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十數個剛剛傷愈的弟子,也是紛紛抱怨著。
“要不然的話,不如去英國公府…”劉鐵出了個主意,英國公張懋也被丁一掛了一個國土安全局緝查使的名頭,去找他幫手在公在私都說得過,不論張懋多大,他就是英國公,他就是勛貴圈子里的英國公,就算使喚不了衛所的軍兵,調上百來個護院過來幫忙,還是做得到的。
丁一搖了搖頭,他不打算這么做。
并非他介意去找弟子幫助,而是他介意為了大明朝的事,動用他自己私人的關系。
“一級戰備。”丁一只是對面前的弟子吩咐了這么一句話,然后對他們道,“解散。”
當杜子騰他們帶著頹喪的表情散去時,兵部的郎中胡寧卻就走了過來,一臉嚴正地說道:“丁容城,你是遲早一飛沖天的人,某也不想惡了你,無妨給你透個底。”國土安全局衙門雖說還掛在職方清吏司下面,但丁一都已經是五品奉議大夫,也是跟胡寧平級的高官了。將來怎么樣且不說,至少胡寧不會打算拿著該管上司的架子,去得罪一個十九歲的五品同僚。
“不敢,還請胡郎中教我。”丁一倒也沒有少年得志的張揚,畢竟兩世加起來,這心理年齡也足夠成熟。
“這安全局衙門,丁容城最好盡快填充人手,一旦韃子開始攻城,很可能各衙門都會上城防守,當然丁容城素有勇名,想來也不在乎,胡某也是好意方才多嘴,請。”說完該說的話,胡寧就側身讓開路,并沒有繼續說下去。
丁一感激地沖他行了禮。才出了職方清吏司的門口,眉頭緊鎖起來。
他能聽得懂胡寧話里的意思,也就是說京師受到攻擊之后。每個衙門很可能上城墻去,分一段城墻防護。因為土木堡之后。大明能夠調動的兵力,實在少得可憐了,就算前幾天讓諸王遣兵入衛,也要時間啊,并且大明的王爺自從成祖也就燕王把自己侄子建文帝干掉之后,都是當豬圈養的,要是哪個王爺勤練兵卒護衛。大致上絕對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現在要諸王遣兵入衛京師?派得出精兵強將的,早讓滅了;那些老老實實當豬的,又能派出什么兵將來?而現在京師各門防務,都直接安排到人。例如被放出來的原大同總兵官劉安,就鎮守著東直門;朱瑛守朝陽門;劉得新守崇文門;李瑞守正陽門;湯節守宣武門;顧興祖守阜成門;劉聚守西直門;陶瑾守安定門 而于謙自己守的,就是最可能首當其沖的德勝門。
這也是一眾文武大臣無人敢有異議的根本,因為于謙把自己堵在了死路上。
若是死,守德勝門的于謙無疑會死得最快了。軍不顧而退。后隊斬前隊,這倒本來就是治軍手腕;但到了于謙說將不顧軍先退者也同樣斬,卻也無人敢有異議,就是因為冇于謙自己就填在前頭。
所以若真如胡寧所說的,也極有可能出現。
盡管丁一不記得史書上有這樣的記錄。但史書不可能記錄每個細節,而且隨著丁某人的出現,是否會改變也不清楚。總之國土安全衙門不填充人員,到時恐怕就是一個大麻煩了。
這時卻就有人在身后喚道:“丁大人!留步!”
丁一回過身來,卻見叫他的是兵部的張主事,領一個小黃門飛奔而,領頭正是熟人小懷恩,跑到跟前來卻有畏懼,又往后縮了縮方才道:“有圣旨,爺爺說,丁如晉不必跪接,入宮來,有事問你。”怯怯的腔調里,透著幾分陌生和害怕。
“然后呢?”丁一板著臉向懷恩問道。
懷恩便愈加害怕,又退了半步才道:“丁大人請隨我來。”
跟在懷恩邊上的兵部主事卻看不下去,直言道:“圣上遣使相召,丁大人竟如此傲倨!安是臣子本分?”張口一大串“之乎者也”的丁一聽不太明白的話,總之就是引經據典,向丁一狂噴起來。
大意就是懷恩是來傳旨,就是天使,丁一恐嚇天使云云,就是對皇帝大不敬,開始丁一正在頭痛國土安全局衙門人手的問題,一時也不想無端與人結怨,還覺得對方提醒自己是出于好意,誰知這張主事越噴越認真。
“貴姓啊?”丁一不禁沖這張主事問道。
“丁容城,張某人行得正、站得直,卻不怕你來報復!”那張主事不知道為什么,跟吃了三斤鞭炮檔里的火藥一樣,激動得不行,“現時可不是權閹王振,權傾朝野的時節!你以為自己還可為所欲為么?”
“貴姓啊?”
張主事愣了一下,感覺這丁某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但卻又狂怒起來:“學生方才已說了自己姓張,丁容城,你目無余子,欺人太甚!不怕告訴你,諸多同僚都看不慣你這副作派,哼,你好自為之吧!”
丁一卻伸手扯住他道:“貴姓啊?”
“姓張!”張主事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額角青筋暴跳。
丁一點了點頭道:“原來姓張,你知道我要辭官的事嗎?知道是吧?我都要乞骸骨的人了,記性不好啊,明白嗎?你遞過辭官的折子沒有?沒有吧?沒有就說明你自負年富力壯,耳聰目明啊,我問你姓什么,你沖我咆哮,這是欺負我年老體邁?對了,貴姓啊?”
“姓張,張長張。”張主事強抑著心中的怒意,他看得出丁一是生出了要與他為難的心思,終于沒有再咆哮下去。剛才狂噴丁一,不過是見著這十九歲的秀才,身著五品官袍,想著自己中舉之后又苦苦考了兩回才上得進士榜,做到現才是六品主事,不禁無名火生起,再加上同僚之間對丁一的確是很看不慣的,十九歲的五品,誰不妒忌?
所以隨便找了個由頭,一泄心中郁結之氣。他覺得自己堂堂進士出身的人。噴這小秀才,噴到他哭都還不了嘴吧?
誰知道丁一并不與他對噴,只是笑道:“弓主事。你這姓很特別啊。”
“下官不姓弓,弓長張。姓張。”張主事發現丁一并沒有如其他大員一般,懶得跟他們這些低品小官計較一笑而過,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噢,是張主事?”
“下官在。”
“國土安全局現在請你回去衙門問話,你有權保持沉默,否則你說的話可能成為呈堂證供,如果你請不起訟師。安全局衙門會給你指派一名訟師為你辨護,如果你拒絕回衙門問話或反抗,將視為叛國,格殺勿論。”丁一突然一下子不年老體弱了。一串話極快便說完了,然后一臉微笑望著這位張主事。
“你、你!”張主事想伸手戟指丁一,突然想起這位是在奉天殿上斬過馬順的角色,一會丁一要是說自己企圖反抗怎么辦?手抬了一半又放了下去,又想拂袖而去。卻又怕丁一真的會出手殺人——這會兒全清醒過來,人家雖是年少高官,但可真真殺了許多的人啊!
丁一點了點頭道:“倒是機靈,這就不好辦了。”
張主事聽著,只覺得后背發冷。這位看來真是要把自己就地格殺的念頭啊!
卻見丁一招手讓兵部門口的守衛過來,卻對那老軍說道:“幾時換班?還有兩個時辰?好,這樣,我現在懷冇疑這位張主事有通敵叛國之嫌,準備帶他回國土安全局衙門問話,但圣上召我進宮,實在無有人手,于是命他在此地候著。現時命你看著他,如他要走,你不必管他,記下來就是;他挪動,你也記下來,幾時幾刻;他動彈一下手指,你也記下來。”
老軍認真地點了點頭,拍著胸膛答道:“小的曉得,這細作,手指動彈,指不準是給同伴打暗號!小的早年也是沙場上一條廝殺漢,若不是膝蓋中了一箭,不得已被分派到這里守衛,說不準土木堡也能有幸跟丁容城并肩殺敵!”那作派極為豪邁雄壯,大有萬夫不當之勇。
丁一含笑點頭,自去懷恩去了不提。
卻說這張主事聽著,額上不住滲出汗來,他是極后悔剛才無端去噴丁一,突然想起那個吏部的同鄉劉主事,當時似乎也跟丁一生了些口角,結果后來被削了兩級貶到西北去當縣令,不禁打了個冷戰。
便聽那老軍在邊上和人說話:“這位么?兵部張主事嘛,想通敵賣國,被丁容城逮了個現行。圣上召見丁大人,丁大人識得咱早年也是一條好漢子,便托我看實了這張主事,以防他給同伴打暗號…”
張主事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鉆入去,只哆嗦著嘴道:“你這老軍,休得污人清白!丁容城只是要請我去問話,哪里有說下官通敵?”
“諸位聽著了?他自個認了。”老軍樂呵呵地指點著。
邊上來往人等,無不投以極為惡意的目光,現時什么時節?瓦剌大軍要來攻擊京師啊,這時候國土安全衙門要找你張主事去問話,你張某人還是什么好貨色不成?甚至有人直接說:“卿本佳人,何苦作這等勾當!”、“你死后還有臉面去見祖宗么?”、“這等人,入不了宗祠的!”、“說不好族誅,連祖墳也掘了!”
張主事現在不是后悔噴丁一了,而后悔自己為什么要開口去與那老軍爭辯!
他極想昏過去,但卻又怕人看著將他抬去醫館,丁一來了說他是籍故逃跑,一時間站在那里混身發抖,跟打擺子一般。
丁一對此倒是一無所知,他原本只想給這張主事罰站一下罷了。
而讓他心中十分糾結的,是景帝會在這時召見他,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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