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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五章 該死的蛤蟆

  郝大公子聽見是徐灝,心里吃了一驚,想調轉馬頭走人,怎奈馬兒一路跑下來,收不住了,瞬間奔跑到了寺廟前。;

  人群里,果然徐灝同幾個官員,還有幾個戴東坡巾的文人,站在那里交談。

  郝炎忙俯下身去,勒住了韁繩,心說我來到附近,那么打圍的事一定瞞不過去,非要質問我一個新郎不在家中陪著他侄女,卻跑到鄉下尋野食,可別又訓斥一頓,罰我當眾跪一天。

  但是我又不能不去拜見,問題我還沒有回門,現在這么一副打扮,怎好相見?

  他在馬上躊躇了半響,暗嘆丑媳婦也免不了要見公婆,豈有不到一個月的新女婿,不見半個老丈人之理?被人家知道了,豈不要笑我乃不知禮儀之人?

  于是乎鼓足勇氣下了馬,把韁繩系在了一棵樹上,抖了抖衣服,整理下帽子衣帶,急忙低著頭趨步走到徐灝的面前,深施一禮道:“小婿偶獵山中,不知徐大人在此,有失趨避,望大人恕罪。”

  徐灝一看是他,故作奇怪的道:“你為何自稱小婿?認錯人了吧。”

  其他人紛紛看過來,郝炎文縐縐的說道:“云南宰相王侯家能有幾個?小婿既蒙叔叔不棄,將令侄女湘月小姐,迎歸洞房花燭,今已半月,正欲攜愛妻歸寧,不期今日草草在此相遇,萬分不恭,還望大人恕罪。”

  徐灝怒道:“你這個郝炎,是不是瘋了?怎么青天白日捏造此等無稽之談?我侄女現待字閨中,從未婚配,真真殊為可惱,也殊為可笑。”

  郝炎頓時愣住了,急道:“這么大的事,怎么說是無稽呢?令侄女湘月小姐,上月明媒正娶接回了家中。現我夫婦如膠似漆,如魚得水,大人為何不認我這個女婿?莫非是因我在此打獵,大人不高興,故此裝腔不認么?”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都有些糊涂了,以徐大人的身份,這位年輕人的穿著打扮,都不是說假話的人,怎么回事了?而縣太爺嚇得一頭冷汗。暗道徐家嫁女兒了?我怎么就沒收到消息呢?哎呦!太失禮了,太失禮了,不過徐大人為何不承認?這年輕人不像在說謊。

  徐灝不得不暴怒了,畢竟關乎到湘月的名聲,是以破口大罵道:“你這該死的蛤蟆,竟敢妄想吃天鵝肉!我的侄女,能嫁給你這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來人,給我打。”

  無需徐家親衛動手,周圍的人呼啦一下圍著就打。別說郝大公子的拳腳功夫都還給了師傅,一個人能打得過幾個?幾下子就被人們踹翻在地。

  郝炎怒了,叫嚷道:“我是平南伯家的郝公子,你們竟然敢打我?”

  眾人一聽敢情真是有名的郝公子。動作下意識的放慢了,躺在地上的郝炎趁機一個飛腳,踢開了一個人,爬起來捂著頭就往外跑。

  徐灝說道:“正事要緊。不要理會這無禮狂徒,滿嘴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豈有此理!郝公子怎么如此無禮冒失?”

  大家伙見他矢口否認。不好多問,只好繼續陪他探討案情,那縣太爺松了口氣,心說這算什么事?郝公子失心瘋了不成?悄悄命人去打探到底怎么回事。

  原來今日一早,附近出了一件官司,縣令不敢自專,請來了徐灝等有頭有臉的人。

  話說本地有個財主姓吳,命富安,祖上就是富豪,家業傳到了他手里,揚光大,乃是遠近聞名的一毛不拔鐵公雞。

  一件衣服穿了七八年,打滿補丁繼續穿,洗的時候還要囑咐下人,別用力給洗碎了。

  帽子開花,用舊布縫縫補補,花花綠綠的也不怕丟人;一雙上好的靴子,逢年過節套上走幾步,趕緊藏好,常年穿價值三個錢的草鞋,怕細草劃破了襪子,沿著口縫上布條,擔心鞋子露底,積攢些爛泥也不清理。

  如此節儉也就罷了,對待佃戶一樣吝嗇無比,種他家的田,遇到了水災旱災,如果別的地主只收五分租子,那他最少也得八分。村里的佃戶想不種,奈何沒有別姓的田,全都是吳家的。

  這是種地,放債也是動輒加四加五,沒有不被他盤剝的。想到第二家去假貸吧,對不起,遠近的地主家沒有敢得罪吳富安的,不借。

  而且吳富安很精明,一等佃戶鄉親承受不起,即將要找他拼命的時候,馬上宣告不放債了,把錢收拾起來,都放在城內的幾處典鋪里。

  日常家用,連豆腐都不輕易吃一塊,家趁萬貫,吳富安堪稱地方一霸。

  按理說這樣惹得民怨沸騰的人物,沐家不會放過,虧了他妻子顏氏十分賢惠,出身書香門第,能書能算,能說會道。

  吳富安一輩子沒讀過什么書,遇事每每不敢與能干的妻子爭論,而顏氏見丈夫如此刻毒,又不聽勸,只好常年吃齋,瞞著丈夫花錢偷偷接濟村里人,修橋修路,故此窮人佃戶念著顏氏的善舉沒有計較。可謂是家有賢妻,丈夫不遭橫禍的典范。

  吳富安三十五歲時也沒有子嗣,顏氏勸他納妾,誰知他不肯,說道:“娶妾必定年少,就算生下了兒子,我年老死了,你也體弱多病,咱家的財產說不得被帶著嫁給別人,還是咱倆加倍努力吧。”

  顏氏認為有道理,于是做善事更勤了,終于在吳富安三十七歲的時候,按照古代的說法叫做感動老天,有因有果;按照科學的說法叫做天道酬勤,碰到了合適的時間,總之顏氏生了一個胖大小子。

  吳富安十分高興,給兒子取小名大貴。大貴自小眉清目秀,聰穎異常,到了六歲,該從師上學了。吳富安挑選了一個欠債的讀書人,上門開館,結果人家先生教了一年書,臨了反欠了吳家幾兩銀子。

  一算賬,還差了六分銀子,吳富安扣下先生一部“四書”,先生罵罵咧咧的走了。顏氏見這哪里是什么讀書人,先不說丈夫不厚道,衣食無著的人能安心教導兒子功課么?趕緊查考功課,果然什么都沒學到。

  顏氏怒了,數落了丈夫一通,命管家尋訪到一位宿儒,明面上吳富安僅開出了五兩銀子的束脩,顏氏暗中贈送二十兩。

  人家先生很感激,便用心教導大貴的學業,不到五年,大貴成了附近有名的少年才子。顏氏給兒子取名無欲,字子剛,十五歲考中了童生。

  吳富安見兒子這么出息,自然要給他擇一門大家閨秀了,到處尋覓,結下了一累世書香門第家。

  親家姓賈,一來仰慕吳家豪富,二來大貴又考中了秀才。十八歲時成親,賈老為了體面,借債嫁閨女,嫁妝賠了數百兩銀子之多。

  這自是有原因的,可憐天下父母心,賈老只為了女兒計,可惜到底沒能如愿。數百兩銀子吳家豈能在乎?根本撐不起賈氏的腰桿。

  過門之后,大貴嫌棄妻子容貌不美,略微肥胖,走路行止不俏,心中不悅,沒幾天就借故住進了書房,或會文等事時常住在朋友家里,與妻子日漸疏遠。

  不久吳富安生了惡瘡,折磨得他晝夜呻吟,反復嘮叨媳婦命不好。這時就連顏氏如此明白事理的人,也每天對媳婦冷言冷語,不給個好臉。

  可憐賈氏忍氣吞聲,一天到晚忙著侍奉公公婆婆,伺候丈夫,百般孝順也換不回一個好字,最委屈的是丈夫對此視而不見,幾乎止步于房門,不知夜里流了多少眼淚。

  下人見狀也合起伙來欺負她,吃的又不好,娘家來接,公公不許她回娘家。想賈氏自小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高氣傲慣了,至此一肚子怒氣,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沒多久得了郁癥,即抑郁病。

  沒胃口吃飯,心火上火亂七八糟的涌上來,醫療條件又差,用自己的飾去買藥,偏偏公婆又說她是在裝模作樣,如此氣上加氣,火上加火,一個月后,整個人已然不行了。

  這一日,大貴要進城,回房取新的鞋襪,丫頭到處找不到。

  躺在床上的賈氏掙扎著,逐個字的說道:“在后頭的衣櫥里。”

  這時候大貴念起夫妻之情了,勉強揭開了帳子,問道:“怎么樣了?好些了沒?”

  賈氏日若游絲的道:“你能問我一聲,多謝了。我已經命在旦夕,再也不能服侍你了,等我死了后,趕緊娶個賢惠夫人,不要牽腸掛肚。若你肯垂憐,今日替我知會父母一聲,見上最后一面,我感激不盡。”

  說著說著,淚下如雨。大貴這才驚覺昔日白白胖胖的妻子,竟然變得骨瘦如柴,面如白紙,他本就不是無情之人,心里愧疚也流下了淚水。

  賈氏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滿足的道:“你哭了,我死亦瞑目了。想兩年夫妻,雖不親愛,卻不傷我一句,夠了!反是我貌丑笨拙,不能取悅于君,心中歉疚。既然生不能同衾,祈愿夫君百年之后,念著花燭之情,與我合葬,也得享你子孫一碗羹飯,我在九泉亦含笑矣。”

  話到傷心,賈氏轉眼間悲痛而死,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大貴放聲大哭,激動的道:“決然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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