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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進城

  一覺醒來,清晨陽光已經從屋頂破洞中灑了下來,地上光影浮動,有若金色的水波。

  昨夜大家就睡在頹玘的莊舍里。也就是選了一個稍微整齊點的屋子,把地上打掃了一下,屋子里面蜘蛛網掃了掃,噴灑了驅蟲粉,味道散干凈之后,大家就住了進去。六個人在屋子里面躺下,還聊了好一陣,仿佛還如在宿舍里臥談一樣,聊到困倦得不行了,這才各自睡去。

  此刻醒來,徐樂看看手表,不過在七點的樣子,自己就睡了三四個鐘頭,就已經覺得神清氣爽,渾身滿滿的都是精力,連小徐樂也豎得筆直,宣示自己正處于黃金歲月之中。

  不過再看看那幾個還在打鼾的貨,徐樂就覺得好基。

  昨晚睡覺,徐樂仗著現在身體素質逆天,地上墊了一塊防潮墊,穿著衣服就躺倒。現在一個鯉魚打挺就站起來,扯開嗓門大吼一聲:“上課要遲到了!滅絕師太的貨幣銀行學大課!”

  幾個家伙頓時驚醒,劉軍拼命從睡袋里鉆出來,還念叨著:“學分學分,老大怎么不早喊我?”

  蘇明和賴文臻都坐起來發呆,王登科戴著眼罩,在他的hellohitty私貨睡袋中翻了個身,嘟囔著:“不要學分了…”

  蔡恒文昨夜卻是睡在門口,睜眼就能看到庭院中景象的,他可能比徐樂醒得還早,只是閉著眼睛在那里假寐,聽見動靜就已經翻身而起,默不作聲的收拾著自己東西。他也是合衣而臥,那把匕首還一直佩戴在身上,也不怕睡覺硌得慌。

  徐樂又大聲宣布一聲:“今天進岐陰城,去做生意了!”

  本來還在打哈欠的賴文臻一躍而起,渾身肥肉亂抖,看著王登科還縮在睡袋里面,一腳就踹在他屁股上:“起床!進城看美女去了!”

  在美女的誘惑下,王登科才艱難起身,一邊嘟囔抱怨,一邊收拾自己東西。

  自從得知自己到了岐陰就有一小塊田莊之后,徐樂當日路上就沒少和彭麻打聽經營田莊的事情。彭麻現下有一千一百百畝地——六百畝上民士的莊田,五百畝義兒軍中立功的賜田,家里用著兩戶庶民,六戶奴客。當年彭麻可是從庶民一路爬上來的,對于經營自家田莊頗有心得。

  經營田莊,其實無非就是人力物力二字,而人力物力歸根結底,就是財力。那不就要拿出穿越客的神技,兩個世界倒買倒賣大法么?

  而且到東華以來,都在荒山野嶺打轉,進入秦國后,也只是經行途中遠遠看了一眼東華城市的影子。岐陰就在身邊不遠,說什么也得早點去見識一下。

  幾個人來到院子中,也來不及收拾那一口水井了,就用隨身攜帶的礦泉水刷牙洗臉。冰涼的礦泉水撲面,讓幾個人最后一絲睡意都煙消云散,一個個就開始討論岐陰城到底是什么樣的,有沒有什么青樓啊青樓啊青樓啊青樓啊…

  在遠處樹林當中,羅睺七的身影靠在一株粗壯的大樹上,密集的枝葉遮擋住了她窈窕的身形,她還是戴著斗笠,只露出尖尖的下巴,正在用一口潔白的牙齒在費力的嚼著一種看不出是什么材料混制出來,顏色難看的肉干。

  陽光從樹蔭中透進來,她露出的那一點肌膚,潔白似玉,晶瑩細膩。

  那個叫徐樂的家伙,怎么帶著幾個私屬,拿著個透明頭上帶毛的棍子捅出一嘴泡沫出來?然后用來擦臉的布巾怎么顏色那么鮮艷好看,上面還盡是小卷卷?那個個子高大,戴著治近覷眼水晶片的家伙,布巾上怎么還有一個黃色的小動物,閃電形的尾巴,圓圓的身子,看起來就那么可愛?

  對包括徐樂在內的這幾個人,羅睺七除了關注徐樂身負日曜真法之外,對這幾個人身上藏著的秘密,興趣也越來越大了。

  太陽漸漸升高,這段時日沒怎么下雨,一條從徐樂田莊通往岐陰城的道路上,隨著行人車馬經過,就升騰起一陣陣的泥塵。

  徐樂他們幾個,沒有座騎牲口,只能背著大包小包,靠著兩條腿朝岐陰城走去。

  沿途之中,盡是田莊。以岐陰城為中心的這片河曲部的廣袤肥沃的原野,只怕怎么也開墾出了百萬畝的田地,足以繁衍生息十萬朝上的人口。

  大小溝渠在田地間縱橫交錯,將清澈的岐水引入,戴著斗笠的庶民和破衣爛衫的奴客,正在田間抬水灌溉。夏糧將熟,麥浪金黃,隨風起伏,帶著泥土青草味的麥香撲鼻而來,置身其間,除了煩人的泥塵外,足可稱得上心曠神怡。

  田間勞作的是庶民和奴客,而在一個個莊舍邊上,都開辟出了似乎是用來演武走馬的平地。擁有這一個個莊園,為史家效力的那些至少有民士身份的莊園主們,帶著子弟正在習練器械,走馬彎弓,射向豎在場邊的稻草靶。

  這些人,才是秦國的中堅,是在戎岐以西,遍布西荒部族的險惡之地生存下來的根本。

  莊園小一些的,就是自家子弟在習練戰技。而莊園大一些的,甚或還有不戴冠的庶民身份私屬,結成隊伍,在指揮下前進進退,想必這就是各家所擁有的部曲了,義兒軍也不過就是史家直領的部曲而已。當年彭麻就是從一個下公士的部曲中脫穎而出,為史烏居看中,選入了史家直領部曲義兒軍中,從庶民一直到獲得上民士之爵。

  在這道路上行走的,除了徐樂他們一行人,有時還有車馬經過,車上沉甸甸的都是糧包,或者運入岐陰城內,或者就是運到碼頭那里,裝船轉運售賣。史家基本經濟支柱,看來也就是農業一途了。

  除了這些大宗轉運糧食的,間或還有人帶著私屬趕著馬車牛車經過,車上應該都是各自莊園中出產,看來是想到城中售賣,為自家莊園換回一些應用器物來。

  不管行人所行目的為何,只要穿黑袍脖子上不系木牌的,不論戴冠與否,都身上佩劍,人人面色粗糙樸實,秦人樸素尚武之風,可見一斑。據說趙國在這上面還猶有過之,徐樂就很難想象到底是怎樣一個場面了。

  路上走了兩個小時,主要還是賴文臻和王登科拖了后腿,按照徐樂腳程,早就進了岐陰城還睡了一覺了。

  徐樂打頭,終于走近了岐陰城。抵近之后,才看清當日遠遠一瞥的岐陰城全貌。

  城墻做黑色,盡是巨大的巖石堆砌起來,不過不知道里面夾著的是夯土不是。城墻足有三層樓的高度,巍峨厚重,在眼前就有一種凜然不可犯的感覺。

  城墻之上,遍布垛口敵樓,和地球古城形質差不多——東華和地球同質性實在高得有點可怕。墻上并沒有多少守軍的身影,只有在城墻四角處,隨時有披著涂了黑漆的甲胄,戴著鐵盔的戰士在警戒著四件象是巨型弩機的防守器具。

  這弩機用青銅打造,每個細節處都顯得很精致,徐樂眼尖,還看見弩機機身上似乎還有陣法也似的刻痕。此時弩機的弓弦沒有裝上,更沒有弩箭安放其上,實在看不出這樣的弩機有多大的威力和多遠的射程。不過看著這般重視的模樣,還有東華所特有的各種奇妙超乎想象的力量,只能認為這弩機至少在秦國肯定是大殺器一流的裝備。

  城外挖了壕溝,引入岐水,繞城一派碧波蕩漾,水波還倒映在漆黑的城墻上,金光點點閃動。幾道厚重的吊橋已經放下來,岐陰城六道大門,全都敞開。通往碼頭的東城門最為熱鬧,人群熙熙攘攘的進出,除了黑袍佩劍的奴客之外,還有穿著獵裝風衣也似的齊商大搖大擺的來去,甚或有兩頭木牛參雜其間,在人潮中緩緩移動。

  這兩頭木牛屬于一名派頭最大的齊商的,身上風衣材質看起來也最華貴,還用金線紋出了圖案。他坐在八名壯健奴客抬著的步輦之上,幾個齊商湊在他身邊巴結的在說著些什么。而經行秦人看著這靠步輦出入的齊商,似乎有些不屑之意,都刻意和他離著些距離。

  他的私屬與雇傭的北蠻戰士,正護衛著兩只木牛緩緩而入,木牛上面馱著的,竟然是一個亭子也似的東西,四面豎起了白紗簾幕,這亭子四柱都裝點彩畫,耀眼奪目。也是徐樂到秦國以來,第一次看見這么多色彩匯聚在一起。

  亭中白紗后隱隱有女子身影閃動,不時還遠遠傳來一陣嬌笑。哪怕隔著這么遠的距離,似乎都有香風撲鼻。

  徐樂幾個人瞪著眼看著,王登科還是一副恨不得鉆進這亭子里面的垂涎模樣。

  徐樂掃了幾眼之后就拍拍王登科:“走了,進城!看著眼饞的話,憑本事自己掙去!”

  王登科轉過頭呆呆的問:“老大,能掙到嗎?”

  徐樂笑笑沒有答話。

  自從穿越而來,莫名其妙身負力量。徐樂就隱約感覺到,自己在東華,絕不是如在地球上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大學生而已。不過這種感覺,沒必要在此刻說出來。

  幾個人在徐樂的催促下,從西面城門而入。城門口有黑袍甲士守衛,不過看他們腰間所系牌符,卻是岐陰城衛軍,為封地莊園在臨近岐陰城的幾名上公士中公士所分領。而岐陰城衛軍按照彭麻所說,也是史家僅次于義兒軍的精銳了。

  沒等領城門守軍那軍將發問,徐樂就走在最前將自己腰間所系史家發給的認牌遞出去——當日那小吏除了帶徐樂幾個到莊田之外,還給每人一面認牌,字形接近于篆字,也不是特別難學難認。這些篆字,就記錄了徐樂他們幾個的身份,最后還有史家那雙面怪獸的紋章簽押。那雙面怪獸紋章泛著一種細碎的白光,間或閃動,絕不是都仿冒出來的。徐樂顛來倒去的研究了許久,也弄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軍將接過認牌瞧了瞧,又望向徐樂:“封在西面象林的下民士?那個地方可是難整治,當日老鐘就有一塊莊田分在那兒,地方荒僻,人煙不多,引水更難,最后退還給主上了事,現下卻是你接過去了,希望你運道好些!”

  徐樂一笑:“從趙國逃出來,有個容身地方就夠了。莊田什么的就那么回事,男子漢大丈夫要發家,還不是靠軍中殺敵立功。”

  這番話說出來卻是揣摩了秦人尚武之風,算是小小的拍了秦人一個馬屁。

  這一句話頓時就得了那城衛軍小軍將的贊賞:“說得是!咱們秦國,靠得就是男兒敢戰!整天擺弄那些田地有什么意思,還是去殺柔然搶鬼方來得痛快!只是這些年有些不成,千海原一仗傷元氣了,什么人都逼上門來了!真他奶奶的…”

  他用力拍了一下徐樂肩膀,徐樂笑呵呵的受了,現在正是要在東華多交朋友的時候。看來這城衛軍小軍官健談得很,正好多聽聽。

  那小軍將對徐樂道:“你從趙國逃過來?逃得好!趙侯不知道信重了一個齊國來的什么家伙,現在正弄得天怒人怨。憑什么就將大家封地改為什么州縣,歸他趙侯直領?這些封地還不都是靠著各家祖宗拿命拼出來的?別看現在趙人氣勢洶洶,其實長久不了!偏偏銳士軍那些家伙,還把趙人敬得跟什么也似…俺們史家不尿這一壺!兄弟你才從趙來,就得為民士,想必是有本事的,將來跟著家主,還怕拼不出個家當來?”

  徐樂一笑抱拳:“托你吉言了,老哥知道我在那兒,隨時過來喝酒,到時候不醉不歸。”

  那小軍將也抱拳回禮:“我叫諸燾,中民士,封地就近岐陰西面兩里處的桑園,在城衛軍中為一屯長。到時候徐兄弟也盡管來。”

  秦人總體而言,都是大度灑脫的男兒性格,和徐樂本人性格有些相似。三兩句就說得投緣。徐樂這才說了來意,就是想去岐陰城販售一些自家的出產還有從趙國隨身帶來的點貨物。

  諸燾爽快的指路:“岐陰城中兩市,城南市是齊商把持,只有齊商才有南市市帖。里面全是些匠韓出產的器物,還有些富貴玩意兒。城北市就是咱們秦人自家莊中出產物事販售的所在,到那里尋市長,領了市帖指個地方只管販賣就是了,所得納一成為市稅,這個可別忘了。”

  徐樂含笑謝過諸燾指點,帶著幾個現在不吭聲學足了私屬模樣的家伙入城而去。

  而來到東華第一座城市景象,就在眼前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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