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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良禽擇木而棲

  一輪皓月當空,滿院彩燈齊明,香氣流馥,纖樂拂耳。值此全城到處都在瘋傳朝廷將要派兵前來囚禁燕王的時候,徐灝花費重金請來有名樂戶,扎了十數座流燈溢彩的大鰲山供百姓隨意觀賞。

  老太君體會出了孫兒穩定人心的用意,遂興致高昂的帶領全家女眷賞燈聽戲,徐家里里外外高掛各色彩燈無數,夜晚里流光溢彩蔚為壯觀。

  一路而來只見各色燈籠輝映,如同火龍舞勢,鬼怪跳躍騰挪,神仙栩栩如生,做的極為精致細巧,人人為之贊不絕口。

  樂戶唱起了一曲好風光,暖閣里月蘭吩咐小丫頭搬過來十數張藤椅,老太君含笑入座,身穿素服的王氏和王玄清陪在一邊,蕭氏則陪著妹妹蕭姨媽和舅媽梅氏,各人依次坐好。

  “姑娘們呢?”老太君奇怪問道,忍不住東張西望,“先前一同出來,怎么轉眼間就沒影了?”

  蕭姨媽笑道:“回老太君,她們都去了對面繡樓里制作燈謎呢,過會兒子就會要咱們一起猜謎戲耍。”

  “好,孩子們有心了。”老太君笑道:“那干脆咱們娘們賭些彩頭好了,輸了就輪流做東道。”

  蕭氏湊趣道:“丫頭們的燈謎原都是放了彩頭的,誰猜對了就取走。既然您老有興致,那猜錯了就如數照價賠好了。”

  這邊王氏接過下人送上來的慶壽元宵,雙手遞給老太君,說道:“母親您先嘗嘗。”

  老太君當下略嘗了嘗,說了聲不錯,遞給了月蘭,王氏趕忙又獻上茶來,其她人也用了幾口后分賞身邊人。

  聽了兩回鬧騰騰的群戲,晴雯興沖沖的過來相請,長輩們陪著老太君一起去了對面繡樓,朱巧巧帶著姑娘們迎了出來。嬌笑道:“老祖宗不怕勞乏來了,想必是專程來賞咱們銀子呢。”

  老太君笑罵道:“你們聽聽,誰輸誰贏還未知呢,她們倒是先得意洋洋起來了?敢情你們會詩呀詞呀的弄文舞墨,我們就大字不識了么?老身什么樣的燈謎沒見識過,太太們誰未出閣時沒做過燈謎?可不能小瞧了人。”

  “呦!孩兒就說了一句,您老竟不依不饒了,孩兒就不服氣了呢。”朱巧巧鳳目流轉,風情萬種的一甩手中絲巾,“今晚可是動了心思做的燈謎。猜不出來可別叫苦。請!”

  “走。咱們都一起去見識見識。”

  同樣不服氣的老太君仰頭當先走過去,長輩們頓時笑著搖頭跟上,蕭氏走到朱巧巧身邊,笑道:“還是你會哄老太太。這一點凝雪不如你。”

  朱巧巧嬌笑道:“我沒皮沒臉慣了,凝雪要是敢學我,老三非得休了她不可。”

  說說笑笑間,眾人抬頭就見廊檐下罩燈匾上寫著“火樹銀花”四個大字,一看便知乃是出自徐灝之手,龍飛鳳舞張揚狂放。

  兩旁對聯:“燈光煥輝啟才思,陶醉文章非酒力。”

  老太君點頭道:“看來是有些門道,今晚就得靠蕭家姨媽和蕭家舅媽的了,你二位皆是才女。咱們可不能輸給孩子們。”

  梅氏笑道:“您老贊譽了,說不得今晚得打起精神來,總不能被孩子們給笑話。”

  “就是這個理。”老太君喜道:“丫頭們一個個都被灝兒給寵的沒邊了,豈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們會故弄虛玄,咱們就會隨機應變。今晚不拘身份人人都去猜謎,猜中了老身加賞錢一貫。”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還是過年討個喜慶,頓時長輩這邊的丫鬟媳婦斗志盎然,興致高漲的簇擁著夫人們進了樓去。

  大廳里燈架上掛滿了紅燈籠,上面寫著燈謎,正中間設著八幢素紗燈屏,內皆有燈,上邊方的圓的各色綾子上都寫滿了字,前面放的條桌上擺了好些份筆、墨、荷包、針袋、瓷器等各類精致的東西。

  眾人皆四散開去琢磨著謎語,月蘭扶著老太君坐在燈屏旁的羅漢椅上,各位夫人也坐了,沐凝雪帶著丫鬟過來奉茶。

  老太君親熱握著孫媳婦的玉手,含笑問道:“哪個是灝兒所做,老身來猜猜看。”

  “偏心。”朱巧巧不滿叫道:“老祖宗你取巧,明知老三孝順,他做的燈謎一向最是簡單不過,不行。”

  老太君樂不可支的道:“睡覺先前你們又沒說規則,現在怨得誰來?老身就要灝兒的燈謎。”

  互不相讓下,沐凝雪微微示意,芷晴和麝月笑吟吟的取下兩只宮燈來,眾人見狀紛紛圍了過來都看過去,一面燈上寫:長欺軟弱者,卻避堅滑輩;有空即得入,無隙便自止。(打一無物體)

  老太君大笑道:“這無物體已是點明了,是風。”

  眾人隨即恍然大悟狀,自然有很多人早已猜出卻故意不說出來,有志一同為了哄老太太開懷一樂。

  徐翠柳低聲對蕭雨詩說道:“三哥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這燈謎可是大有深意。”

  蕭雨詩感慨的道:“難為表哥了,燈謎明志矣!幸好他已經悟出過剛易折的道理,昨晚還聽他說起水至清則無魚。”

  沐凝雪也在怔怔思索著,美眸淡而清澈,朱巧巧正待取來獎品,老太君忙說道:“不急不急,我再猜另一個,一并發也不遲。”

  朱巧巧嘆氣道:“你老猜對一個還不夠?灝兒拿出的東西最是珍貴,人人都惦記著呢。”

  老太君眉開眼笑的道:“那可不行,這都是孫子孝敬我的,再說好事成雙嘛!”

  “唉!”朱巧巧搖頭嘆息,逗得老太太越發開心,沐凝雪輕笑著為老人家捶打肩膀,老太君一直笑得合不攏嘴。

  那一面燈上寫著:矮子著衣密層層,腦袋頂上有窟窿;焦聲雖能震天地,欲要自保卻不能。

  老太君失笑道:“這孩子寫東西也比別人淘氣,嗯讓我想想。”

  朱巧巧鳳目圓睜,瞪著正要低下頭去幫忙的月蘭,說道:“來人把這丫頭給叉出去,不許提示。”

  “是爆竹,對也不對?”

  忽然老太君眼睛一亮,大聲說出答案。就見沐凝雪輕笑連連,朱巧巧無奈撇撇嘴,在家里人的說笑中,如此得了徐灝特意準備的一對瑪瑙如意。

  “張老夫人和大小姐,張家小姐和兩位郡主來了。”有管事婦人高聲叫道。

  徐家女眷紛紛起身把張玉結發妻子和徐青蓮請了進來,張釵和今年十三歲的常寧郡主手拉著手,巧笑倩兮,十四歲的咸寧郡主朱智明神態安然的跟在后面。

  燕王府在北平的親戚除了當地嬪妃親屬外并不多,徐家作為燕王妃母族自是成了郡主們的首選去處,時常過來串門玩耍。沒幾日就和徐家人慣熟了。因此沒人刻意上前問好。

  不提長輩們敘話客套。張釵和朱智明都是北平小有名氣的才女,拉著常寧郡主上前專門找到沐凝雪的燈謎看去。

  朱智明輕聲念道:“紙鳶為友上青霄,弦聲借媒送音遙。飾被佳人增尤艷,傳令酒席為使曹。

  銀沫輕輕披地膚。玉屑紛紛來寒潮。觀音大士懸寶鏡,玉皇天尊遺金瑤。”

  “寫的真好。”常寧郡主朱智柔眉目靈動容貌清秀生的非常討人喜歡,俏臉略顯蒼白,體態纖弱,身子骨弱不禁風常年小病不斷,乃王府有名的藥罐子,雖非燕王妃親生,卻向來最是疼愛于她。

  張釵略一琢磨,說道:“應該是風、花、雪、月。三嫂子對不對?”

  沐凝雪笑著點頭。朱智明央求道:“姐姐才華橫溢,來我們的詩社好不好?”

  “我要參加。”走過來的紅葉叫道,又指著站在一邊道:“我家姐妹都會作詩,你要不要?”

  朱智明和張釵欣喜對視,撫掌笑道:“那可求之不得了。”

  此時的徐灝坐在二樓欄桿后俯視著親人們。沒想到來了北平反倒是比在金陵時家里更加熱鬧了,雖說女孩們很快都會出嫁,顯得此情景不過是曇花一現,可是即使嫁了人后一樣還會彼此來往,舊人走了新人來了,這正是人生之聚散離合,用不著為此傷感什么。

  徐灝先是看著朱智柔,相士袁珙曾說郡主體弱多病,恐怕活不過十年了,又語焉不詳的點出其長輩,徐灝立即猜到或許是指的姑姑燕王妃,就是不知為何袁珙要和自己說這些?

  自古紅顏多薄命,有什么法子給她和姑姑延長生命呢?徐灝拒絕了家里人的請求,已經不敢請袁珙來家相面算命,就怕再聽到什么不想聽的東西。

  徐灝目光又停留在了張釵身上,聽大姐說張家有意要把她送給朱棣做嬪妃,張玉為了鞏固家族身份地位當真豁的出去,這可是他夫婦倆的獨生女。

  話說姑姑這些年生下了三子四女,可見朱棣和妻子感情之深。自從出自其她嬪妃的四王子夭折之后,唯有常寧郡主一個同父異母的女兒,生母也早已去世。

  這么多年了,朱棣再沒有子女出生過,想燕王妃不是心狠之人,何況子嗣上頭也由不得王妃動手腳,大概問題是出在朱棣身上,是不是受過傷妨礙了生育能力?

  徐灝瞇著眼微微搖頭,想起后世關于朱棣的傳聞來,七次御駕親征漠北,鄭和七次下西洋,殺戮建文帝臣子,誅殺三千宮女,對待昔日敵人睚眥必報,比起猜忌心和殺人手段都不輸于先帝朱元璋,或許是引以為戒的緣故,對待功臣倒是有始有終。

  問題是朱元璋的‘狠’某種程度上是出于公心,是為了朱家天下,是為了國家百姓。而朱棣的‘狠’則很大成分純是為了泄私憤,就因為官員和他敵對?就非要置人于死地?妻兒子女都不放過?很多事做的實在是太過陰狠殘忍。

  朱棣性格隱藏著暴虐一面,這從他果斷處死嬪妃宮人就能看出來,御下極嚴賞罰分明,徐灝最近敏感的察覺到了,但是朱棣掩飾得很好,北平上上下下沒有人不說燕王好話。

  有沒有可能是傷到了男人的雄風?使得原本雄才大略心胸開闊的朱棣漸漸變得脾氣暴躁反復無常了呢?沒法御用美女或者時間較短,因此花大把時間用在親自帶兵去北方征討呢?要知道帝王御駕親征可不是很輕易的一件事。

  要太監去西洋去遼東去西域去朝鮮,是不是為了尋找重振男人雄威的靈丹妙藥呢?一無所獲后心里開始變得極度扭曲,晚年時屠殺了三千宮女呢?

  話說回來,朱允炆失蹤與否根本不會影響大局,鬼才相信朱棣會為了提防流落在外的廢帝而疑神疑鬼,并為此足足尋找了幾十年,可笑史書上為此爭執不下。朱允炆連妻兒子女臣子都能拋棄掉,這樣的人能指望?

  只身逃出去的書生皇帝會成為朱棣一輩子的陰影?還不如說是朱棣因有愧于朱元璋而一心想遷都北京呢。

  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徐灝得好生想想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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