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小看了這英雄漢啊!”侯大茍搖了搖頭,仰頭喝盡了杯中酒,用力一拍,將那杯子一掌拍得粉碎,“在廣西,誰能給俺等搞出事來?除了丁容城,別無他人了!你去選三千人,全部選老底子的兄弟,和官軍廝殺過的,一旦動手,就全力施為,便是他施展法術,只要近身,千百把刀砍去,便不信他是不死金身!”
那三十公斤在都嶠山爆炸的硝基炸藥,看來給予侯大茍這邊留下極為震撼和深刻的印象,哪怕到了此時,分配任務之際,侯大茍也不忘記那所謂的五雷正法,用性命和鮮血換來的教訓,總是很難輕易忘卻的。
“好啊!大茍兄你放心,這回我一定搞低丁容城個仆街仔!”三千老底子的兄弟,還任由他去選,這讓鄭昂覺得極有信心,要知道這可不是去攻打縣城,也不是去陣列而戰,而是針對只有幾十人,至多百來人護衛的丁某人。
“你出發之后,我再派阿富領三萬人,擺出要打容縣的架勢,使得梧州府那邊,無閑去顧行走在他們覺得是內線的丁容城。”侯大茍陰森森地對鄭昂下了死命令,“記住,一擊全力,不中即退,千萬不要粘住!”
鄭昂這回臉色真的變了,他聽出了侯大茍的慎重之意,不單是把三千老底子兄弟交給他,還弄出幾萬人擺出佯攻之勢,這讓鄭昂有點不明白:“大茍兄,是不是小題大做了?丁容城雖利害…”
“啪!”鄭昂的話沒有說完,就被侯大茍一巴掌甩得跌落地上,方才還好好說話的侯大茍,看著鄭昂的眼神,就是一只擇人而噬的猛虎一樣兇殘,“小題大做?你老母,你有病咩?我同你講了幾百十次!丁容城,這條友仔。絕對是天下英雄來的!咩人叫天下英雄啊?韓信!關二哥!岳爺爺!常十萬!這些叫天下英雄啊,你明不明白?不是那些什么中原一點紅、鐵臂生佛啊!這一番,一定要搞死他!如果搞他不死,就重傷他!把三千人都死光。我也不怪你!只要丁容城無法理事,他老母的官軍算咩叉?有多少,俺等殺多少!明不明白?”
“明白啦,大茍哥。”鄭昂爬將來,鄭重地應道,“我一定搞死條仆街仔,搞不死都要搞殘他!”
侯大茍點了點頭,但在鄭昂要出門去的時候,卻又叫住他:“等一下!你把俺等上番從官軍手里繳獲的百虎齊奔,把手銃。火藥炮,全帶了去…”火藥炮就是點火式的地雷,踩發式的地雷丁一都還沒弄出來,更別說義軍這邊了,歷史上要到戚繼光的時期。戚帥才發明了人踩上去,滑輪帶動燧石打轉摩擦產生火花,引燃引信的地雷。接著侯大茍又吩咐,“全披上甲!選俺等最好的甲!我上番去梧州府殺了那狗官時,帶著的八百兄弟,你領四百去!”
對于這個時代的軍隊來說,侯大茍的安排。這三千人是真的武裝到牙齒了,并且連最為精銳,八百人就能陷梧州府,把總兵官殺得躲在府里不敢出來的精兵,也分了一半給鄭昂,侯大茍是決心要搞死搞殘丁一。
但正如侯大茍所言。丁一這邊根本就不知道這么一回事,并且也沒有料到侯大茍會作出如此瘋狂的行動。因為從梧州府到蒙山地區的這一帶,靠梧州府城這邊有好多個鄉村,丁一都下村去巡視過。北邊就是平樂府,官紳一體納糧也在平樂府推行了不短的時間。平樂縣的民兵訓練制度,也安排了肥球和朱永帶著一個連的容城書院學生,在這邊搞了幾個月。
而蒙山這邊的瑤王和文胖子幾個月前就開始接觸了,雖說沒到丁一令下就會出兵來援的地步,但起碼也是關系不錯,并且丁一派狼兵回去通知了瑤王,說是靖西伯爺會來訪的,這能有什么危險?侯大茍在大藤峽再威風,還隔著好幾座山呢。
連文胖子騎在馬上,都附庸風雅地呤著什么:“春風得意馬蹄疾…”丁一倒是沒心思跟文胖子逗趣,他在準備著腹稿和措辭,見了瑤王之后,該怎么開口,自己能給予對方并且讓對方感興趣的是什么東西,而自己想要索取的又是什么東西。
安排著前出偵騎的杜子騰自然也沒空去陪文胖鬧騰。倒是懷集那邊由吳全義去接手之后,回到梧州也是沒日沒夜的忙乎,這一趟同樣也是難得放松的劉鐵,剛好帶馬經過聽著,撲哧笑道:“文叔,您還是算了吧,要是有閑,吹吹您當夜不收的經歷好些。”
“什么算了?”文胖子一聽就不樂意了,瞪起眼道,“你文叔當年在東緝事廠,拿的都是文官,一水都是進士及第,你別笑,同進士出身,你叔還不稀罕審他呢!就那些文官,出口成章懂不?光聽他們罵我,那都學問,多少文官罵過我?你叔這一肚子,全是學問啊!你看咱們這不騎著馬么?廣西到了侄少爺手里,至少梧州府也開始象模象樣了,這不?春風得意馬蹄疾!應景!”
劉鐵算是服氣,這有人硬是臉皮比他還厚,在東廠折磨文官的經歷還不以為恥,當下搖了搖頭也不打算掃他的興,關鍵是惹翻了文胖子,這貨手黑的很,趁著不注意給來一下只痛不傷的拳腳,他分寸還拿捏得極準,美其名曰:“看看你反應如何啊,不行,真不行!”
不過吊靴鬼一樣跟在隊伍里的巫都干,卻就不冷不熱擠出幾個字:“深秋里,這春風好得意。”這廝是趕之不走,丁一是被她纏著無法,她也不鬧事,反正就是跟著丁一,說什么那顏到哪里去,巫都干自然就到那里去。丁一要趕她滾蛋,她就要求丁一睡了她,以便讓她懷上丁一的種,好回去草原糾集部落,打出大大的一片汗國云云。
聽著她的話,文胖子一下子被惡心到了,饒是臉皮如他這么厚,也不禁臉上泛紅。不過看著是巫都干,文胖子就閉嘴,這廝是靖西伯府里,唯一一個文胖子不愿招惹的家伙,連話都不愿意跟她說!
因為有一次文胖子看不慣她老吊在丁一后面,想把她趕走,這廝來了一句:“你要打不死我,晚上你就要小心,我也不殺你,進去把你睡了,然后懷了你的孩子,我把他生出來,掐死他,再托人送回來給你。”
當時文胖子看著她的眼睛,真感覺這廝干得出來,當場文胖子真的被嚇到,自此他就不再跟這女人說話了。他問過丁一能不能把這貨殺了?結果巫都干就幽靈一樣出現:“那顏,巫都干有用,你是雄鷹,總要在長生天飛翔,總要有許多的奴隸和牧民給你擠奶、放馬,巫都干會讓他們放下弓箭,跪在你的靴前。”
丁一無法否認這一點,如果,不,他必將要踏上草原,征服那漠北,如果他有一個女薩滿,那么對于草原上的牧民來說,會更加容易接受他這個統治者。加上柳依依本著榨干壓盡的原則,把巫都干派去民兵營里當馬術教練,這廝就開始發揮神棍本質,跟人說什么:“你騎不好馬,是你的心里沒有把那顏當成主人,你要服從你的主人,你的馬才會服從你…你跟隨著那顏,你的長弓便跟隨你…”一大堆狗屁不通的話,居然也忽悠到一些人信了,要不是丁一制止,只怕梧州府城里會有幾百個管他叫主人的青壯。
這一路上,并沒有什么曲折,除了文胖子不時出來暴露下限和臉皮厚度,巫都干偶爾對行軍之中的士兵指點一下騎術之外,一切都沒有問題。接近了蒙山左近的地界,瑤王派來的隊伍,很快就跟丁一的衛隊聯系上,有著他們帶路,更不可能會有什么問題。
“阿昂兄?”潛伏在草叢之中的義軍,在丁一的人馬過去之后,方才低聲向鄭昂問道。
鄭昂頭臉上涂抹著泥土和動物糞便,如果不是他抬起頭的,就算牽著一頭獵狗,也很難憑著氣味找到他,至于目視,就算站在他身前一米,除非正好蹲下看到他的眼睛,否則在這個沒有溫度探測儀、也沒有紅外鏡片等科技的年代,是不太可能發現他的。
他低聲地說道:“不要動。讓老么忍住。”那名喚做老么的,剛才有一條游過的五步蛇,驚到了丁一衛隊里的一匹備馬,而這匹受驚嚇的馬亂竄亂跳,踩中了老么的腿,老么沒有出聲,哪怕那過來把驚馬牽回去的士兵,也沒有發現在他腳邊不到一寸的草叢里,潛伏著一個敵人。
老么絕對是精銳,八百人能隨侯大茍陷梧州府城的水準,別說明軍戰力低下云云,那城墻就峙在那里,單就這份能讓守軍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府城的身手,把總兵官殺得龜縮不出的能耐,不論放在哪個時代,哪支軍隊,這八百人,都稱得上精銳兩字。
等到視野里看不見丁一那人馬的身影,鄭昂才起身和同伴云看老么:“挺得住么?”
“腿斷了,沒事,拿夾板綁好養上一陣就是,只怕就陪不了阿昂兄殺人。”老么臉色蒼白,卻一點也不慌亂。鄭昂點了點頭道,“放心,出手,就要丁容城仆街!”
要伏擊丁一的,就是這樣的四百精銳,外加三千老底子義軍。
而文胖子,還在深秋里,春風得意馬蹄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