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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三章 死不忘恩

  莫知府思來想去,有了主意,尋思不如悄悄的通知方家,把方小姐隱藏,或趕緊嫁了,如此一來兩邊都不得罪。叫來一個管家,吩咐道:“此事我不便修書,你馬上去拜見方家主人。”

  如此這般,管家當即領命而出。

  卻說師爺袁成宇見東家優柔寡斷,不勝惱恨,機緣近在眼前也顧不得了,出來后馬上備了一副厚禮,求了姚太監的同鄉師爺引薦,連夜拜見。

  禮物送上,價值最少五百兩銀子,姚尹看了后十分歡喜,這還是第一個送重禮之人,能不見見么?把人請進來,笑道:“本監遠道而來,怎好受你的禮物?唉!可不收下,又要說咱們做內官的任性了。”

  “公公直爽。”袁師爺神色恭謹,喝了茶,說道:“晚生此來是有一事要請教公公,請問今次下江南點選幼女,旨意是出之朝廷,還是另有原因?”

  姚太監失笑道:“怎么說出這樣的話?圣上的旨意誰敢假借?我又有幾個膽子敢私自出京?你多慮了。”

  “哦!”袁師爺又問道:“那奉旨挑選幼女,是實求美色,還是虛應故事?”

  姚尹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這話問的,這次本監奉旨選女子進宮,必要千人中選百,百人中選十,十人中選一,絕不會濫竽充數,務求俱是美人。不瞞你說,這些美人進了宮,還得嚴加挑選,容貌上等的送入三十六宮伺候,中等者分居七十二院,其余即三千粉黛了。任憑圣上寵幸。如有一人令圣上滿意,則賜封貴人,馬上另居別院,到時辦事之人皆有升賞。這關系到本監的前途,所以確實希望找到幾個美人。若有福氣被太子爺看中了,異日富貴非小。”

  袁師爺點了點頭,說道:“既是如此,那為何晚生之所見所聞,敝府最有名的美人,官府竟不選報。以不辜負公公之望,卻又以丑陋者進獻,是為何呢?”

  姚太監非常吃驚,怒道:“豈有此理!我對府縣官員說的很清楚,他們竟敢大膽隱瞞?好。好,好!我一定據實稟告圣上,問他個欺君之罪。但不知先生所說的美人,姓甚名誰,出身什么人家?我好著府縣送過來。”

  “呵呵。”袁師爺沒回答,而是說道:“公公若只讓官府在民間搜尋,我想美人終不易得也。”

  “這是為何?”姚太監很好奇。

  就見袁師爺搖頭晃腦的道:“公公您想,龍生龍。鳳生鳳,市井民間那些村姑愚婦,生的女兒不過野花野草。即使有一兩個出色的,也只配稱之為民間之美,哪里能有天姿國色呢?晚生想自古書上所稱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必承襲父母先天之靈秀而成,所以絕色佳人往往大多出自公卿門閥望族之家。”

  “是么?”姚太監覺得耳目一新,敢情他不認得幾個字。一點學問也沒有,聽不出袁成宇的紙上談兵。

  古代四大美女里面。西施是村婦,昭君是良家子。貌似小縣城的讀書人家;而貂蟬是司徒王允家的舞女,不是買來的就是家生子,只有玉環出身一等一的貴族世家。

  到了袁師爺的嘴里,采用了讀書人慣用的春秋筆法,西施乃夷光族的公主,昭君是漢朝的公主,貂蟬則成了王允的私生女,加上玉環,皆是大家閨秀。

  最后袁師爺總結道:“如今這些大貴之家的女兒,無不深藏金屋,仗著家族的高官,視知府以下官員為等閑,則府縣焉敢具名上報?則公公何由得知?故圣旨雖然煌煌,不過一張綢紙。晚生身為臣子,故不敢不言。”

  姚太監頓時肅然起敬,這袁先生的學問高啊!馬上態度變得親親熱熱,說道:“兄弟高見,我險些被下面的官員蒙蔽了。只是適才所說的那位美人,還望說明,以便我派人追取。”

  “晚生本不敢說,但念公公一心為了朝廷出力,不敢不舉薦。”袁師爺起身附耳說道:“晚生說的那美女,乃是方孝孺的孫女,真真才過道韞,色勝王薔,若能得此女入宮,必邀圣寵,不知公公可敢得此女否?”

  姚太監失笑道:“區區不得勢的罪臣罷了,方家豈敢違旨逆我?我直接點了名字,不怕方家不聽話。”

  “不然。”袁師爺又附耳說道:“方家名氣太大,公公最好使些手段,務求他家心甘情愿才好。”

  “對。”姚太監大喜,忙求教用什么手段,袁師爺胸有成竹的娓娓道來。

  這邊莫知府的管家來到方家,對看大門的下人說道:“我是府里莫老爺差來的,有要緊之事,要面見方老爺。”

  此時方孝孺已經于三年前郁郁而終了,方老爺指的是其長子方中憲。

  方孝孺被姚廣孝譽為讀書人的種子,明初第一大儒,對建文皇帝朱允炆忠心耿耿,如同歷史上一樣,贏得了江南士林的普遍尊敬。

  徐灝并不在意讀書人和官員的反撲,槍桿子出政權,沒有學朱棣株連無辜。其實無需做什么,不是還有投降的一大票官員么?首先方家直系子孫三代不許做官,弟子啥的集體受到官場上的壓制,對這些有名的讀書人,徐灝巴不得他們一輩子別做官才好。

  方家的名聲雖大,但也畢竟家道中落了,下人一聽是知府家的管事,不敢怠慢,一溜煙的跑進去稟告。

  方中憲酷似其父,也是個大學問家,歷史上他命不好,年紀輕輕就死了,這個時空活得好好的。因不知道是什么事,命把人給請進來。

  莫府管事進來后,說道:“方老爺,我家老爺說,有太監奉了密旨,來紹興點選幼女入宮,現正在挨戶稽查,不許民間嫁娶。昨日聽聞有人要將你家小姐開名送選,我家老爺不許,說小姐已經有聘了。

  可是有小人硬說我家老爺違背朝廷,徇私附黨,恐怕要去報給姚太監。我家老爺說這些小人心懷惡念,此去必無好意,而那個姚太監,就是十年前有名的姚瘋子,故此我家老爺命小人前來通知,望老爺早作準備。”

  方中憲大吃一驚,嘆道:“閉門家中也禍從天降,唉。”好在方家之女已經許人,照實說就行了,并且昔日在京城時,與姚尹多少有些往來,他未必不念著舊情。

  但到底是樁煩心事,方中憲輕輕一嘆,說道:“多承知府大人念著方某,容日后面謝吧。”

  命人留管事款待酒飯,誰知人還沒有走呢,又有門子跑進來說道:“姚太監帶著圣旨,人已進了大門了,命小的們先進來通報老爺,準備迎接。”

  方中憲愣住了,只得趕緊叫人擺上香案,里里外外打掃廳堂,好迎接圣旨。自己匆忙穿上了官服,因方孝孺貴為帝師,方中憲本人做過官,穿的是五品朝服,帶著全家人一路迎了出來。

  遠遠瞧見駐足欣賞的大太監,多年不見變化很大,姚瘋子變成了姚老瘋子。方中憲上前深施一禮,“不知圣旨下頒,上公遠來,迎接不周,望乞恕罪。”

  姚太監微微拱手,笑道:“皇命在身,不能施禮。到里面相見吧。”

  方中憲瞧了眼捧著的圣旨,神色復雜,低著頭跟在昂首挺胸的姚太監身后,一路引到了大廳。

  一進來,姚太監恭恭敬敬的將圣旨供在中間的香案上,命方中憲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方中憲抬頭看了眼對方,打算先禮后兵的姚太監有求于人,識趣的走到一邊,沒有玩狐假虎威的那一套,即使已經在狐假虎威了。

  行了大禮后,方中憲應該給姚太監施禮,可因上面供著圣旨,不行,遂請對方到隔壁的花廳。

  正所謂來者是客,又是個帶著品級的大太監,方中憲要尊他上座。

  姚太監含笑點頭,心里那個痛快呀,想當年不管是洪武朝還是建文朝,太監的地位都不高,哪怕明初官員被老朱同志肆意作踐,那也不是宦官可以相比的,可嘆到了洪熙朝,明明太監們出了大力,卻依然如故,地位也就比以前高了那么一點點而已。

  方孝孺當世大儒,朱元璋也禮敬三分的人,個性清正,見了太監從不假辭色,姚太監去過幾次方家傳旨,每次都好似個龜孫子似的,誰讓人家是建文皇帝最信任的老師,炙手可熱的的大臣。

  如今彼此地位顛倒,姚尹學著昔日方孝孺的語氣,笑著搖頭道:“恭喜方先生!令愛小姐已為貴人,先生乃椒房國丈,異日咱家還要蒙您青眼,今日豈敢越禮呢?”

  方中憲微微皺眉,說道:“公公乃圣上近臣,學生昔日在朝亦不敢無禮,今日公公貴為天使,又何必謙虛?”

  姚太監裝作一副很無奈的樣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方中憲拱手道:“方某在家日久,不知公公有何欽命,還請明示。”

  姚太監笑道:“先生不知么?如今皇太子大婚在即,圣上命咱家等數人聘征貴人,學生負責本地。想在京時即有人稟奏圣上,說方家的小姐美貌貞靜,能為庶姓之母,可惜后來選了當今太子妃。不過圣上記著此事,又念著故世的方老大人,特命學生來到紹興,要征聘令愛進宮,以令愛的資質,想必將來一定是位西宮娘娘。”

  方中憲驚訝的道:“在下的女兒尋常陋質,豈敢蒙圣心眷顧?且小女早已許聘,不日成婚。請公公念著故人之情,如實上達鄙情,方某一家死不忘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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