱怨著,因為他需要這么一場戰勝,淋漓盡至的戰勝,來讓自己顯得注目。否則的話,就算丁君玥和楊守隨他們,見了他還敬禮叫一聲“教官”,但邢大合感覺自己完全沒有存在感!
杜子騰輕輕搖了搖頭道:“那不一樣,那是整個戰局到了非此不可的地步…”
“行了、行了!我不上就是。”邢大合沒好氣地對警衛說道,“讓副旅長帶警調連上去,前插一定要堅決,只要突破到那旗下,把黃牛兒所部從中間包圍圈放出來,侯逆自然就會陣腳大亂!”警衛員馬上復述了一次無誤,便跑步下去傳令。
杜子騰也對身邊勤務兵說道:“給府城里第一旅信號,半炷香后開始總攻。”至于府城里的第一旅應該怎么協同作戰,他并沒有去給丁君玥他們做一個指定,因為他深信丁君玥不可能坐視戰機消逝。
不管這一部的義軍降與不降,侯大茍這一支縱橫廣西十數年的義軍,覆滅已然是沒有任何懸念的事情,無論是誰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丁一從一開始就在布局,而現在,只不過補上最后一著。
景泰三年的春天終于到來,京師的冰雪開始有了消融的趨勢,只是背手立在御書房的景帝,臉上的寒意卻仍是不見半點松弛的跡象。于謙坐在邊上,正在看著皇帝給他看的廠衛線報,他看得很仔細,不時還用指甲掐了印子作上記號。
“也許,朝廷也該用如晉的辦法。”景帝低聲地說道,他的腔調帶著試探,“據線報上來說,如晉手里三個州府,都已經安生下來,金秀瑤寨也不作亂了。平樂府城前,還把侯逆上萬人都招降…”
于謙終于看完了那些奏折,但他沒有說話,就著自己掐下的印子,又從頭看了一回,才把它們收拾好,整整齊齊放回書案上,撫須沉呤了半晌,才開口道:“不能教如晉直接去云南,他請督云南的折子上來,提到四海大都督衙門治所要移到廣州,那便正好在他上京師述職時,商議一下,看看下一步怎么辦。”
景帝見于謙沒有接自己的話茬,本來有點不快的,但他也知道,于謙這等大才,期望他來接這樣的話茬,其實也是奢望:丁一在廣西搞得起,大明朝廷搞不起啊!侯大茍把士紳禍害得不行了,就算沒破家沒死的,也讓侯大茍折騰得不得安生,只要丁容城給他們一個太平日子,至少目前來說,丁一要搞什么,絕對沒有人會有異議的。其實景帝也不傻,有異議,搞不好就會被殺了,還可以說是侯逆遣人入城行刺的,這關節口,哪有什么廣西的士紳敢出聲?朝廷和丁一一樣這么搞?肆無忌憚地收回士紳的特權,要求勛貴和平民一樣遵紀守法?那大約一眾文武百官,就敢去南宮迎回太上!于謙這樣的人物,怎么會去跳景帝挖下的坑?就算他愿意去跳,憑借他君臣兩人,也絕對不可對抗得了天下士林和地主階層啊。
其實他們并不知道,不單是平樂府城的義軍被撫,而且侯大茍也被生擒。
只不過丁一絕對不會上報這一點,而是只上報了光復桂林府全境罷了。
讓侯大茍繼續在朝廷公文上“造反”,也就相當于丁一多出至少二到四年的時間來展和消化整個廣西。
因為他當時跟景帝說的,就是平亂至少三五,多則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