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現在就出城,把城外的糧草全都放火燒了,然后就回京師,賊軍沒了糧草,定然不戰自潰,到時候人人有一大功!這些銀錢你們先拿去,等事成之后,本官還要給你們另一半,那些錢財,本官已經送回京師了!”潘主事倒是調轉話頭。
聽到這個,潘主事喊來的這幾十人頓時振奮起來,放火可是容易,外面那些糧屯和糧倉大家都跟著去看過,草木圍起來的倉庫,里面又都是種子之類的,有一點火星就能著起來,到時候火勢蔓延這事就算做成了,眼前加事后的幾百兩銀子也就到手。
這可沒什么害怕,賊軍說是快來了,但還沒有到,出城放火肯定是猝不及防,等火燃起來什么都晚了!
屋中稍微安靜,隨即大伙都是吆喝起來,一邊七手八腳的上前去拿銀子,一邊嘴里喊著“愿跟著老爺出生入死,報效朝廷”“老爺妙計,回京之后定然會一番大富貴!”
沒過多久,潘主事和屬下們就已經準備停當,有人騎馬,有人趕車,每個人都是背著個沉甸甸的包袱,臉上卻帶著興奮,就這么一路出城而去,臨清州官吏也懶得理會,更沒有開始時候的殷勤奉承,倒是路人看個熱鬧,對這一行人頗為鄙視,這不光大包小包的好處,那院子里的女娘都放在轎子上帶走,這一次真沒白來臨清。
等出城之后,卻是直接奔著碼頭那邊來了,回城乘坐官船也是常規,當然,那些糧倉糧屯也在這邊,將細軟和車馬放在上風向那邊停好,一幫人又是手忙腳亂的準備好引火物點火,沒多久是人手一根火把,那潘主事站在馬車上好似統帥,威風凜凜的大喝一聲,眾人拿著火把立刻散開,朝著糧倉糧屯的方向跑去。
自從徐州大軍匯集濟寧的消息傳過來之后,臨清州運河碼頭上就變得無比冷清,能走的都是逃散,兵災要到了,傻子才不走,既然冷清,自然就沒有人理會潘主事這幫放火的,即便是有看到,也都遠遠的躲開,那些護兵可都帶著刀!
拿著火把的眾人越向里走,心里就越發興奮,想想能把這么多糧食點燃,到時熊熊大火又是何等壯觀景象,這些念頭觸動本能的東西,大家都情不自禁的加快腳步。
“干什么的!”突然響起了怒喝,拿著火把的人一愣,卻看到不遠處糧倉那邊有人看守,手里居然也拿著兵器。
做這等傷天害理的勾當,總歸是心虛膽顫的,冷清時候還好,一旦被人喊破,立刻就有些發慌,不過立刻有人吆喝打氣說道:“老爺說了,咱們大伙動手之后都是大功,不讓放火的都是反賊!”
功臣、反賊,這兩個名號砸出來,大伙的心氣重新抬起,這可是有大義名份的,他們這邊才挪動幾步,意圖卻已經被看守的人發覺了,立刻大喊說道:“快來人啊!有人要放火!”
這一聲吆喝之后,卻從這糧倉區域的各條道路房屋中有人走出,雖說也不是太多,可百余人都是有的,看守的人倒是毫不含糊,一打量就喊出這邊的底細:“是那潘主事的人,大伙上啊,別讓他們放火!”
潘主事這邊帶隊的人也看出對方的身份,卻有幾個熟面孔,原來是李巡檢家的豪奴,剛來時候特意拿著禮物上門問候,怪不得都說這李巡檢和徐州賊關系密切,果然真有勾結,不然怎么會派人守在這邊。
放火本就心虛,那些仆役隨員之類更是慌張,看到對方拿著刀槍兇神惡煞的追上來,哪還有昂然和鎮定,把手里的火把朝前面一丟,扭頭就跑,那些護兵手里倒是有兵器,可李巡檢這邊的人都是樸刀長矛這等兵器,甚至還能見到兩張弓,這可打不過。
護送京官去外地辦差的護兵都不是什么精銳,無非是按照規矩安排些有辦法的老弱,跟著出去一起混點好吃好喝,真要廝殺搏命誰有這個膽子,他們跑的同樣快。
那戶部主事潘和建自然不肯親身犯險的,只是在大車上指揮若定,就等著熊熊大火燃起,看看這次決斷能不能為自家換一場富貴,可連煙都沒見冒起,沒多久卻看到自家下人跟頭把式的跑出來,下一刻就看到后面惡狠狠追趕的民壯。
看到這一幕,潘和建拔出佩劍,咬牙切齒想要下去廝殺一場,但遲疑半天還是沒有動作,末了只是對著車夫馬夫大喊道:“快走,去遠處等他們!”
從倉庫碼頭那邊追出來的人倒沒有窮追不舍,不過越來越多的人從糧倉糧屯的區域跑出來,沒多久就有三百多號人,但這些人里也不都是勇悍武夫,還能看到些神情畏縮的普通民壯,李玉良和兩個武師身上都是披著輕甲,手持樸刀長矛,快步走出。
“多虧早在這邊有預備,要是糧倉燒起來,那可就是大禍了!”李玉良帶著后怕念叨幾句。
他身后武師卻沒有放松,反倒沉聲說道:“李公子,城內如果想要干什么,咱們這幾百號人怕是擋不住,能拿刀的才一百多個,其余都是湊數的。”
聽到這話,李玉良回頭掃視一眼,他是練過武,見過戰陣的,自然知道這幾百人的成色,李家自己打手奴仆在臨清城橫行霸道很多年,可這些人湊數還好,真要廝殺見血,恐怕就不頂用了,至于自家產業和城內云山行湊過來的丁壯,恐怕連廝打都不頂事,真正管用的還是自己老爹李巡檢用銀子喂飽的巡檢司兵卒,還有云山行本地“護衛”以及莫名找上門卻被認為可靠的十幾個武人。
城內還有數百官軍,如果官府士紳們真要發力,幾千鄉勇丁壯也能湊得出來,這次是這個潘主事來放火,若是城內官府想要做什么,那還真擋不住。
“雷財兄長應該能安排妥當,這臨清州的官吏知道徐州的厲害,不敢妄動的,再撐一天,那些田莊怎么也能湊出千把丁壯,等他們來到就能撐到徐州大軍來了!”李玉良故作鎮定的說道。
說完這個,李玉良轉身揮手說道:“大伙都散去,遇到事就扯嗓子吆喝,人馬上就要到,這幾天犒賞翻倍,面餅燉肉隨便吃!”
他這番話說完,下面響起一陣歡呼,看守倉庫的這幫人都開始各自回到值守的地方,人一散去,李玉良臉上的輕松也是散去,變成了憂心忡忡,沉聲說道:“咱們的能騎馬的都集合起來,聽著吆喝就趕過去,千萬別被人鉆空子放火!”
正在這時候,卻聽到有馬蹄聲急促的響起,李玉良和身邊的武師教頭都下意識的一驚,隨即握緊了兵器,只看到一人騎馬到了跟前,看到那人后,李玉良幾人才有些放松,只是這人滿臉卻是驚慌失措的神色,沒等下馬就尖聲喊道:“大隊.。。大隊騎兵從北邊來了,肯定是官軍!”
話音未落,李玉良和身邊幾人都是臉色大變,從北邊來的肯定是官軍,幾個月前大名總兵楊肇基和山東總兵楊國棟率領殘余騎兵退守河間府,魏忠賢被召回之后他們被勒令在河間府守御,一直被當做閹黨爪牙,不怎么被看重。
可不管如何,他們這也是近三千的騎兵,這個數量的官軍精銳壓過來,李玉良這些烏合之眾根本沒可能擋住,李玉良身邊幾人都是看過來,就這么安靜一會,李玉良嘟囔著罵了幾句,然后咬牙說道:“吩咐下去,去莊子那邊通知我爹,讓他準備朝著兗州府那邊走,咱們準備放火,一粒糧食都不能給官軍留!”
既然趙家軍占不住這個糧倉,那就堅決不能讓官軍占住,李玉良倒是很快做了決斷,但他心情卻很是懊喪,分析眼前的局面,官軍很可能守不住臨清,這幾千官軍騎兵搞不好也會燒掉這些糧食然后撤回北直隸,結果是差不多,卻讓人懊喪郁悶。
“快去,讓大伙準備著,不然就晚了!”李玉良吆喝著催促,可就在這時候,卻又聽到馬蹄聲響,這讓大家的臉色更難看,難道官軍騎兵已經到了,要知道這可是城外,官軍騎兵如果長驅直入的話,的確沒什么阻擋。
不過大伙迅速鎮定下來,就是一匹馬的蹄聲,這個大家還能應付的了,而且沒有什么示警攔阻,想必是自家的人。
隨即就看到一騎靠近,這人和先前來人不同,他滿臉都是興奮,遠遠就在馬上揮手喊道:“少爺,徐州大軍來了,徐州大軍來了!”
眾人又是一愣,場面稍微安靜,隨即都是歡呼起來,這心情真是大起大落,前面還以為瀕臨絕望,這后面救兵就已經到了,既然來的這么快,那還擔心什么,大局差不多定了。
倒是李玉良心思比旁人細,把兩邊報信的都喊過來詢問,很快就能確認一件事,官軍騎兵肯定要比徐州的馬隊晚到,這讓大家的擔心更是煙消云散,徐州兵馬什么時候怕過官軍,只要能早到那就萬事無憂,眾人都是喜笑顏開,先前的擔心都是煙消云散。
感謝兄弟姐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