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繼位的頭一年,沙哈魯國王便派遣數百人的龐大使節團,成員包括沙哈魯的長子兀魯伯王子、次子阿布勒法特王子、三子貝孫忽王子、四子蘇玉爾格王子和五子穆罕默德居其王子的代表。
對此大明百姓早已司空見慣,各國國王王子成群結隊的跑到中土朝圣,這時代中國人的自信是繼盛唐之后的最高點,倭寇已經被打到絕跡了。
中外貿易需要沙哈魯王國的穩定,歷史上的這段時期,也正是阿富汗歷史上最繁榮的時代,沙哈魯重視發展農業、手工業和商業,修建灌溉工程,開辟新商道,遍設驛站,重建和新建大城市,使得波斯到阿富汗的廣大區域經濟逐漸繁榮,開創了波斯文學和藝術文藝復興的所謂黃金時代。
徐灝沒理由不欣賞這樣的沙哈魯國王,以及他的妻子高哈爾、莎。如今明朝援助拜占庭帝國,擊敗了奧斯曼之子奧爾汗,震動整個西歐,沙哈魯王國乃是制衡奧斯曼和蒙古人的重要盟友。
明朝支援拜占庭帝國的行為,被歐洲各國譽為上帝派來的拯救者,漢人在歐洲的地位特別高大上,明朝的任何方面都受到歐洲人民的崇拜和推崇,歷史上也是如此。
對于伊斯蘭教,徐灝雖然討厭卻沒有后世那么厭惡,因為這時期的阿拉伯世界各個方面都比歐洲文明發達,教義也沒有那么極端化,其教義的侵略性其實和狂熱的歐洲宗教毫無二致。
當夕陽的最后一道余暉給浩瀚無際的大漠勾勒出一幅猶如神話般的景象,蒼茫豪邁,氣吞萬里。也有種說不盡的神秘與恐怖。
大格爾和卓有些迷茫了,失去淡水意味著要成為大漠的又一個祭品,他不停的在心里問真主安拉,難道所作所為違背了穆罕默德的旨意嗎?難道我和我的軍隊要死在這里嗎?
忽然,最前方的戰士興奮喊道:“快看。那邊有帳篷!”
隊伍開始騷動了,大格爾精神一震,祈禱了一句真主在上!翻身上馬跑了過去,恢復了力氣的手臂連續揮舞,“兄弟們,天黑之前走出大漠。”
近了。更近了,一排排的蒙古包錯落有致星星點點,在夜幕下顯得那么的安靜祥和。
大格爾都要哭了,腳下是柔韌的青青牧草,似乎到處散發著馬奶酒的香氣。這里就是祖先生活的地方。你聽。無數綿羊的咩咩叫聲,遠方馬頭琴的悠揚旋律,粗獷嘹亮的牧民歌聲,忽明忽暗的篝火,微風拂過,送來了燒羊肉的誘人香味,這一切不就是想象中的蒙古大草原嗎?
地理盲的大格爾不知這里距離蒙古大草原還有很遠,笑聲在隊伍中此起彼伏。大格爾和他的部下情不自禁的加快了步伐。
但是每走一步,大格爾的心情就越發矛盾,家族的凄慘遭遇。多次起兵失敗的經歷,喪家之犬般的在域外漂泊屢屢遭受過的恥辱,再加上這一次歷盡千辛萬苦的艱難跋涉,特別是眼前如此平和安定的部族生活場景,令他的心為之舉棋不定。
此次促使他率部回歸故土的原因,除了委實走投無路外。最重要的是得知偉大的黃金家族已經凋零,韃靼部族的攝政王滿都海有什么資格自稱是成吉思汗的血脈?韃靼貴族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蒙古人!
大格爾和卓的表情變得堅毅。我是旭烈兀的子孫,我是他們心中的圣人。我是他們永遠的和卓,是他們永遠的大汗,我應該給他們帶來幸福,給他們溫暖,給他們強大的保護。
同時,大格爾更清楚自己并沒有稱雄的本錢,數百殘兵敗將,遠離蒙古草原百年,祖先旭烈兀發過永不東歸的血誓,強大的蒙古軍團早已分崩離析。
雖說明軍占領了這里的草原,但也又還給了本地部族,給了牧民自由放牧和經商的權利,只是名義上歸屬附近城池的管轄,伊斯蘭兄弟們安定的生活著。
既來之則安之吧,大格爾不愿一來就點燃這青青的牧草,觀察一下再說。
如此數百部下在喀什附近的草原上駐扎下來,本地牧民基本都信奉回教,對這些外人有些興奮,也有些不滿,更多的人表示冷漠,可也不排斥,一些牧民得知大格爾的和卓身份后,給予了極高的禮遇,允許低價購買綿羊茶葉等等生活必需品。
喀什位于西域,漢武帝元狩四年,博望侯張騫奉旨出使西域,從此這里被漢朝所控制。公元前60年,漢朝在新疆設置西域都護府,喀什成為中國不可分割的神圣國土。
唐代,這里是當時的重要軍事重鎮,即安西四鎮之一的喀什噶爾。
此后中國失去了西域,在被西征的蒙古大軍碾壓后,西域各族和大半個世界的人們一樣,強烈憎恨殘暴的蒙古人,第一時間請求大明給予保護。
如今,喀什乃是大明新疆省第三大城,喀什城號稱西域最壯麗的都市,城內一多半百姓是傳統的工匠商賈,有美麗的王宮遺址,有大量的漢唐建筑,有幽美的綠洲園林,有大面積的葡萄園,有整個西亞首屈一指的手工制造業,棉花的產量很大,漢人軍民的比例達到了百分之三十。
宗教方面,有傳統的回教堂、打高原下來的藏傳佛教、中原佛教、道教、儒家孔廟、武圣廟以及聶思脫里派的基督教堂,少量的其本教堂,各族百姓和諧的生活在一起,很少發生宗教矛盾。
馬可波羅曾經對喀什有過專門描述,本地的居民生性吝嗇,生活窘迫,飲食衛生環境很差。現在隨著明軍的到來,作為連接沙哈魯王國和中原的交通要道,人們的生活已經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了,明朝的強盛繁榮日益輻射這里。旺盛的商業需求給喀什帶來先進的文化和源源不斷的各地物資。
因此,生活環境越來越好的各族百姓,都親切的尊皇帝為“天可汗”。
第三天,部下進來稟報道:“大和卓,塔吉克族的艾賽提將軍求見。”
“塔吉克族?”不明所以的大格爾滿頭霧水。大抵西域民族混雜,他一個外來人弄不清楚,慌忙從帳篷里迎了出去。
當看見對方后,大格爾吃了一驚,因為對方是一位高大英俊的歐洲異教徒,即地道的白種人。
出生在伊朗的大格爾一半血統是蒙古人。一半是波斯人,不像分不清楚的漢人,一眼就知道艾賽提將軍不是傳統的西域人,以及血統日漸混雜的阿拉伯人天竺人等等,乃是純種的古波斯人。
他先說道:“將軍閣下。幾天長途跋涉,辛苦了。”
“為和卓效力是教徒應盡的義務。”年輕英俊的艾賽提將軍笑道。
大格爾問道:“恕我無禮,不知塔吉克族?”
“哦。”艾賽提將軍解釋道:“此乃大明皇帝賜給我族的名字,按照本族語言,乃是王冠的意思。”
沒想到對方一口流利的波斯語方言,這讓大格爾對于這位穿著藍色無領對襟長大衣,腰間一根皮帶,一雙野公羊皮的長筒靴子。頭戴黑羊羔皮的圓形卷邊帽子的塔吉克人,有一種天然好感。
“沙哈魯國王對在下的幫助終生難忘。”大格爾只字不提與帖木兒帝國的國仇家恨,拿話來試探對方。“一旦奪下西域,一定和沙哈魯國王共享。”
就見艾賽提將軍略微皺了皺眉,問道:“但不知和卓有何打算?”
“這個。”大格爾警覺起來,“其實我只想帶領族人回歸故土,找一塊合適的草場繁衍生息。你也看見了,憑我區區數百人能做什么?”
“和卓。漢人有句話識時務者為俊杰。”用錯了俗語的艾賽提將軍指著草原,“在下認為。你應當馬上振臂一呼,號召族人一起攻打疏勒。明軍一到必然進行報復,搶掠你們的帳篷、馬匹和牛羊女人。如此一來,必會激起回部各族和蒙古各族的義憤,以您和卓和黃金家族后裔的尊貴身份,大火既然燒了起來,還怕沒有戰士和部民嗎?”
大格爾沉吟道:“將軍說得有些道理。不過我實在不想打仗,對這里的形勢看不清楚。”
艾賽提將軍冷笑道:“和卓,我看你是害怕了吧?如果你失去了旭烈兀大汗的血性和勇氣,那好,我明天就把此事告知沙哈魯國王,斷了你的援兵和糧食。”
大格爾黝黑的臉上頓時出現了血色,怒道:“閣下怎能講出這樣的話?我大格爾怕過誰?我與漢人有血海深仇,我發誓要重振黃金家族的榮耀!”
“好!”艾賽提將軍露出了贊賞之色,“大格爾和卓,你是位大英雄,我們哈密王也很看重你,命我來好好協助你,必要時還會派來軍隊。”
“真的?”大格爾喜出望外。
“是。”艾賽提將軍幽幽說道:“我們是大元的臣民,現如今謀朝篡位的賊明染指西域,蒙古分裂成了不爭氣的韃靼和瓦剌,不但不來幫助我們,反過來燒殺搶掠,我們西域各族還要給賊明繳納賦稅、子女、勞役,所以希望尊貴的和卓能夠再一次統一北方乃至中原,讓所有人能夠平和的生活。”
“我知道了。”大格爾被激勵的挺起了胸膛,自小到大因為自己的出身,得到過無數族人的忠心不二,故此對艾賽提的這番話毫不懷疑,黃金家族在整個世界的威望毋庸置疑,哪個國王不是自稱成吉思汗的后人,不然就沒有統治的法理依據。
偉大的先祖啊!這一刻,大格爾信心爆棚,躊躇滿志,似乎能一手重現輝煌的四大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