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灝有意整治一番混跡于寺廟里的潑皮無賴,而隨著派出的手下紛紛回報,才發現目下乃是寒冬臘月,各處廟里香火不盛不說,三三兩兩前來上香的婦女誰不是穿著棉襖斗篷一類?以至身材囊腫厚實,對男人來說無異于隔靴搔癢,因此早已銷聲匿跡了。()()
徐灝只得耐心等待來年春暖花開,他決定的事輕易不會改變,撤回錦衣衛后,覺得有些不甘心,交代李秋打聽二嫂王玄清往日一切,平日里喜歡和誰來往諸如此類。
徐灝至今還記得老將軍王弼臨死之前,托付他代為照顧王家人,加上王玄清腹骨肉乃是自己的侄,豈能不明不白的就沒了?
既然短時間用不上臘梅母女,徐灝遂讓耿氏把她打發回去,令臘梅暗接近王玄清身邊的下人,希望能多打聽到些什么。
朝廷這邊徐灝的任命很快下來,經過白蓮教一事,武百官都已然清楚徐灝依然暗兼著錦衣衛鎮撫使的差事,這立下了大功,官復原職自然無人提出異議。
徐灝和凝雪相處同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情侶間永遠嫌時間走得太快,這一晃不知不覺過年了,沐夫人派人把凝雪姐妹倆接回了家,徐家再一次賓客盈門,和去年一樣家里堆積了無數年禮。
相比去年,今年各家王府的禮物非常貴重,尤其是蜀王府湘王府秦王府和晉王府,大抵因徐灝及時準確的消息,使得很快平息境內叛亂,使得四位親王為此感激于心,故不惜重金表示感謝。
反而燕王府的年禮很一般,禮單上多是來自遼東的土特產,人參貂皮鹿茸熊膽熊掌等,幾乎都是藥材和珍貴野味。對此徐灝很是欣慰,這表示燕王朱棣已經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鞭炮聲聲辭舊歲,洪武二十八年就這么過去了。
正月十八日,帝王下旨兵部制定出了擒獲倭寇的升賞令,一時間京城內反響平平。自古大多數漢人就視茫茫海洋為畏途,沒什么興趣也是情理之的事兒。
倒是錦衣衛里有很多校尉異常踴躍,表示要去水師殺倭寇建功立業,朱元璋聞之后大為欣慰,當即下達口諭,命兵部大開綠燈。分別派遣沿海各水師任職,為了鼓勵后來人,俱都升了半級官職。
兄弟們臨行前都想要大醉一場,徐灝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并提前帶著李秋等屬下親自去了秦淮河畔。
煙雨迷蒙的秦淮河上,兩岸白墻黑瓦如同一副水墨圖畫,永遠不變的是穿梭往來一艘艘爭奇斗艷的畫舫。(。)徐灝緩緩走在河堤上,回憶著上元節夜晚攜凝雪之手放花燈的一幕來,當時十數萬盞花燈蔚為壯觀。順著河流猶如天上的璀璨群星一樣,浩浩蕩蕩寄托著無數女兒家的美好祝愿,閃閃爍爍帶著希望順流而去。
希望今年西北不會遭遇大旱,徐灝想起自己的心愿來。可嘆世事往往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此時李秋打前方快步走過來,神色古怪的道:“適才看見歐陽駙馬的親隨了,今晚要在最大的如意坊款待客人。”
徐灝輕笑道:“真是冤家路窄。這兄弟們要走了,將來也不知能否活著相見。,我就要包下最大的酒樓宴請大家,算他歐陽倫倒霉。”
李秋笑道:“兩碼事呢。歐陽駙馬包的是青樓,不是酒樓。”
徐灝笑容越發燦爛,呵呵道:“那更好了,就讓兄弟們痛痛快快的樂一樂,歐陽倫膽量夠大的,身為駙馬竟敢逛青樓,我不打他的臉都過意不去。”
如此有意給歐陽倫難堪,徐灝索性原路返回,拎著新換的御賜繡春刀進了紫禁城,準備先把小報告打了,這樣就立于不敗之地。而原來那把刀因沾染上的多條人命,還不是徐灝親自動的手,被沐皙以不吉為借口給要走了。
徐灝走在雪白的甬道上忽然想起來,今晚老朱同志要和閨女們團圓,難怪歐陽倫和一干駙馬就像放假了一樣,要跑去青樓找樂。
“真是作死,以為陛下年邁就失去了耳目不成?”
徐灝露出一絲冷笑停下腳步,對著身后亦步亦趨的心腹沐毅說道:“你去一趟公主府,告訴駙馬今晚就別出門了。”
“是。”
今年剛滿二十歲的沐毅氣度沉穩,動作有力的躬身應是,轉身大步而去。
徐灝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感慨自家可用的人才太少,這也和老爺早早辭官有關系,使得徐家小一輩失了銳氣人人安于富貴,不像沐家雖然人丁不旺,親戚卻常年跟隨沐英父兩代人血戰沙場,因此親族里基本沒有廢物,養成了沐家滿門剽悍之風。
這位沐毅就是沐家第二代的佼佼者,其父乃是沐英的親隨,戰死沙場后沐英感念其忠心,故賜予沐姓,獨沐毅被抬舉進了沐家家譜。
沐皙按計劃今年要去威海衛任職,有感于徐灝身邊沒有得力幫手,特意挑選族弟沐毅來做親衛,而沐毅十五歲去了云南,已經有五年的軍旅經驗,自己靠戰功當上了小旗。
沐毅自小謹守著本分,把自己視為下人,是以和沐家大小姐沐凝雪的關系不遠不近,倒是去了云南后和青霜很是投緣,就像沐皙最疼愛凝雪一樣。
就盼著老四能早日鍛煉成材,那樣自己就有了最可信任的幫手,徐灝如此感慨。
朱家父女團聚,徐灝尋思著就別去湊熱鬧了,不想沒等轉身就被遠處的李公公瞧見了,喊道:“徐大人慢走。”
徐灝等李公公顛顛的跑過來,笑問道:“太監大人有何事?”
李公公笑道:“咱家就是個內侍,可不敢當太監稱呼。”
徐灝心暗笑,這后世的貶義詞在此刻卻是真正的褒義,話說李公公雖說伺候了老朱同志二十來年,品級上卻低的可憐,也是朱元璋刻意壓制的結果,不然當初也不用靠徐灝幫他暗地里提攜親侄了。
揮手命屬下離得遠些,徐灝和李公公并肩朝前走去。李公公說道:“先前陛下有感于西北百姓吃不上飯,是以準備召徐大人你前去領旨。”
徐灝笑道:“幸好我來的及時,不然你要尋我可得費一番工夫了。”
當下徐灝加快腳步進了內宮,路上不時遇到年齡不一的宮女,有些四五十歲面容蒼老,一副活死人模樣,就算年輕的也是一派死氣沉沉。徐灝皺眉于延禧宮院里大聲說道:“臣徐灝奉旨前來。”
“進來。”里面傳出老朱同志的聲音。
進就進,徐灝偷偷撇撇嘴,當下解下佩刀扔給了一旁的侍衛,驚訝的道:“二哥是你。”
慌忙雙手接過繡春刀的徐濟臉上微紅。險些沒接住,站直身面無表情的眨了下眼,沒敢說話。
徐灝自是沒任何顧忌,走過去哈哈一笑使勁拍了拍徐濟肩膀,徐濟吃疼一呲牙,徐灝笑的更歡了。
“總是沒大沒小,別捉弄你兄弟了,快過來。”臨安公主扶著老朱同志走了出來,出言笑罵道。
朱元璋笑呵呵的問道:“他在家也是這么頑皮?”
臨安公主笑道:“何止頑皮。在家那就是一霸王,整個徐家就沒人敢數落他半句,誰讓父皇您那么器重他,那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
朱元璋失笑道:“合著還是朕的錯了?你這混賬東西。又給朕臉上抹黑。”
徐灝輕笑道:“陛下您別聽我嬸嬸的,不就是寵我妹了么,李萌不愿寫字干嘛非強逼著她?那么小的孩,正是玩耍的時候。”
臨安公主慎道:“您別聽他的。一有空兒就帶著萌兒沒日沒夜的瘋玩,昨晚眼看都二更天了,他跪在地上給萌兒當馬騎。這一鬧就快要天明了,結果害得萌兒日上三竿還沒睡醒,以至于沒來見您。”
朱元璋聽得老懷大慰,暗道不枉把李家宅邸賜給了徐灝,徐灝也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長女今日進宮明顯比往日氣色好的太多,徐灝有功。
站崗的徐濟心里萬分羨慕,心說瞧瞧老三混的?難怪自己第一天進宮當差,人人都跑來巴結自己,原以為是大哥的緣故,原來根在這兒呢。
此時打殿內陸續走出來多位身穿宮裝的公主們,有些徐灝認得有些沒見過,忽然發覺其一位少婦狠狠盯著自己瞧。
大概這就是張麟的媳婦福清公主,不然誰會有這么大的恨意?表面上都壓抑不住。徐灝心里猜測,倒是歐陽倫的媳婦安慶公主對他很友善,笑吟吟的點頭打招呼,這位四公主和二姐寧國公主身為馬皇后的嫡女,身份尊貴時常進宮探望朱元璋,是以和徐灝都很熟悉,想歐陽倫也不會沒出息的朝媳婦訴苦。
公主們除了臨安長公主外,年紀都不是很大,寧國公主過了年才三十二歲,去年剛剛出嫁的皇十女汝陽公主芳齡不過一十四歲,她同父異母的姐姐老十五含山公主十五歲。
除了故世的三公主崇寧和夭折的皇十女皇十三女,剛滿一歲的老幺寶慶公主外,十二位公主都來齊了。
徐灝抬頭不著痕跡的掃了一圈,見僅僅四五位公主攙扶著其生母,年紀最大的是福清公主的母親安妃鄭氏,如今人老珠黃不受寵了,不過在宮里地位超然;此外就是老十二永嘉和汝陽兩位公主的母親惠妃郭氏,貌似乃武定侯郭英的同胞妹妹,大女兒親上加親嫁給了郭英之郭鎮,地位最高代皇后之責管理東西宮三千粉黛,或許就是因出身郭家的緣故,一直沒能被冊封為貴妃,至于皇后就更不可能了。
徐灝對宮里的事非是如數家珍,也根本沒心思去打聽,很多隱秘事都不清楚,反正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嬪妃的命運就那么回事。
今日干娘張美人沒來,大概是留在晚晴塢照顧女兒,倒是含山公主身邊的高麗妃韓氏吸引了他的注意,這位異國妃好像是干娘之前最受寵的存在,三十歲左右的年齡,或許是泡菜沒發明出來的緣故,身材有些發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