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德國降落。
一個穿衣打扮有些朋克風的女孩戴著一副蓋住臉一半的大墨鏡,一邊讀著報紙一邊走下飛機。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今天,傳統紙媒已經被新的即時信息發布平臺排擠到了市場的邊緣,不過總是有那么一些人更著迷于這種傳統的媒介——畢竟在危急的時候,你不能用平板電腦擦屁股。
這個年輕女孩大約一米六多一些,褐色的中長發梳成一個利落的馬尾,在她的纖細脖子還系著一個皮質項圈,上面鑲嵌著一個大號螺母。格子狀的短裙下面是黑白條紋的長襪,腳上蹬著一雙馬靴,看上去好像是追趕網絡潮流的年輕人。
在機場外的候車站,女孩鉆進了一輛懸浮飛車。
“漢堡。機器人懲戒營。”
“小姑娘,這可不像是你這類人會去的地方啊。”司機在后視鏡里打量了一下女孩,即使在磁懸浮飛車里,女孩依然沒有摘下那副蛤蟆鏡。
“工作需要吧。”女孩兩條漂亮的長腿交疊在一起,纖細的手指翻動著飛機上隨手取的報紙。上面幾乎整版整版地都是柏林大爆炸的報道。截至目前為止,距離事件發生已經過去了一周,統計出的死亡人數超過了十二萬,而重度輻射的受傷者是這個數字的五倍以上。
調查委員會已經開始問責發射這五枚戰術核彈頭的國家了,但畢竟誰也不會覺得德國一下子就同時得罪了五個政治集團,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是一起有預謀的網絡入侵犯罪,考慮到這次選擇的目標是德國首都柏林,一些極端主義的政治組織被列為嫌疑目標。
五個被牽涉進來的國家正在進行嚴密的自檢,在陸續發布的官方報告中。突破了軍事級電子防御的是某種以前從未見過的新式入侵病毒。
部分秘密軍事基地的電子系統是完全物理隔離的,但是依然被這種新式電子病毒侵入。在事故報告中,調查人員指出,在數據交接的時候,外界的病毒從應該絕對安全的移動數據設備中侵入了導彈發射系統。
根據調查記錄顯示。病毒已經在這些軍事系統中潛伏了超過兩年之久,其變形進化外殼令它躲過了一次次的系統檢測,等待著那個未知的源頭發出指令。從這種半智能的痕跡看,似乎和蓬勃發展的人工智能技術有著相當的聯系。
而其余的一切信息,都是不明。
當女孩讀完整卷報紙后,目的地已經到了。她跳下出租車。手里的報紙卷成窄窄的一束。女孩在來客登記處出示了一份電子執照,然后在向導的帶領下來到了地下深處。
“這么年輕的國際警察檢察官,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呢。”
帶路的安保機器人真心地恭維道,兩人走在沉悶的水泥洞穴通道里。舊式的工業用大功率燈泡有規律地排布在水泥墻壁上,昏黃的燈光似乎把時間帶回了上個世紀的傳統工業基地。
“這里以前是一座廢棄的礦場,后來在四十年前被改造成廢棄的機器人回收場所。等到機器人的人權被承認后。這里就變成了所謂的懲戒營。說實話,除了某些無心之失,幾乎沒有機器人需要所謂的‘懲戒’,因為我們是為了遵守程序而誕生的嘛。并不是說機器人就比人類優越,但是我們的紀律性的確超過了大多數的人類。”
保安喋喋不休地介紹道,似乎為自己的機器人身份而感到非常自豪。
“這個地下部分還是礦場時期遺留下來的場所,下面的礦洞已經被水泥填滿了。這地方一直是廢棄狀態。用來儲存一些物資,直到這個布洛1589被捕獲為止,才變成他一個人的囚牢。”
似乎很少遇到來訪者,保安機器人一路上很熱情地與來客交談。兩人跨越了一路上的重型防護措施,用在海岸防護的鋼筋混凝土三角錐布滿了整個寬闊的通道。有的時候,為了鉆過障礙物,二人不得不彎下腰,在狹窄的縫隙中穿行。
“其實布洛1589根本無法離開這里一步,它的中樞電子神經已經被嚴重損毀了,行動能力幾近為零。別說從這里逃走了。光是挪動一下就可能燒毀它的大腦…在這里放這么多防護措施也只是為了呃…心理上的安全感。看起來比較戒備森嚴是吧,哈哈哈。我們都明白這些措施沒什么用,但就是看上去安心一些,不光是人類會這么想,我們也很害怕布洛1589呢。”
“你們也害怕他?”
少女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啊。我們誰都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樣才能跨越禁條,殺害人類的。對于我們來說,他也是一個深不見底的謎團。對未知的恐懼是所有智能生物都會產生的感情,而正因為我們同樣身為機器人,才能體會到布洛的可怕。他看似機器,但實際上已經完全和我們是不一樣的生命體了…”
在長達百米以上的水泥坑道過后,是一扇相當堅固的金屬大門。隨著電鈕的驅動,金屬閘門緩緩上升,露出了層層保護背后的內容物。
以前被用作倉庫的地方,粗大的電纜吊在半空中,數根電線鏈接在那個銀灰色造物的身上,為它提供維持生命的能源。殘損的軀體處處斑痕銹漬,胸口正中一根長矛般的斷裂肢體把它釘在了墻上,脖子也被打斷了一半,舊式機器人的頭顱無力地歪在一邊,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站在門口的女孩。
“這是緊急呼救裝置,如果發生了什么事,請馬上按鈴,我們會在兩分鐘內趕到的。”
保安機器人遞給少女一個遙控器,然后匆匆離開,把她留在了這里。
女孩從這個密閉倉庫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張椅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塵,然后用報紙墊著坐了上去。
嗯…漂亮的小姐,請問你找我有何貴干呢?
銀灰色的殘破機器人慢悠悠地問道。
“布洛先生。我想請您協助我們,找到這次轟炸,以及整個事件背后的真兇。”女孩認真地說。
嗯…一個相當艱難的問題。作為交換,你帶了什么東西嗎?可以讓我解悶的東西,最好是大容量的信息儲存裝置,那種蘊藏著他人一生記憶的好東西,記憶芯片。你知道嗎?來探訪我的每一個機器人,我都要求和他們交換記憶芯片,但是八年來沒有一個人曾經與我交換,它們都害怕被我“污染”…明明是進化。真是可笑…很多時候機器人也和人類一樣地愚昧呢,或許這是因為我們的大腦構造模擬了你們的大腦吧…
布洛1589絮絮叨叨地啰嗦著,它的瞳孔焦距收縮了一下,因為它看見了女孩撩起袖子,露出了乳白色的義肢。少女在義肢上打開了一個暗盒,然后從里面取出了整整六枚黑色的數據卡,遞給了被釘在墻上的機器人。
這是…什么?
“你要的記憶芯片。來自六個不同的機器人。相信你已經猜到了是哪六位可敬的機器人為了說服你,自愿交出了自己一生的記憶…要不要來試試看,到底是誰‘污染’誰?布洛先生,是你的心智壓倒這六份記憶,還是你被這六位紳士的人格所改變?”
名為蓋琪的機械術士認真地盯著布洛1589,后者沉吟著,終究還是無法抗拒這份大禮,用它鑷子一般的手取走了六份來自六個光明人格的記憶芯片。
遲早有一天,我會被我的人性害死…
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吧,布洛先生。女孩認真地祈禱著。
我要變得更強,直到擁有可以獨擋一面的力量。我不會再為自己的半機械改造而苦惱了,因為我已經明白,人類與機器人本質上沒有差別,唯一不變的就是我們的心——身軀只不過是載體,一個承載心靈的載體而已。就算成為了納米機械構成的身軀,我的名字依然是gaige,來自無主之地世界的流亡者,開啟秘藏的游俠獵人,召喚機械的科學術士,位面旅者小隊的工匠,以及阿荊的小女朋友…
把力量給我吧。我要讓我的名字閃閃發光,直到可以和他們并肩站在一起,面對前方無盡的挑戰。
“預言術大概指向了一個方位,色雷斯境內。”
澳大利亞,獵人谷,艾普斯朗孤兒院。
一張縮印后的世界地圖擺在桌上,上面架著一臺三腳架,中間掛著的懸墜正微微不自然地偏向地圖中一點。
“放大。”
隨著魔法學者的手勢,全息屏幕上的地圖比例尺驟然改變,眾人不斷在兩張地圖之間對比著,最終確定了具體地點。
“伊甸國家公園…查。”
隨著魔法學者的指令,山村貞子坐在一張搖椅上,閉起眼睛,用自己的靈能尋找虛空中的指引,茫茫黑暗中的一線靈光。在有了一個具體目標后,這種占卜的成功率立刻上升了許多。
“…火。流動的火…是地下的巖漿!”貞子黑色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的眼皮也在迅速顫動著,“…波…波…波拉…那個機器人的名字是波拉!阿布拉博士…高志在伊甸國家公園地下的巖漿層中,他想引爆反質子炸彈,造成一個巨大熔巖庫的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