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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閑游獨木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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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在隨軍糧草消耗完以前,結束朵顏衛戰事,這是一件絕對瘋狂的事,瘋狂到丁某人如果知道,用綁也會把丁如玉綁回容城的程度。或說是:丁如玉在廣東,沒拿朝廷一兵一卒、一甲一糧,可以光復大半個廣東,要把所光復范圍內的人口算起來,也不見得比朵顏衛就少多少。

  那就是對于軍略全無了解的說法了。不說丁一派去的弟子,不說淡馬錫支援的一百親衛,不說丁一那時在背地里,讓柳依依調拔過去的銀兩,也不說大義上,平叛跟吞并朵顏衛完全是兩個概念事。

  只論兩事,那便是矛盾和基礎。

  黃蕭養的起義,本身就與廣大地主階層的利益,存在著極大的矛盾,所以丁如玉不是一個人,她最后成為了整個利益被起義軍侵損的地主階級的旗幟,她能得到兵員,能得到糧草兵甲的支持,更不要提當地的線報,江湖同道的通風報信等等了。

  而華夏本土的群眾基礎,最為根本的就是田地,丁如玉在招募士兵時只要許諾上一句:“參戰民勇,臨陣不退者,平叛之后皆可分田。”一時就有多少農家子弟來報名?至于田地,當時被起義軍殺掉的地主豪紳并不在少數,這些人的家產或被奪走,但田地還是在的,這就有了一個可以用來再分配的資源。

  但是在朵顏衛,在草原上,哪里有這些東西存在?去哪里征兵?大家都在放牧,誰會種田啊?誰又指望分上三五畝地,好好過日子而去報名從軍?扯吧,不是說牧民愿不愿種地的,他們也得會種地,有這技能才行啊。

  并且最為重要的,還有一個極為可怕的問題,那就是草原上,并沒有中原那樣的縣治所在,也就是說,對方的機動性是極為強大的,后者建虜入侵、華夏亡國的時期,平定準噶爾的戰爭,建虜是盡全國之力,整整歷時三朝,才把準噶爾平定下來的。

  雖說朵顏衛沒有準噶爾勢力、地盤那么大,但丁如玉手中也不過就是數千軍兵,三月軍糧啊。

  可惜丁一根本就不知道這節,于是事情開始沖著某種詭異的方向發展了。

  此時奔馳在回京的路上,丁一只想快點回到京師,然后可以休息兩天去赴秋闈。科舉原來是他為了脫離朝堂避禍的一個籍口,時到今日,卻已不知不覺,轉變成為真的是跳入科舉考場的心理了。

  說來無他,只是一事,便是自信。在那些個狀元師傅的虐待下,對于文言文的撰寫、用典、避忌等等,丁某人已經有很高的自信,并且和萬安、劉吉這兩個正牌進士的攀談切磋里,丁一也覺得應對起來比較從容,而張和這位偏執狂,更是給了丁一莫大的贊許。

  當對一個東西不追求結果,并且有著足夠的信心時,這就是一個讓人開懷的游戲,秋闈對于丁某人現在來說,就是近似于如此,當然,他還是在意結果的,雖說考不過也沒啥,但終歸考上了,也算是在這大明年間,證明自己的一個手段。

  先前他與杜子騰的問答,便能極好的體現這一點,當杜子騰有點疑惑地說道:“先生,恕弟子唐突,實在不明白為何先生要辭官來赴科舉?”很明顯,思維比較慎密的杜子騰,是不會相信丁一那套什么從小立志科舉的說法。

  “上馬擊狂胡,下馬草檄書,武能安邦,文能治國,方是我輩當立之志。”丁一在馬上笑著這么對杜子騰說道。其實他想說的話,卻是:能考個證還是考多個證吧,天知道啥時候能用上?再說又不是考不上的,為啥不考?你沒評過職稱不知道沒證的痛啊!

  至于辭官避禍,丁一是不會去提起的,對于這一點,他看得很清楚,他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跟景帝對抗,哪怕杜子騰看明白了,丁一也不會自己去挑明這一點。其實,這也是為什么有那么多刺殺沖他而來的根本原因。

  因為丁一這個極為稚嫩的勢力體系,看似有武有丁如玉;文有李賢、商輅;門下弟子逾千;江湖同道俯首;海貿、商鋪廣布兩京十三布政使司;更有類似御史與廠衛混合體的安全衙門;勛貴更有英國公等等…

  但其實這個體系是極為脆弱的。

  只要抹去丁一這個點,立即就四崩五裂。

  李賢和商輅是絕對不會與江湖豪雄或是柳依依手下商鋪合作的;而安全衙門如果不是因為丁一的存在,早就被填入文官各派勢力的人馬之中;若是沒有丁一,柳依依就是發瘋了,也不會把錢投入辦學的無底洞里;至于丁如玉,老老實實告老找個人嫁了,怕還能保住性命吧…

  便是因為刺殺丁一,是最為快捷,最為有效可以讓這個勢力體系立刻崩散的辦法,所以,與丁一敵對的各方,才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相同的辦法。

  而當丁一和杜子騰、李匠頭奔到古北口的鐵門關外,入關之時,杜子騰就拉住了丁一的韁繩,對丁一說道:“先生,弟子有罪!”丁一看著杜子騰認真的神色,不覺心中一沉,這廝和陳三一樣,是被丁一寄予厚望的,怎么突然來說有罪?‘

  卻聽杜子騰沉聲說道:“先前先生與師叔推演軍略之時,弟子抽了三十親衛,十人先行探路,二十人跟在我等后方二里處。”這時節自然不是去訓斥杜子騰擅作主張的時候,丁一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便聽杜子騰接著說道:“直至進入鐵門關之前,先行十人已有四組總共八人的斥堠,在沿途樹上系上白色手帕示意周圍百步無事,并向兩側繼續搜索。”

  也就是說,有一組應該在鐵門內接應的斥堠,失去了蹤跡。

  “弟子以為,還是等后面二十騎會合了那八騎趕上來,再前行不遲。”杜子騰很鄭重地向丁一勸說著,“還望先生,看在門下諸多弟子、學生的活計上,萬莫以身試險!”他說的也是實話,丁一一旦有事,那雷霆書院是絕對散伙的,連他們這樣弟子,前途也變得黯淡。

  杜子騰很清楚丁某人的脾性,若是勸他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說不定更激起丁某人爭強好勝之心,不論前路有何風波,都要縱馬提刀闖上一趟,畢竟骨子里,丁一仍舊還是以特戰精銳自許并自律的。

  但以門人弟子的前程活計來勸說,丁一聽著不禁臉色一沉,過了半晌,無奈地長嘆了一聲,對杜子騰說道:“為師在你眼里,便是那么固執么?好吧,都聽你的便是,就等他們上來了,我們再出發。”

  不過一旦清通之后,丁一卻就分派起來:“你把李匠頭帶到鐵門關的守軍那里去,亮出身份,記下他們的姓名,若是李匠頭掉了一根毛,我都不會與他們干休。”若真是前路有著杜子騰所說的風險,那么丁一就要把李匠頭這個非戰斗人員的安全先處理好了。

  倒是李匠頭頗有些義氣,叫喚著他也使得了刀騎得了馬,卻不是廢人。丁一只好對他勸道:“原便是要倚仗李大哥的,就如戰場之上,總要留下一支生力軍,若是戰況膠著或有危急,便教這生力軍過去沖殺打開困局!”如此方才把李匠頭勸住了。

  鐵門關是極為險要的所在,關門狹窄只能容一人馬出入,丁一便和杜子騰在這關口下了馬,由著杜子騰亮出腰牌,把李匠頭先在守軍這里等著,兩人過得鐵門關,便牽了馬,緩緩前行,行出十數步后,便各自從馬背上取下兩只皮箱來。

  一口皮箱打開之后,是裝著胸甲、背甲、一對包裹過小臂的長護腕、一對從腳踝到膝蓋上方的長護脛,加上頭盔總共七件都是一體成型的甲胄,把甲帶一一系緊了;又從另一口皮箱里取出小圓盾,套在左護腕上,用筷子粗細的內六角扳手上緊了螺栓,再從皮箱里取出一條皮帶系上,那上面的皮環里別著四個啞火率在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延時引信手榴彈。

  丁一做起這一切來,卻是熟手無比,取下馬鞍換到備馬上,又從馬鞍前的皮囊里取出偏心輪弩,蹬上了弦斜背在腰間。兩把長刀分懸在鞍前兩側,抬頭望去,杜子騰卻也已同樣裝備完畢,于這個時代來說,大約也可以說是武裝到了牙齒。

  兩里路的距離并不太遠,后面那二十八騎,一人三馬此時便已趕到,二十八人近百匹馬,正慢慢從鐵門關魚貫而入,看著丁一和杜子騰披甲頂盔的裝束,連忙把馬鞍換到備馬身上,牽著馬在空闊地方列起隊來。

  鐵門關內三里余的林內,此時雙乎日正阻止了想去搜羅戰利品的同伴,他指著倒臥在官道上那兩名斥堠,低聲說道:“不要動,阿傍羅剎如果到了此處,看著兩條被剝得赤條條的尸,只要是個人,都會馬上折返,若是他奔到鐵門關去,我們就白浪費了這機會。”

  “把那六匹馬和兩條尸搬走,殺他個出其不意…”

  “若他不緩下馬速來查看尸體,你能在四十步外射中目標,那你便去搬,我雙乎日沒本事,敢夸口說一定能在四十步外射中奔馳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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