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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天子賜顏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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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晉無所求,不求官,不求財。無求者,所求者大。”景帝說著近乎誅心的話,卻又把這話說得如同巷尾街角的閑聊,“你這種朋友,別人也許會害怕,但我不怕,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我給不了你的,你不敢要。”

  他給不了丁一的是什么?除了龍椅再無其他,這是丁一不敢要的東西,否則就是謀逆了。

  “但一個敢在數十萬大之中,守護著我的朋友;敢在數萬鐵騎包圍之中,營救出我的朋友。我需要,誰又知道土木堡不會重演?”景帝注視著丁一,赤坦坦地說道,“朕便是要交你這個朋友!”

  丁一微微笑了起來,抬手,長揖及地,起身道:“大明雖有河山萬里,但田地終究是有限的。若是大治之世,父生子,子生孫,太平年月里丁口只會越來越多,這些土地就要養活越來越多的人。微臣斗膽,先問鬼神,何以活生民?安是保佑二字便能使饑者飽、寒者暖么?再直問蒼天,使風調雨順,土地產出總是有限,何以活生民?圣上,臣有惑,不得解,縱使太平無離亂,何以活生民?”

  景帝聽著臉色一變,卻馬上就整肅衣冠,然后沖著丁一深深一揖,起身之后沉聲道:“朕錯了。錯把蕭何當樊噲。”蕭何是什么人?漢初三杰之一,助漢高祖奪天下、定漢律,保舉韓信、誅滅韓信,大漢開國第一侯。

  樊噲,不過是個能吃一條豬腿的猛將罷了。

  丁一搖了搖頭笑道:“臣不敢當。”

  “太上于此有何章程?”景帝似乎事事想壓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一頭,緊接著就這么向丁一逼問著,他不相信,英宗能有答案。

  “臣不曾于太上面前提起此等事。”丁一老老實實地回答,卻說道。“詩詞唱和,有知音不易。”就不要臉吧,大家都不要臉了。丁一就抱著這心態來應對了,比賽不要臉好了。他的意思是自己跟英宗是音樂上的知已,不會探討這種國是;只有遇著景帝,他才會問出這樣的國家民生發展大計。

  景帝聽著,卻沒有動容,也沒有被拍得十分高興,倒是皺起眉來,想了半晌。很誠摯地向丁一問道:“方才如晉提及之事,何以教朕?”他轉換得極為自如,先前拿丁一當猛將兄,他從沒自稱過朕,熱血男兒。講究的是意氣相投,他這皇帝便不要臉地自稱我;現在論到國家大事。他卻就有了一國元首的自覺。

  “天地之大。何止于大明?大明的劍,自當為大明的犁尋得更多的耕地!”這其實是偷換概念,這個假設前提,是這個世界有著無盡的土地。難道對景帝去提工業化革命?丁一這些日子做了許多八股文,多少還是知道這樣的話題不合適也不容易說清楚的。

  景帝聽著搖頭道:“國雖大,好戰必亡。”

  “所謂好戰必亡。不過冇是大戰要許多的人力物力。”丁一開始來精神了,這些事于千百年后的論壇上,不知道有多少個帖子,各色人等吵得不可開交。“何以狄夷常起邊釁?因戰后所得,遠遠大于戰時所損。狄夷能,大明為何不能?”

  從這里開始,進入類似的問題,無論景帝如何放得下身段,丁一就開始占據主動了。

  似是而非的問題,似是而非的答案,這整整半個時辰里,景帝讓丁一忽悠得眼中漸漸生出崇拜神色來。當丁一說起孤帆遠影,推論出天下萬物處于一個球體上,而不是天圓地方時,景帝已經不是下意識的反對了,而是陷入沉思,半晌擊掌道:“然也!縱是一馬平川,也是先見旗幟,再見持旗之人!”

  說到這里,便有太監在公事房外稟報,是來提醒景帝時間差不多了。

  “得如晉之助,如得蕭何也!”景帝激動地把著丁一的手臂說道,“無論如何,如晉不可棄朕而去!”

  丁一卻不緊張,只是說道:“圣上明鑒,不掃一屋,何以治天下?若如先父遺言都無法完全,何能承圣上之重托?或圣上以為,丁一必定名落孫山?”景帝此時被丁一忽悠得入戲,自然覺得丁一不可能會中不了舉,頓時也不再糾纏了。

  出得兵部,丁一又是一身的汗,這地方每回過來,似乎都是極不輕松。

  這一次更加的詭異,于謙于大人壓根就沒有出現,公事房里就是不要臉的景帝。

  丁一感覺再這么下去的話,他會瘋掉的。

  但事實上,接下來的時間里,景帝又召見了他幾次,并且仍舊是在兵部的公事房。

  之所以丁一能維持沒瘋的原因,大約是每天下午他終于可以不用去國子監被三“只”學霸輪流蹂躪了。并不是丁一的八股水平突飛猛進,已經達到某種程度可以不用每天上補習班,更不是首輔陳循或大司馬于謙大發慈悲,免了丁某人的苦役。

  而是瓦剌開始攻擊京師了。

  這回可不是土木堡的三兩萬瓦剌兵馬了,瓦剌人至少在軍事絕不是白給的,他們在貓兒莊休戰的這期間,勒索財物是一方面,增兵才是實質上的目的。當增援全部到達之后,瓦剌兵分三路,開始攻擊京師。

  這回手里沒有英宗了,沒關系,也先打出的旗號更牛逼,想來就是喜寧給他出的主意:清君側!復帝位!大明朝的皇帝身邊有奸臣啊,也先要來幫大明皇帝清除奸邪,讓英宗重新坐上帝位。

  單是也先這一路,就率領鐵騎近十萬,宣府方向進攻居庸關。自集寧經大同、陽和,攻陷白羊口后,揮師南下,直逼紫荊關!紫荊關,就是那土木堡戰役之前,如果王振這軍事負分的這家伙,不讓明軍易道,直接走紫荊關方向就不會弄得二十萬大軍潰亡的紫荊關。

  大明廷得知瓦剌已向京師逼攻,立即戒嚴京城。

  初五日,詔諸王遣兵入衛。

  初八日,景帝命于謙提督各營兵馬,將士皆受其節制。

  誰還有閑去給丁某人上補習班?連上京師替英宗喊冤的劉安,都被赦出獄,協守京師。

  丁一也被要求上奉天殿朝班共議軍國事,這回倒就不用在奉天門外吹風等著召見了。

  “著國土安全衙門選拔官吏任事!”這是上朝之前兵部給丁一的公文,因為太多的人,根本就過不了丁一所要求的三場考試,所以職方清吏司下面那個屬于國土安全局衙門,根本就沒人辦公,也就那十來個傷員還有劉鐵,不時去打掃一下衛生。

  當丁一到了奉天殿在朝班中站著時,于謙已然在分配各門把守將帥、軍備等等。丁一聽著有點驚心,于謙此人不論有沒有私心,才干的確是過人的,土木堡潰散的明軍,丟棄的大量盔甲兵器,于謙居然派人去撿回來近萬頭盔、數千戰甲!然后南京武庫的庫存,直到此時也幾乎全被于謙弄到京師來了。

  怪不得景帝這不要臉的家伙,會為了籠絡他,親自上山給他砍竹啊!

  此時又有官員出列上奏,說是有數百萬石糧食,儲備在京師東郊的通州,一旦被瓦剌人掃蕩,這些可供京師軍民食用一整年的糧食就全部資敵了,于是提議馬上派員燒毀,因為瓦剌軍兵已殺到紫荊關,要將這些糧食其運到京師根本就來不及。

  于冇謙不同意:“無糧軍潰!”沒有糧食,軍隊就會不戰自潰。于是決定征用五百輛大車晝夜運糧外,還動員百姓及官兵的家屬、親友自備車輛前往通州運糧。并提出,對運到北京二十石以上糧食的人,除運費外,另發白銀一兩,以資鼓勵。

  雷厲風行,不過如此了。

  不過這些對于丁一來說,都沒有什么發言權。

  緊接著的事,才是丁一的問題,當場就宣布了一份圣旨,將丁某人的宛平縣丞職務去了,升到奉議大夫,仍視國土安全衙門事。

  當丁一出班時,于謙壓低了聲音說道:“勿拒,若城破,安有科舉?”

  如果京師被攻破,哪里來的明年科舉啊?于謙可不是如丁某人一般,知道還沒發生的事。而就算是丁一,也不知道歷史比起原來的時空,到底改變了多少,是否京師保衛戰仍然會成功?丁一也絕對給不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因為畢竟他改變了許多事情。

  無論是英宗提前還歸,還是在淡馬錫仍舊活著的王振,或是國土安全衙門這個原本歷史上不存在的機構,乃至原要到明年才光復的廣東數縣等等。憑誰能說,一切依舊沒有改變?

  并且瓦剌攻擊在即,辭官?是想賣國通敵么?是想讓于謙和景帝,找個籍口把丁某人埋掉么?

  所以丁一此時也是不敢玩什么花樣,老老實實謝恩領旨。

  接下也就沒他什么事,反正每天下午不必去國子監,但是每日要到兵部去坐班,要主持京師緝拿奸細的任務。萬幸手下還有十來個漸已傷愈、經過戰場的弟子,要不丁一真是不知道怎么支應了。

  “先生,根本就沒有青壯可供我們招募,那些舉子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向丁一稟報的杜子騰因為著急的緣故,他右眼窩靠近鼻梁處、一路掛到下巴那道剛剛脫了痂的疤,便愈加的赤紅起來,“若他們真的能通過先生的考試倒也罷了,可惱他們除了經義什么也不懂,要來何用!”

本文字由閃神屠版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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