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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朝野震動

  四月,朝廷連續發出邸報,稱圣體稍安,接著旨意跟著發了下來,嚴令各地官員不得造謠生事,這期間報社一律不得臆測宮闈,命各地布政使分批進京面圣。

  人們普遍認為洪熙皇帝的病情好轉了,因近十年每次都是這樣反反復復。帝王的安危牽動著無數人的心,因為這關乎國運,關乎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

  傳喚封疆大吏們進京,可想而知是真的好了,可還沒等人們透過氣來,朝廷又傳來旨意。

  “都御使劉觀貪瀆聚黨,罪行累累,都察院黨附者眾,貪腐成風,著革去其左都御使,太子少保,大學士,即刻下獄。命顧佐接任都御使,會同三司查案,欽此!”

  一時間官場為之震動,紛紛猜測帝王這是要為兒子掃清道路,也或許就是出自太子本人的意見。這些年來,都察院在劉觀手中什么德性,每個人心中都有數,很多御史利用手中的權利,對犯了事的官員威逼利誘,趁機勒索好處。

  并且大理寺卿虞謙希等人聯名上書彈劾劉觀,劉觀讓十四道御史指責這些官員誣陷,鬧得最后不了了之。而劉觀本人奢侈無度,家中歌姬上百,此乃人盡皆知的事情,是以朝野輿論皆鄙視其人。

  很快流傳出小道消息,說太子召喚內閣大學士楊士奇和楊榮,問曰:“祖宗時,朝臣清廉,近來卻貪濁成風,何也?”

  楊士奇回答:“近些年確實有之,這兩年更甚耳。”

  太子問道:“今日誰最甚者?”

  楊榮回答:“劉觀!”

  罷免左都御史劉觀,調查都察院集體貪污和不作為,可謂是大快人心,因始作俑者乃太子朱瞻基。也令臣民對這位未來的儲君報有一份好感。

  問題是調查都察院的圣旨也罷了,接踵而至的旨意瞬間震動朝野。

  “太子少師徐灝,參贊朝政多年。并無善政建議。朕屢次下詔求言,僅將禁止婦女纏足。開辦新學等荒誕建議敷衍搪塞,事君不誠,本應嚴辦。念其靖難有大功于國,尚無大過,免去太子少師,暫留內閣。”

  沒等朝野驚醒過來,旨意又下來了。

  “徐灝系皇親國戚,勛貴出身。兩代先帝視為肱骨,受恩深重。朕待其為異性兄弟,本應一心為國,專誠效命于君,奈徐灝位極人臣,不安于位,交結外官,通連親王,品行實數不端。念其有功,免于處分。賜金還鄉,命地方嚴加約束!”

  誰也沒想到接二連三的處治,都是沖著皇帝身邊頭號人物。天下誰人不識徐三爺?能不為之震驚嘛!

  而且事先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征詢過朝臣的意見,值此整個都察院被一窩端的混亂時刻,連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的機會都不給,平平靜靜就把靖難功臣之首的徐灝打入塵埃,太他娘的蹊蹺了。

  很多官員對此非常遺憾,若是按照慣例,事先都得傳出風聲。畢竟很多人不待見徐灝支持新學支持報社支持婦女平權的革新之舉,也不待見集體富貴的靖難眾臣。大家伙的彈劾奏章一起上,好歹揭發權貴種種犯法不端的丑事出來吧。最起碼也得扒掉這些公侯伯的免死鐵劵吧?捫心而問,這絕對有益于社稷。

  稀里糊涂就把徐灝貶為了平民,實際上傷筋不動骨,將來依然能繼承英國公的爵位。總之一道天雷炸響之后,朝野內外出奇的平靜,竟無一人上個奏章湊湊趣兒玩,誰都能看出來皇帝的深意,給兒子掃清障礙不假,可也不想寒了親徐灝的一派武將官員。

  如果太子真看徐灝不順眼,不念著親戚情意,那即使他做了皇帝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徐灝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絕對會挑起朝廷爭斗,瞧瞧楊士奇、楊榮、解縉、夏元吉、張輔等一干重臣,哪個不和徐灝眉來眼去過?

  除非太子打算把這些礙眼的家伙都換了,對哦!換了也是人之常情,故此平靜的表面下暗流涌動,無數官員都死死盯著京城任何風吹草動,私底下源源不斷的對東宮宣誓效忠,以期能在不久之后的擁立功勞簿上,搶先占據一個名額。

  乾清宮,皇后張氏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殿內,隔壁是不省人事的丈夫,盡管表面上顯得那么平靜,然而內心卻在翻騰著,尋思著宮中的大小事情,特別是皇帝的病情已無一絲好轉的可能,一天重似一天的趨勢,作為結發夫妻怎能不心急如火。

  不過她牢記著徐灝臨走時的幾句話,作為皇后和皇太后,一國之母,要煉就出泰山崩于前而顏色不動的氣度,不能被人輕視,所以在即將面臨的一場新的權利爭奪戰的前夕,她盡可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悲傷根本無濟于事。

  權利面前沒有父子,母子,張氏也不能免俗,兒子還太年輕,沒可能放心把整個天下交給他,然后自己隱身內宮不聞不問。她必須要制衡兒子,保證江山社稷一如既往的蒸蒸日上,不然就是朱家的千古罪人,死后怎能面對列祖列宗?

  這時候,太子朱瞻基從暖閣走了出來,恭敬的站在母親身前。

  張氏拉著兒子的手,緩緩說道:“你叔叔為了你走了,那你告訴娘,你打算怎么做?內閣大臣和六部尚書,你要動幾個?”

  朱瞻基一愣神,趕緊說道:“母后,兒臣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內閣幾位大臣皆是人盡皆知的賢人,幾位國公也是忠良,孩兒豈能做出自毀臂膀的蠢事?”

  “真的?”張氏盯著兒子的臉。

  “真的。”朱瞻基正色說道,他確實沒有這個念頭。

  “那就好。”張氏放下心來,就怕兒子初生牛犢不怕虎,一登基就要玩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把戲,并非做母親的不了解兒子,而是歷史上太多這樣的例子,做太子時一個人,做了皇帝后就立馬變了另一個人。

  通過這些天的觀察,張氏能看出兒子除了傷感外,也有幾分壓抑不住的喜色,能夠在不到二十歲的年紀登基為帝,成為大明帝國的繼承人,實現胸中報復,君臨天下,老天實在是太厚愛他了。

  張氏幽幽一嘆,自己則不幸的成了寡婦,所幸升級為皇太后,至于那些嬪妃,罷了,就讓她們活著吧。

  蕭家村,張輔一口喝干了茶水,說道:“昨晚陛下醒了過來,正好我在,問了下時局,我不敢隱瞞,說了你的事。”

  對面的徐灝點點頭,說道:“我和圣上幾次說過身后事,他不會感到意外。”

  “嗯。”張輔嘆道:“確實不感意外,陛下稍微想了想,馬上命權謹擬旨,又命我來看望于你,說你受委屈了。”

  徐灝沒說話,又是點了點頭,張輔忍不住問道:“你應該知道這些事,現在京城可又一次翻天覆地了。”

  徐灝想象著現在朝廷上的措手不及,顯然朱高熾對自己的一干心腹老臣下手了,就像當年朱元璋把一群官員關進監獄,歷史上朱棣把解縉夏元吉等人下獄一樣,當然其中解縉意外身死,而其他人則事后被新皇赦免,官復原職。

  滿清時代也是如此,記得康熙皇帝臨終前把能干的官員紛紛貶斥,一來避免這些人陷于黨爭,對將來的朝局不利,一旦擁立錯了人,新皇登基難免大開殺戒。而跟對了人,又容易持功驕主,難以駕馭,所以越是舍不得的人越是要關進大牢,等新皇登基后,一紙赦書,能不感恩戴德?轉而成為新皇帝的得用臣子。

  故此徐灝也主動選擇以退為進,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不像姐夫沉默寡言,安分守己,當年朱棣可是死于火槍,朱瞻基若不深深忌憚,那才是見了鬼呢!再說朱瞻基不是任人擺布的庸人,討好拍馬屁那一套根本不管用。

  如今沒有人能威脅到朱瞻基了,朱高煦遠在海外,朱高燧已經死了,朱允炆的兒子都被貶為了庶民,圈禁在高墻里,幾個皇子沒有人支持,根本無法撼動太子的正統。

  所以他也懶得去關心了,現在得養足精力,一等朱高熾咽了氣,國喪期間能把人活活折騰掉半條命。

  張輔告辭而去,這些日子他的精神一直緊繃著,嚴厲控制紫禁城的防衛以及京畿各大軍營的調動,還得監視整個天下的軍鎮動向。

  大旱以及各種天災,從去年到今年陸續發生了幾次流民造反,還好沒有發生唐賽兒那種規模的大起義。

  誰也不曉得,徐灝一直關注山東,大力發展當地經濟,興修水利設施,留意糧倉,積極支持疏淤運河等事。去年大旱,迅速調撥糧食賑濟百姓,又說服朱高熾大規模的減免賦稅,一舉使得歷史上的唐賽兒起義沒有發生。

  也是沒有修建北平,歷次北伐,南糧北調,開挖運河的緣故,山東百姓得以有充足的時間休養生息,反之朱棣最痛恨的莫過于山東人了,靖難期間不但坑死了他無數部下,也險些令爭奪皇位的大業慘敗。

  歷史上,先后征調山東民夫數十萬,其余農民的徭役負擔沉重,給了以白蓮教為名的唐賽兒可乘之機。史稱她父親被抓走服勞役,水旱天災,老百姓靠吃樹皮草根維持生命,丈夫林三帶頭沖進官府要糧食吃,結果被當做暴民殺了,不久父親悲憤而亡,母親重病身亡,忍無可忍的唐賽兒這才決定率眾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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