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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壞消息

  徐家上下為了大聘所需一直忙到正月初十,眼看著就要到最熱鬧的上元節了,也就是元宵佳節。

  從初十一開始一直持續到初二十,整整十天京城各大城門晝夜不關,皇宮內院從午門前開始全都不禁百姓,任由女人們走百病,摸一摸那宮門上的銅釘兒沾些福氣,秦淮河上放花燈,天下游人盡情四處踏歌游玩。

  可惜傳來一個壞消息,去年老太君不許家人出門,今年那邊府上更是傳下話來,說老爺子身子不適,莫要進京團聚了,這令家中的女孩們非常掃興。

  此外慣例每年的撥給少了一半,管家解釋說因府上支出增多,多位少爺小姐都到了成親的年紀,來年或許另一半也得停了。

  徐慶堂前年就已經知道了此事,硬是拖到了現在,可是那宦官的言語不知怎么傳到了王氏的耳朵里,派丫鬟請徐慶堂過去相見,打算把北院整個都給拆了,重新修一座院子。

  眼看又要花掉一大筆銀子,徐慶堂沒辦法,就把撥給的事說了出來,說家里有難處還望大嫂體諒,并讓王氏不要說出去。

  還沒等一天過去,那邊老太君就得到了消息,震驚之余命人把徐慶堂夫婦喚到眼前,盤問原因。

  徐慶堂苦笑道:“兒子實在不知為了何故,曾親自過去問三哥,三哥說他不知情,問四弟,四弟當即跑到老爺子屋里,沒了下文。兒子只好去尋大哥,可大哥半句也沒言語,冷笑著端茶送客。”

  “豈有此理。”老太君重重拍了下桌案,厲聲道:“老身不稀罕他府上的銀錢,斷了就斷了,好歹得給了由頭吧!這分明是有心省下銀糧,打算彼此了斷親情。好,他們嫌棄咱們,咱們今后也不去高攀他們,大家從此各過個的。”

  蕭氏忙道:“母親您消消氣,或許府上是最近遇到了難處,不便說出來也未可知,你別氣壞了身子。”

  “能有什么難處?”老太君失望中帶著幾分冷笑,幽幽說道:“早年兩家人口差不多,每年有三分之一的出息給了咱家,后來我念在那邊花銷大,就主動減到四分之一,沒想到如今連這些都嫌給的多了。罷了,由他去吧。”

  徐慶堂嘆道:“這幾年大哥掌管府上之事,他自小就冷面冷心,對咱家遠不如三哥四弟來的親熱,沒想到老爺子還健在呢,就如此刻薄寡恩。”

  老太君越想越惱,忽然氣的直咳嗽,月蘭趕緊遞上一碗糝湯,王氏搶先把痰盂端了起來,老太君咳得厲害,蕭氏伸手使勁拍著她的后背,這才把虛火引起的痰吐了出來,押了一口熱湯壓下去,用清茶漱下口,總算緩過氣來。

  “越是這樣越是不能低頭。”

  隨著老太君惱羞成怒,徐慶堂和妻子一聽就知道糟了,果然接下來老太君緩緩說道:“一定要把院子修起來,不能讓人家王府小瞧咱家,更不能讓那邊等著看笑話。”

  “是。”事已至此,徐慶堂重重點了下頭,他決定不管用什么法子,也不能讓母親失望。

  老太君并非不知家中的實情,輕輕擺手道:“我屋里的箱子里有三千兩現銀,此外還有一些布料,都拿去用吧。”

  徐慶堂斬釘截鐵的道:“兒子自會料理此事,誰都不許惦記您的體己。”

  王氏一門心思的想要在親戚前顯貴,忍不住說道:“母親也是好意,難道你還得出去借債不成?讓你拿著你就拿著,等有了錢再還上不遲。”

  蕭氏惱怒的看了大嫂一眼,暗道還不是你偷偷告訴老太太的,現在還敢花用老太太的棺材本?這節還未過完就讓全家人糟心,只為了自己兒子著想,太過自私自利。

  而劉氏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幸災樂禍,心思著今后也該留個心眼了,等老太太一去,趕緊把家產分了得了,省的成天任由大哥大嫂占盡便宜。

  此時徐灝突然開口:“我爹說了會解決此事,就一定會圓滿解決,奶奶和大娘不用擔心。”

  王氏奇道:“難道你們父子倆還能憑空變出銀子來?”

  “雖不中也不遠矣。”徐灝神秘一笑。

  傷感失望的老太君盯著唯一還在身邊的孫子看了良久,又看了看抬著頭目光從容的二兒子,總算是有了一份欣慰,以往最看不上的父子倆,事情臨頭時反而沒有一絲氣餒,就憑此也足以令自己寬心了。

  “這些財物你們都拿去,老身已經老了,留著身外之物還有何用?”老太君苦笑著說完,又振奮精神笑道:“我相信我孫子的話,更相信我兒的承諾。反而銀子閑著無用,不如用來置辦田地,如此才能生生不息。”

  徐慶堂不是迂腐之人,馬上說道:“是,兒子知道了。”

  徐灝皺眉似乎是在回憶什么,問道:“祭祀祖墳用的田產,是不是即使是出了事,也不會被收繳充公?”

  蕭氏嚇了一跳,趕緊呵斥道:“小孩子家家的胡說什么,快給我閉上嘴。”

  徐灝不慌不忙的解釋:“我就是問一問,常言道人有福禍,月有盈虧,富貴時眼光應該放長遠些,省的事到臨頭方后悔。”

  這一句無心之言,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老太君和徐慶堂頓時神色大變。老太太臉色陰晴不定的一聲長嘆:“是了,我就該想到這一節,就該想到啊。”

  徐慶堂再不是先前的冷靜,驚慌失措的搓著雙手,急道:“糟了,大禍臨頭。”

  下面三個媳婦都嚇得心臟砰砰亂跳,蕭氏急忙問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說清楚呀。”

  “唉。”徐慶堂一臉頹喪,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椅子上。

  倒是老太君強自鎮定下來,苦笑著對徐灝說道:“沒用的,不過倒是可以一試,到時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保佑我徐氏一族能留下一絲血脈,今后靠著田祀祖產活下去。”

  徐灝愣了半響,總算是回過味來,臉色變得蒼白起來,自己的無心之言竟然直中了要害?難道徐府即將要被朱元璋給滿門抄斬了?

  不對呀!反正自家也得做刀下鬼,那干嘛此時還要分的那么清楚,再說朱元璋即使貴為帝王,沒有原因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本朝最忠心的第一功臣下手。

  “不是這樣的,此事有些蹊蹺。”徐灝直搖頭,當下把想法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老太君和徐慶堂一聽徐灝的分析覺得大有道理,如果是因為謀逆大罪,那大家一個都跑不了。如果不是,那就算再有親戚關系彼此再有牽連,也罪不到自家身上,畢竟是各自開枝散了葉的,不是徐達的直系后代。

  那到底是為了什么?徐慶堂思來想去,也不顧急得跳腳的妻子,沉吟道:“難道是那邊府上誰因貪墨而有被抄沒家產的可能,是以不敢明著告訴我們,而是暗中切斷彼此的聯系,省的咱家受牽連一并被抄了家?”

  “那都記著帳的,哪里能夠撇得清?”老太君不同意的道,隨即恍然大悟,“老身知道了,看來和灝兒的想法一樣,這是在提醒咱們,早作準備以防萬一啊!”

  徐灝松了口氣,他不相信徐家有人會非法貪污,又不是缺錢花?莫非是老朱看徐家日子過得紅火眼紅了?想著給孫子提前充實下國庫。嗯,徐家那宅子花園確實太大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意淫,苦中作樂罷了。不管怎么說,只要能保住一條小命,一切還有重來的機會。

  此事對于徐家來說,不亞于驚天噩耗,僅次于全家被綁到菜市口。王氏哪還敢在張羅什么修院子,呆若木雞的像個行尸走肉。

  蕭氏也有些六神無主,站在那里愁眉不展,反倒是劉氏最為鎮定,她好歹有丈夫的官職作保障,就算不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可終生衣食無憂還是可以保證的,至于其他親人們,大難臨頭能供養老太太度過晚年也就算盡了孝道。

  此事明明還有許多疑點,道理上也有些說不通,明明暗中派人傳個口訊的事兒,何必弄得如此藏頭露尾?

  但徐家人寧可信其有,哪怕徐府真是想一心斷了財物上的供應,自己小心也無大錯,反正都得添置些祖產田地。

  如今大明朝的地產交易異常活躍,每年皆有一批官員的腦袋落了地,一批富豪因各種原因家道中落,何況此時地多人少,只要手里有銀子,就不愁買不到田產。

  徐慶堂準備動身去蘇杭等地秘密購置些田地,再去一趟鳳陽老家修下祖墳,買下附近的土地在官府備案,最少得需要半年的時間才能回來。

  徐灝因此成了唯一的家族男丁,他既然夸下海口無需花太多錢,修新房的事自然責無旁貸。

  沒有和父親過多解釋,只說了一句解鈴還需系鈴人,將信將疑的徐慶堂沒時間耗在家里,囑咐說萬一事不成干脆就別修了。

  傍晚時,徐灝親自帶著來寶等人乘馬車去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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