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口稠密,鱗次櫛比的繁華處處自不必多言,即使這座人口將近百萬的大城,放眼世界也是這時代數一數二的雄偉壯麗,在徐灝眼里也沒什么出彩的,無非是置身于一座嶄新的古代城池中。
深夜時徐灝悄悄返回徐家,沒有人知道他去京城做了什么,全家人都非常好奇,不過長輩們因府上之事心情不好,都沒心思詢問他。
第二天一早徐慶堂帶人動身去了南方,臨走時鄭重囑咐徐灝,讓兒子好生照顧母親姐妹,出面打理外面的往來應酬。
他人一走,大太太王氏就推說身子不適把管家大權托付給了蕭氏,蕭氏也不托辭,召集所有管事婆子當眾訓話,把家中諸多瑣事打理的井井有條。
花園里因蕭雨詩的到來,顯得又熱鬧了些,老太太很喜歡這位溫柔懂事的小姑娘,撥了兩個丫鬟過來伺候,比照孫女的慣例,每個月有二兩銀子的月錢。
徐青蓮和徐紅葉住的是園子西側的天香閣,和徐灝的竹園離得不遠,姐妹倆的閨房都在二樓,門對著門。小樓前是一個很寬敞的四合院,丫鬟婆子大多住在兩側的廂房里。蕭雨詩和徐青蓮同吃同睡,每天一起做作女紅,討論下詩詞,和姐妹們四處游玩,短短幾日就對會照顧人的表姐非常依戀。
長房兩位庶出小姐徐翠云和徐翠柳居住的牡丹閣位于園子的東側,面積格局和天香閣差不多,但是下人卻遠遠少于這邊,王氏以兒子婚事為借口,就給了她倆一人兩個丫頭兩個粗使婆子,連月錢都克扣了一半,為此下人們怨聲載道。
平日三餐姑娘們不是去老太太屋里吃就是陪太太一起用膳,有時大廚房會送來食盒。丫鬟們大多吃主人家剩下來的飯菜,有頭臉的丫鬟可以支使廚房炒幾個菜,大多數下人吃大鍋統一煮出來的。
這些日子徐灝住在家里,他嫌跑來跑去的太麻煩,加上他男孩子肚子餓得快,夜里想吃個宵夜,又不好叫小丫頭們走夜路去大廚房,因此和老太君蕭氏分別說了下,在牡丹閣的院子里設了個小廚房,進來兩位中年廚娘。
如此每日都有一定比例的米面肉菜送進來,一日三餐方便了園子里的女孩們。而且徐灝在莊子上人緣好,莊上的管事每隔幾日就給他送來些新鮮的雞蛋鴨蛋,野菜野味等好東西,女孩們嘴饞,一準給你消滅一空。
鬧得徐灝自己反而吃不上了,對此秋香很不滿意,總想著立下個規矩,不許隨便張口要吃的。反而徐灝不當一回事,喜歡吃就吃唄,都正是發育身體的時候,不讓秋香弄這些破規矩,給出的理由很簡單,吃還能把家給吃窮了?
當然他也不想有人借機私藏東西帶出去,吩咐看守門戶的管事婦人盯緊著點,如果有家里的親人需要雞子等補補身子的,一律去找大姐說,然后酌情處理。
通過這一件福利,不知不覺中徐灝的人緣聲望在園子里大增,丫鬟們都很親近他。
失去來自徐府的銀糧,對于徐家的影響不大不小,畢竟徐家遠在京城外圍,常年和京城達官貴族的來往不多,人情上的支出相對較少,再來就是大多數遠親故舊皆遠在鳳陽老家,來自族人的負擔不大。
吃穿上頭徐家基本自給自足,其他花銷倒是增加了一倍,而徐汶婚事所需要的錢物早就預備好了,現在最頭疼的是幾個姑娘的嫁妝,不過咬咬牙倒也勉強能夠應付過去,又不是人人都會嫁給老朱家的龍孫,中間還有年齡上的間隔,其實一千多兩銀子的嫁妝就夠豐厚風光了。
如此看來,家里短時間內肯定沒什么大問題,從長遠上看就是家底會漸漸耗光,每年的固定收益減少,除去各項開支后徐灝也不知道還會剩下多少銀子,弄不好會出來赤字,只能預祝便宜老爹這一次會有收獲。
田產購置多了容易惹人非議,良田土地是瞞不住人的,最好的辦法還是得密秘經商。徐灝有個設想,在蘇杭設個商號,然后京城和北平開設分店,如此南貨北運,北貨南來。
得好好物色一個人選做大掌柜的,還得挑選一些信得過的家人押送貨船,至于賬房伙計都可以請有經驗的外人來做。
徐灝沒打算成為一個紅頂商人,沈萬三的下場乃是前車之鑒,在古代富可敵國并非什么好事。
設立商號的事需要時日,再說徐灝手里也沒有錢,先按照計劃一步步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至于眼前家里面的這些愁事就不歸徐灝管了,那都是該長輩們來操心,相信老爹老娘比他會算計。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初十四這天又下了好大一場雪,京城和鄉下就像是鋪云散玉一樣,亭臺樓閣俱都銀裝素裹,遠近樹木都掛了層層冰霜,猶如撐起了晶瑩玉傘。
徐灝披著一件石青鼠的斗篷,站在大門前,看著小子們搭建一座燈塔一座鰲山。那鰲山就是一個大大的煙火架子,里面放置了各式各樣的煙花鞭炮,外形像一只老鱉,大約有兩人多高。
比起京城里好像小山一樣的大鰲山來,徐家的就是一袖珍玩具,花費不超過五十兩銀子,可在整個蕭家村那也是最大的了。據說京城的那些鰲山動輒千兩銀子起步,有一年最大的超過了一萬兩白銀,燃放起來那璀璨絢爛的煙花遮天蓋地,當時轟動了整個京城。
可沒過幾天,始作俑者的幾個官員就被節儉的朱元璋下旨砍了腦袋,可謂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徐灝笑瞇瞇的挨家看去,家家戶戶都掛起了不同樣式的花燈,非常的好看。富裕些的人家也和徐家一樣,門前燈塔鰲山都有,村子里如此,可以想見此時的京城里那處處燈火的壯觀景象。
這些日子門戶都是開的,外堂還預備了點心茶水,供走百病的女人們隨意進來歇歇腿腳,認識的女客還會被請到內宅去相見。
“今年不知老娘她會不會出來走走,諸事纏身,大概是沒這份閑心了。”
徐灝一邊看著一邊胡亂尋思,眼見快要搭好了,對著大管家王福吩咐道:“王伯你派人好好守著,一旦被哪個頑皮孩子偷偷點著了,趕緊小心防著些火勢,切記不要把鄰居家給燒了。”
“三少爺你放心吧。”
六十多歲的王福笑著點頭,他是大太太王氏的遠親,為人忠厚老實,自從老太太的心腹老管家病死之后,就讓他做了大管家,已經做了快有二十年。
因徐慶堂夫婦開始打理整個家事的緣故,徐灝老娘的心腹老李管事前些日子當上了二管家,秋香因親爺爺升了職,在內宅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小丫鬟們都爭相巴結。
三太太劉氏不甘人后,硬是把三管家換成了自己的心腹家人劉五四,對此老太太似乎沒什么反應。據徐灝的猜測,這王福十有八九早就是老太太的人了。
帶著來寶走進大門,主仆二人走著走著,來寶忽然問道:“明天真的不進城了?”
“怎么說?”徐灝看向他,就見來寶臉色一紅,笑嘻嘻的道:“我想偷偷帶著秋香進城瞧燈會去,還望少爺成全。”
徐灝驚訝的道:“你不是不喜歡秋香嘛!哦,現在看人家爺爺當上了管家,是想著討好吧?別作夢了,讓你把秋香領出去,我豈不是給你小子背黑鍋?想都別想。”
“別呀。”來寶追在徐灝屁股后頭,叫道:“我和秋香年紀也不小了,我爹娘打算來年就求太太把她許給我呢,反正早晚都要成親,您就行行好,成全一下。”
徐灝停下腳步,搖頭道:“秋香的事自己會做主,你回去告訴你父母,我屋里的人我都會護著,你求太太不好使,哪怕是老太太點頭了,也不行。”
來寶急了,擰著頭道:“這婚事從古到今都是長輩做主,少爺您憑什么攔著不許?”
“我的地盤我做主,不信咱們走著瞧。”徐灝自信的笑了笑,背著手朝著內宅而去。
來寶瞇著眼睛站在雪地里,自言自語道:“莫非是他看上秋香了?不好,我得去和娘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