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的原野上,新二師一旅官兵緊緊地追趕日軍,但凡有留下來組織反抗的鬼子,都被打成篩子。
沒過多久,日軍頂到前線的重機槍陣地和步兵炮陣地便被輕松拿下,官兵們穿過傾覆在地的大炮,繼續追著日軍的屁股猛打。
從望遠鏡里看到如被趕鴨子般潰退下來的己方部隊,置身廣陳鎮西日軍陣地上的第六十六聯隊新任聯隊長井澤三郎中佐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明治維新以來,日軍向來都是以弱勝強,怎么可能出現成建制的部隊被中隊追得敞開腳丫逃命?
“八嘎”
雖然對眼前一幕難以置信,好歹井澤三郎是從軍曹一級級升上來的指揮官,戰斗經驗無比豐富,很快就做出應對,叫來配屬作戰的野炮兵第一二○聯隊第一大隊大隊長安達宜豐少佐,面授機宜:
“馬上轟炸兩軍結合部,一定要將沖鋒的支那軍阻截下來”
望著遠處黑壓壓的人群,安達少佐有著自己的顧慮:“井澤君,若貿然開炮,會打到我們自己士兵”
井澤三郎瞪著眼,額頭青筋迸露,跳起來對安達少佐怒喝:“我讓你開炮,你遵命便是,我是指揮官,出了問題我負責…馬上開炮”
“哈伊——”
實在沒辦法了,安達大隊長只得鞠了一躬,隨后趕回炮兵陣地,第一時間命令測繪員爬上炮兵陣地一側的女貞樹觀察并提供炮擊參數。
用一支手遮擋陽光,測繪員眨巴著眼睛,心里默默地計算,可是前方潰退的日軍士兵和跟在后面追擊的新二師官兵跑得很快,如狂風一般刮過戰場,很難得出確切的數據,在安達少佐一再催促下,觀察員只得胡亂報出一組數據。
得到炮擊參數后,安達少佐對手下炮兵下達開炮命令。雖然炮兵們嚴格執行,但臉上還是充滿了陰霾,顯然對炮擊自己人感到不滿。
“咚咚——”
一陣密集的炮彈在新二師與日軍結合部爆炸開來,兩軍一逃一追,根本就沒有辦法躲避,濺射的彈片恣意飛舞,血肉橫飛,殘肢斷臂拋灑得到處都是。
韓鐵城、樊道全這時候也顧不得部隊傷亡了,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只能與小鬼子拼了 “沖上去,粘住鬼子”韓鐵城扯著喉嚨吼道。
“于死小日本,殺”樊道全舉槍高呼。
兩人帶著各自的侍衛和通訊兵,沖入不斷炸開火球的區域,很快便穿越火線,繼續追著鬼子的屁股猛打。
在兩位團長身先士卒鼓舞下,官兵們奮不顧身地躍入火海。雖然日軍大炮發射的炮彈不斷在身邊炸開,但沒有一聲哀嚎,沒有一個戰士停止前進的腳步。他們只有一個目標,狠狠地揍前面的小鬼子。
不管哪個民族都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此時新二師將士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還有什么能讓他們停止前進的腳步呢?
中隊如此悍不畏死的表現,讓原本以為可以喘口氣的日軍潰兵更加惶恐,一個個都恨不得多長兩條腿。
井澤三郎看傻眼了,新二師官兵不顧傷亡地越過火力封鎖線,驅趕著己方潰兵向始發陣地而來,直接威脅到聯隊部和炮兵陣地的安全。
井澤三郎帶著幾名參謀,沖到炮兵陣地,大聲喊道:“開火,壓制支那軍隊,阻止他們沖鋒”
潰兵已經距離炮兵陣地不足一公里了,如此近的射程,讓野炮漸漸失去作用,但長官的命令又不能不聽,安達少佐只得不斷調整炮擊參數,但炮擊效果不佳,大多數發射出去的炮彈都做了無用功。
追擊的新二師官兵已經開始注意減少掃射那些潰退的日軍士兵,一方面是節約子彈,另一方面如此便宜的人肉擋箭牌,肯定要把他們的作用發揮到最大。當然,對于那些轉身反抗的鬼子,還是毫不留情地予以格殺 在很短的時間內,混亂不堪的隊形已經距離日軍防線四五百米,野炮徹底失去了作用,安達大隊長焦急地請求轉移陣地,但此時井澤三郎已經顧不上他了,帶著人趕到剛剛組織起來的重機槍陣地,大叫:“準備射擊”
這個臨時陣地上僅有兩挺重機槍,機槍手們有苦難言,由于周邊地勢太過平坦,平射的話很容易誤傷已方士兵,根本就不敢隨便開槍。在井澤三郎的催促下,機槍手們只好用幾個彈藥箱墊高,然后匆忙將重機槍架上去,腳下也墊上幾個箱子,對著黑壓壓一片沖過來的混亂隊伍后方一通猛烈掃射。
“噠噠”聲歡快地響起,墜在后面的新二師官兵被打中不少,不甘地瞪大眼睛,倒在沖鋒路上。
形勢越發地混亂,逃跑的日軍和追擊的新二師官兵參雜在一起,呈現一種犬牙交錯的態勢,如同馬拉松跑一般朝著日軍始發陣地奔來。
看著黑壓壓一大群壓過來的人流,入目所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根本分不清哪個是日軍士兵,哪些又是是新二師的人馬,井澤三郎一時間頭疼不已。
兩挺重機槍很快便啞火了,站得高固然望得遠,但也容易成為活靶子,新二師一旅的神槍手不少,在如此近的距離上,日軍機槍手不斷地倒下,由于重機槍放置得并不穩,被死去的人沖垮后很快就歸于沉寂。
隨著大隊人群距離始發陣地越來越近,炮兵們面無人色,不自覺地挪動腳步,轉身就跑——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顧不得心愛的大炮了井澤三郎終于明白中國人的一句老話:兵敗如山倒 聯隊所轄的三個大隊已經全部派了出去,雖然現在手上還有兩個中隊的預備隊,但面對如此亂局,他實在想不出有什么辦法應對…
井澤三郎回過頭,看了一眼高高飄揚的聯隊旗,整面旗幟只有旗桿和鍍金的大旗冠完好,旗面破爛不堪,很多地方都有煙火灼燒過的痕跡。不過,日軍中軍旗越是破爛,越能證明聯隊的勇猛和頑強,以往的時候,第六十六聯隊的每一個官兵都為擁有這么一面破爛的軍旗感到自豪。
一小隊剽悍的士兵守護著聯隊旗,自第一五○聯隊的軍旗被吳銘的新二師繳獲后,柳川平助一再要求各聯隊一定要妥善保管好各自的聯隊旗,若是情況不妙應立即燒毀。
舉著聯隊旗的軍曹看向自己的長官,眼神中的疑問格外明顯,情不自禁地抓緊了手里的軍旗。
“燒旗快——”
井澤三郎沖著軍曹大聲吼道。
聯隊旗被支那軍繳獲的情況,絕不能出現在第六十六聯隊,現在敗局已定,井澤三郎只有選擇燒旗了。
“聯隊長——”
軍曹握著軍旗的手顫抖著,他舍不得燒旗。這一面破爛不堪的軍旗,承載著一代又一代第六十六聯隊官兵的榮譽。這是明治天皇親自頒發的軍旗,參加過甲午戰爭、日俄戰爭,見證了第六十六聯隊自建立以來的所有榮譽,現在卻要燒掉,讓軍曹如何舍得呢?
回頭看了看距離始發陣地僅有兩百多米的混亂人群,井澤三郎再也等不及了,嚴厲地吩咐:“燒旗永芳次郎,你難道想讓我們第六十六聯隊的軍旗也落到支那軍隊手里嗎?”
一直以來,護衛軍旗的都是最出色的士兵,永芳次郎是第六十六聯隊戰斗技能最為強悍的軍曹,曾經在日本取得空手道全國競技第三名的好成績,所以才被上任指揮官山田常太挑選出來,擔負護旗手。
護衛軍旗是永芳次郎的責任,更是永芳次郎的精神支柱。但現在聽井澤三郎這么一說,又想起第一五○聯隊永遠取消番號的遭遇,永芳次郎渾身止不住哆嗦起來,恨恨地將軍旗往地上一插,別過頭去,后面的鬼子兵立即拿著噴火器上前,很快聯隊旗便熊熊燃燒起來,周圍的日本軍官和士兵無不痛哭流涕。
沒等這些鬼子悲痛多久,混亂不堪的人群沖到了日軍始發陣地上,幾個參謀和護衛聯隊旗的鬼子兵,裹脅著井澤三郎向后方跑去。
見徹底沖垮了日軍防線,韓鐵城、樊道全迅速命令官兵們不再節約子彈,向周圍的鬼子盡情地潑灑彈雨,沖鋒槍和輕機槍的近戰優勢一下子發揮到極限 新二師火力全開,子彈不要錢似地朝著日軍傾瀉,大批鬼子還未來得做出反應,就成片成片地倒地。
日軍越是潰不成軍,新二師攻勢越猛,日軍數次想停下腳步組織還擊,但都沒有成功。
在韓鐵城、樊道全兩個團的夾擊下,原本簡簡單單的一場追擊戰,新二師官兵如同完成一幅最美麗的畫卷一般,揮毫潑墨,筆鋒所到之處,日軍不是亡命逃躥,就是被沖鋒槍的子彈掃中成為冰冷的尸體。
站在距離戰場四公里處新倉鎮西北方一個小土丘上督戰的末松茂治,目睹前線第六十六聯隊的潰敗,氣得牙齒都快咬碎了,他放下望遠鏡,恨恨地一拳捶打在身旁大樹上,放下后,樹皮表面殘留點點血跡,眼睛噴火地一轉頭,牙縫中哼出一句話:“八嘎”
末松茂治眼中再也沒有輕視之色。
中隊推進速度之快,指揮官反應之敏捷,官兵戰術素養之高,讓他感覺就像是日軍主力師團在作戰。
若是沒有飛機以及艦隊炮群相助,他還真擔心自己的師團不是對面中隊的對手。直到這時,末松茂治才明白柳川平助的謹慎,吳銘和新二師確實是極為難纏的對手。
秋山充三郎臉色一片鐵青,第六十六聯隊正是他的麾下,面對如此潰敗,他卻無能為力,滿腔怒火無從發泄。
以往在日軍強大炮火壓制下,就算是以勇猛著稱的南京國民政府重點打造的德械師也堅持不了多久,從來沒有讓日軍蒙受多大損失,現在卻被新二師打得跟狗屎一樣,實在不能不讓秋山充三郎感到羞愧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