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說的就是這時候的東京。話說數年后軍方打算出城奇襲圍城的精兵之絕密都能傳得滿城皆知,甚至對手耳中,此時徽宗和大臣們的談話,又怎經得住有心人的打聽?
輕輕掩上雅間的門,應酬之時標準的笑容從樂和臉上漸次褪去,換來的是一種凝神深思的神情,剛才在和樞密院的幾個中層官員閑把盞間得到的消息讓他無比震驚:朝廷這次竟然把對高麗國使臣的接待標準提高到和遼國一個水準。
這在外交上是個甚么概念?
想那遼國是甚么國家?和宋朝互稱南北朝,乃是當世有數的超級強國。盡管兩國上百年來恩怨情仇一言難盡,但把對外使節的最高待遇加之對方身上,也并不算過。
而高麗呢?雖說也有三千里河山,無奈山多地少,國弱民貧。偏安一隅不說,關鍵是這個國家還喜歡首鼠兩端,一時投遼,一時又歸宋,有了新靠山還不忘惡心舊靠山,可謂轉身忘恩,寡廉鮮恥。
就是這樣一個面積、人口、潛力、信譽均無法跟遼國相提并論的蕞爾小國,宋國居然給予其使臣如此之高的待遇,看來,宋廷是決定下大力氣拉攏高麗了。
一猜到這個結論,樂和心中就無法平靜,寨主在這個時間點派出使團訪宋,而不是等到收復整個半島之后再行動,說明其把握時機的能力,依舊是精準無比。
要說樂和在東京也算見識過不少大人物了,作為一個瀕海邊郡出來的小人物,他卻壓根沒有被激發出甚么仰視的感覺,就連通過李師師面見當今官家,他也顯得淡定無比,甚至事后還有一種不過爾爾的失望。
他一直搞不懂自己這種心態的緣由,直到一次次面對如今日般的情形,他終于領悟,從泰岳至丘陵,一路遇上幾個山包,哪有甚心情大驚小怪?
樂和一路感嘆,快步來倒王倫休息之處,在和焦挺對了暗號以后,進門便道:“哥哥,好消息!一切皆如你所料,樞密院會以最高禮節,接待高麗使臣!到時候咱們無論有甚么要求,都好開口了!”
此時主管對麗外交事務的機構不是六部中的禮部,而是主管朝廷軍事事務的樞密院,打定主意要在道君皇帝那里狠撈一把的王倫對此也并不陌生,招呼激動的樂和坐下后,交待起任務來:
“抓住時機從趙佶這個大頭處要點好處應該不難,難的是我臨時所加的這個條件,恐怕滿朝君臣都有看法,畢竟往常沒有先例不說,還會讓他們切身感到威脅。你叫李懹想辦法派人混入同文館和使團接頭,告訴金尚書讓他把話說漂亮點,要讓趙佶相信高麗愿永為大宋藩屬,無論北面崛起何處蠻族,咱們都站在大宋一邊。而且咱們的底線是,宋國即便派兵借道,咱們也能忍受!”
樂和一聽不禁愣住,寨主這是在讓步嗎?怎么給人一種濃濃的請君入甕的感覺?但凡宋軍若入高麗地界,還不立刻就成了梁山軍的菜?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正常國與國之間的交往中,能夠準許對方國度的軍隊在自家領地上活動,這得是多么大的信任?
說實話,有個“國家”的傀儡牌子在手上,就是好辦事!
從前連宋國使者都不肯借道的高麗國,如今表達出如此誠意,這種反差必然會為梁山泊贏回夠分量的補償。
“嘩…王俁手上還有恁般成色的高麗參?怎地往日不肯進貢?”
趙佶手上把玩著一支標明為高麗王參的貢品,這次高麗上貢的人參少說也有十幾斤,但如這支般稱呼為王參的極品,卻只有一支,另外還有三支高麗寶參品相也很不錯,但卻遠遠不及這一支這般給人震撼。
趙佶對這王參愛不釋手,不過一陣異香傳來,直叫趙佶把鼻子不由自主的往一壇古色古香的美酒邊上湊去。
這酒和宮中御酒大不一樣,隔其三五步,都能聞到撲鼻的香氣,實乃異品。
趙佶原本很有興致想親口嘗一嘗這酒的滋味,結果從王襄處得知這酒辛辣無比后,遂斷了這個念想。
“老臣也覺得奇怪,高麗人此來,貢品種類和往常并沒有太大區別,但分量卻大大加強了。比如這支王參,應該是高麗國不傳之寶,沒想到居然就這么拿了出來。另外還有上好高麗銅五萬斤,這可是自太祖登基以來就沒有的事情。上一次高麗人進貢五萬斤好銅,還是前朝柴氏之舊事。陛下,禮下于人必有所求,老臣就怕高麗人獅子大開口啊!”
王襄雖說作為一名軍事主官不一定合格,但論起琢磨人來,絕對是一把好手。不然掣肘童貫,一般人根本沒這個本事。
“是啊,這些貢品加起來怕不有幾十萬貫?朕的回賜若少了,必為夷人所輕!”趙佶嘴上雖如此說,但手上的王參卻不肯放下。
“陛下,高麗人明言不要回賜,這些都是他們心甘情愿進獻與圣上的!”王襄一臉復雜道。
“噢?!那他們想從朕這里得到甚么?”趙佶也有些納悶起來,錢都不肯談的人,必然所謀非小,偏偏這個高麗又是他要拉攏之國,是以有些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