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習慣性地摸了摸他光禿禿的腦袋,電影已經開拍一個月了,他的頭發長出毛茸茸的一層,現在誰看到他都喜歡上來摸一摸,那種感覺有些刺手又有些微妙,觸感著實很有趣。為了今天這場戲,雨果又一次剃了光頭,手掌習慣性摸上去就觸摸到一層短短的毛刺,掌心甚至還有一些刺痛,但這卻讓雨果感覺無比真實。
最開始剃光頭的時候,雨果十分不適應,總覺得四面八方都涼颼颼的,別人都覺得溫暖的天氣,他卻總覺得陰涼。偶爾在鏡子里看到自己時還會覺得那發亮的頭頂特別陌生剃光頭之后連帶著,整張臉都變得陌生起來,總是讓雨果覺得鏡子里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就好像…就好像他剛剛穿越過來時的那陣子 難怪任何一個男演員都不愿意剃光頭:不僅僅因為發型半張臉,更因為光頭實在太赤果了,將演員完完全全暴露出來,整個頭型、整個五官、整體感覺都無所遁形。
別人都說真正的帥哥是經得起寸頭的考驗,因為寸頭就沒有任何發型可言,五官一覽無遺;可現在看來,人們之所以不說光頭而是說寸頭,就是因為光頭實在太暴露了,光頭的情況下還會是帥哥的人可不多,至少寸頭還多了一分硬朗和英氣。
剃光頭之后的雨果少了一些紳士和柔和,整個人都更加硬朗更加銳利了一些,但是五官里那份屬于東方人的柔和卻很好地綜合了這一點,讓他多出了一抹很難解釋的書卷氣。這樣的雨果沒有了平時的陽光和活潑,倒是顯得平和了許多。
為此,雨果自嘲說到,“皈依我佛了。”惹得劇組其他人爆笑不已。
不過,現在一個月過去,雨果反而是習慣了這樣的造型,打理省事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最重要的是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讓他很容易就進入角色。
雨果在警局大廳徐徐地踱著步子,就好像是沐浴著晚霞在一個開滿鮮花的花園里散步一般,間或摸摸自己光禿禿的腦袋,輕輕呼吸一下,彷佛是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與美好一般。與周圍忙碌異常的工作人員形成了鮮明對比。
化妝師站在旁邊被嚇得大氣不敢喘,最后還是約瑟夫開口說到,“雨果,他們需要給你的手倒血漿。
雨果這才停下了腳步,帶著淺淺的微笑禮貌地對著化妝師說到,“請做你的工作吧,我會配合的。”這無比溫柔的話語卻讓化妝師嚇得瑟瑟發抖,一臉郁悶地說到,“雨果,你可以不要這樣和我說話嗎?”
雨果也不回答,就這樣溫柔地笑著,笑得約瑟夫都毛骨悚然起來。
這場戲里無名氏是渾身血液前來自首的,場面看起來非常血腥,米爾斯和沙摩塞卻不太理解為什么一一難道無名氏剛剛又殺完一個人,然后就突然良心發現過來自首了?其實這是與后面情節形成呼應的,無名氏剛剛殺死了米爾斯的妻子。
對于這場戲的妝容,雨果和大衛有過激烈的爭執,雨果認為無名氏應該服裝整潔地出現,就好像一個再普通不同的白領一般出現,這才能給觀眾帶來更大的反差沖擊效果;但大衛卻認為,無名氏立志要一鳴驚人,所以他是故意把血潑在身上的,就是想要制造恐慌和驚嚇,讓米爾斯和沙摩塞亂了陣腳。
兩個人堅持己見,前前后后爭吵了三天,最終還是雨果被大衛說服了。
好不容易所有準備工作都就緒,在大衛一聲“開拍”中,雨果就邁開了腳步。
其實這場戲在劇本上只有一句話,“無名氏走進警局,出聲呼喚,警官,。”除此之外就沒有更多的解釋和說明了,完全依靠雨果自己的發揮來演繹。
雨果堅持地走到了警局門口,從外面走進來,于是全場工作人員就看著雨果在一片警局那日常的喧鬧之中徐徐前進著,而布拉德則和摩根兩個人站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密切關注著雨果的動作,隨時準備著投入拍攝。
此時正是警局最為繁忙的時候,前臺的工作人員正在接聽著來自各地的報警電話,同時還有不少人在一樓大廳等待著警局解決自己的麻煩,所以整個大廳人來人往,嘈雜之余還顯得有些凌亂。
在這片繁忙之中,雨果卻不緊不慢地踱著步子,他染滿鮮血的雙手舉起來隨意地靠在腰際,滴答滴答的血液在地面上拖拽出長長的一串水珠子,他就好像是穿行在塵世間的神的使者一般,眾生的倉促和忙亂都不值一提。極動和極靜的畫面形成鮮明對比,猛地就讓每一個觀者都屏住了呼吸。
正是由于雨果的從容不迫,來去匆匆的人們根本就沒有察覺到雨果的異常,彷佛他就是一縷空氣般,所以人們沒有看到雨果手上的血液,也沒有驚嚇地慌亂起來,依舊專注地忙碌著自己的事,甚至許多人就從雨果旁邊擦身而過,也沒有朝雨果身上多投一個眼神,只是匆匆而過。這種荒謬的畫面卻營造出一種可怕的驚悚效果。
大衛站在監視器的旁邊,他突然就明白了雨果堅持從門口走進來的原因,每一個步伐、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與無名氏完美地銜接在了一起,僅僅只是一個畫面而已,但這種強烈對比卻輕松就將無名氏的個性和形象勾勒了出來,狠狠地抓住了觀眾的心臟對著這場戲,大衛腦海里的畫面立刻就清晰立體起來。
雨果走進了攝像機的畫面內部之后,依舊保持著自己一貫的步伐,然后溫柔和禮貌地出聲喊道,“警官?”
這聲音并不大,就彷佛是迎合公眾場合的基本禮儀一般,不會大聲喧嘩。但是在警。察廳這樣喧鬧的場合,雨果的聲音卻直接被淹沒了,旁人根本不會在意。
“這個案子之后,我就退休。”摩根幫忙對戲念著臺詞,雨果又稍微提了提聲音,喊了一句,“警官?”只可惜,他的音量根本沒有辦法引起旁人的注意,大家依舊自己忙著自己的。
雨果走到了大廳的正中央,停下了腳步,拘謹而規矩地并攏了雙腿,就好像是士兵立正一般,站好了姿勢,這才揚起聲音喊到,“警…”說到單詞的后半個音節時,音量猛地上揚,“官…”最后就好像是嘶吼一般爆發了出來,并且連綿不絕地延續著,在整個大廳里不斷回蕩。
這聲吼叫立刻讓大廳里的嘈雜緩緩沉淀了下來,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站在臺階上的布拉德和摩根。在劇本上僅僅是一句話,卻在雨果的演繹之下構成了一幕令人膽戰心驚的景象,讓人瞠目結舌 即使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雨果依舊不急不慢,喊完之后他就恢復了平靜,彷佛剛才大喊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只見他緩緩展開了自己的雙手,就好像展示戰利品一般,讓人們清楚看到他雙手和身上的大片血跡,聲音恢復了平時的音調,沉靜地說到,“你在找我。”
布拉德被嚇了一跳,猛地就拔出了自己腰際的手槍,直接對準了雨果,大聲嚷嚷到,“嘿”剎那間,整個大廳就好像地獄一般陷入了混亂,普通民眾全部都亂作一團跑到角落去,而其他警。察卻紛紛拔槍包圍了過來。
布拉德舉著自己的手槍快步從樓梯走下來,大步大步地靠近雨果,憤怒地吼道,“不準動趴在地板上”
摩根依舊站在樓梯上,看到了大廳的混亂,連忙抬手急切地喊道,“退后退后”雖然雨果舉起了自己什么都沒有的雙手,雖然雨果就那樣沒有任何威脅平靜地站在原地,但摩根卻如臨大敵,就好像眼前是一顆不定時炸彈一般,聲音都不由自主失去了控制。
布拉德舉著槍試圖靠近雨果,但卻不得不放慢自己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靠近,“趴在地板上”
雨果就這樣看著緊張而局促的布拉德,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認真地打量著布拉德,目不轉睛,一直隨著布拉德的移動而轉動著,但臉上的表情卻再自然從容不過,彷佛此時圍繞著他的十幾把槍根本不值一提般,他平靜地說到,“我認識你。”
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沒有喜悅、沒有驚慌、沒有恐懼、沒有得意,就好像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般。但如果仔細聽一聽,就可以在那輕輕上揚的“你”字里,聽到他的一點點情感,就好像是…好像是興致盎然,彷佛是許久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朋友,今日終于再次得見,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場合里,再次見面,興奮之余又帶著一絲探究。
簡單的一句話,在那波瀾不驚的表情之下顯得太過短促;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只是隱隱有光芒在閃爍,卻沒有太多的情緒,不兇惡不殘忍不血腥,就只是一個平淡的眼神。
但布拉德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所有汗毛都豎立了起來,雨果的眼神就彷佛有著魔力一般,在那深不可測的眸子里隱藏著太多洶涌的情緒,只是因為太深太深,以至于那片黑暗將所有東西都隱藏了起來。就好像黑夜里的巨獸一般,看不到身型、嗅不到氣味,只有直覺感受到危險即將來臨。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糟糕,讓布拉德的大腦覺得一片炙熱,呼吸莫名就開始急促起來,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正在拍戲,只覺得自己彷佛真的在面對一個惡魔,而這個惡魔其他人都看不到,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看見。這讓布拉德徹底失去了分寸即使布拉德大腦里有一個微弱的理智聲音在說著:這是拍戲,但此時布拉德卻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