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一章真當皇天便姓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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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物上銘刻的字跡被人認出,頓時叫在場之人炸了鍋。崮繆琰尚崮繆琰咋 要知道,此時的高麗是個最信鬼神的國度。連軀體生病了這種大事,百姓們都不去看醫生,而是去求鬼神。以至于得了傳染病還到處走并企圖傳染別人的惡習,就是在這種荒謬階段扎根于基因之中的。
此時居然平地一聲雷,在一塊四個人才勉強搬得動的巨大金錠上,傳下了皇天的旨意,這不是天要亡李資謙么?
王京有國曰“仁”,皇天偏斥其不仁,這是多么諷刺又明顯的信號啊!
在場上百人全都愣了,一時間不知該怎生是好。這時年紀最大的裴老漢悄悄拉著兒子最先逃離了現場。伍長也風聞李資謙心狠手辣的特性,感覺再留在這里,那就是自己往鬼門關湊了,當下也悄悄帶人走了。唯獨那軍官好似著了魔一般,久久不愿離去。
第二日,天還未亮,土坑已經被填平,一切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唯獨被填到坑中的數十顆首級,永遠的閉上了他們的嘴巴。只可惜,滅口有時候并不是阻止消息走漏的最佳方法,其結果就是李資謙某年某月某日要完蛋的消息,在城中被傳得有鼻子有眼。
“統統都是飯桶!混賬東西,滅個口都不會!本王一次滅邊軍上千人的口,半分消息都不曾走漏!偏偏你們這些白癡,幾十個人都清理不干凈!現在城中人人都等著看本王的笑話!”
王京的王宮中。李資謙正在大發雷霆。他覺得自己的反應已經夠快了,事情報上來之后不到半個時辰就采取了措施。誰知天亮之后,好像每個人都知道了。最可惡的是手底下這些大臣們,一個個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勁,偏偏沒有一個人說話。這說明什么?說明自己的統治基礎已經出現恐怖的縫隙,一顆顆人心正在流失。
“是不是宋軍的奸細搗鬼?”見下面群臣都不說話,李資謙自己給自己找了臺階下。雖然他覺得這事既不現實。又不符合邏輯。
開玩笑,三十來萬聯軍加上數萬百姓守城,隨便朝城頭上丟個石子說不定都能砸到兩個人,這城守得絕對是滴水不漏,連老鼠都別想滲透進來一只。若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叫宋軍細作混進來,那他李資謙就是半夜被人取了首級去,也絕不說一個“怨”字,一切都是命數。
再者說了,即便真有少數細作混入。如何能隨身攜帶三百多斤的金錠?更為關鍵的是,這城中最近一段時間根本沒有人報官申明丟失了這么一筆財富!往常財主家中就算丟了三斤黃金,只怕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眼下可是整整三百斤都打不住的黃金啊,說明這金子還真的很有可能并不屬于王京。
這是從實際情況上做出的推理。還有重要的佐證,那就是來自于邏輯上的推理。假設這個消息真是宋人散布的。那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金錠上清清楚楚寫著將于三日后的子夜發生重大變故。宋人憑甚么散布這樣的消息?他說城塌城池就塌?真以為皇天就姓宋?大錯特錯!如今天下運道十之七八應在北面的女真蠻子身上,宋人嘛,就算了。
要是三天后的子夜真的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宋人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若到時候真出現這樣一個結果,李資謙甚至懷疑是誰暗中在助自己一臂之力。
所以如果是宋人散布的消息,那么他們三日內必有異常。無非是想假借當初打破開京的運氣,來破壞守軍的士氣,然后順勢搶城罷了。只不過這里又有一個疑點,如果真是宋軍散布的消息,卻為何又只給自己留下三天時間?
當然還有十分荒謬的推斷。如果開京的天崩地裂是宋人造成的,那他們在此時還圍點打援作甚么?費力攻城做甚么?裝神弄鬼做甚么?直接復制妖法不就完了?有必要把十分有底氣的一件事搞得這么麻煩嗎?
種種跡象表明,這件事情雖然宋人的嫌疑最大,但是李資謙的首要懷疑對象并不是城外那支虎視眈眈的大軍,而是城中暗流下的各股蠢蠢欲動的潛勢力。
“王兄,臣弟認為,此事應該深究根源!不然外敵未破,內亂先發!”李資諒環視朝中諸臣,這段時間內眼前這些各自背后的勢力損失得太過厲害,難保這些人心中生恨,臨陣變節,想投降宋軍以保富貴。
眾仁國大臣聞言腹誹不已,卻又無人出來爭辯,不然人家王弟還當你心里有鬼。所以現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李資諒顯然手上是有“貨”的,見眾臣都不開腔,冷笑道:“尹彥植尹尚書何在?”
被喚作尹彥植的大臣,乃是大仁國的刑部尚書,高麗世家出身。他的家族和李資謙的仁州李氏關系匪淺。仁州李氏是世代與高麗國主通婚,而他們尹家則是世代與李氏通婚。真要論起來,兩族之人多可以稱得上是親戚。
所以尹彥植被李資諒點了名,并不害怕,只是有點吃驚,出列道:“御弟喚老臣何事?”
“三日前,你在府邸跟春州鄭家、忠州姜家、趙家的三位族長說,任何時候都要保存實力。昨日夜間,你得知北門發生之事后,又說了一句‘當仁不仁,氣數盡也!’”李資諒陰森森道。
眾臣一聽不禁嘩然,尹彥植是李家的親家,居然都被監視得這般嚴實,人家尹彥植好歹也是堂堂朝廷大員、刑部尚書,半夜自言自語的一句話都能一字不落的被記錄下來,那他們這些人還有秘密嗎?
“李資諒,你敢監視本官!?”尹彥植怒發沖冠,怒視李資諒。時皆稱其美風姿,人質修偉,宛然有儒者之風,此時發起怒來,好似一位直臣在喝斥奸臣。
“監視你?本官怎么可能派人監視你?只不過,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忠義之士!尚書大人若是一心為國,身邊有這樣的忠義之士,該屬慶幸,而不該惱羞成怒罷!”李資諒不屑道。
尹彥植真的怒了,這些話他說過不假,只是沒想到李資諒上綱上線了,好歹兩家也是世代通好,怎么會突然在這種時刻,說翻臉就翻臉?
“尹彥植有通敵之嫌,現免去他刑部尚書一職,暫由本官兼領。來人,把犯官押到刑部大牢!”
李資諒今天表現得很出位,但這么做并非犯上,而是替兄長李資謙出面做惡人,畢竟大人物都不能輕易表態,不然的話會讓自己陷入被動。但是城中這股歪風不能不整頓了,于是當李資謙高舉屠刀準備殺雞駭猴時,倒霉的尹彥植成了最生動的斷頭雞。
破口大罵的尹彥植被殿衛押下,文武百官沒有一人替他出頭。倒不是他的人緣不好,而是誰都知道李資謙沒事是絕不會動尹家的頭面人物的,但是既然動了,那就表示這事已經沒有轉機了。
最后,李資諒又咄咄逼人的把春州鄭家、忠州姜家、趙家在朝中的代言人給當眾收拾了,等這些臟活累活干完,李資謙才從入定狀態被激活,發話道:“俗話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諸位愛卿這兩天千萬要管住你們自己與下面人的嘴巴,本王不管外面的風言風語,但是這話若是從你們嘴巴里冒出去,別怪本王不講情面!”
有尹彥植等六位大臣的前車之鑒,跪地求饒還差不多,眾臣哪里還敢講甚么?雖說消息早就有大規模泄露的趨勢。
卻見這時李資謙又笑道:“古時大禹治水,得出一個道理,那便是堵不如疏。本王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這樣罷!先委屈你們兩天,待第三日傍晚時,你們想怎么說便怎么說,本王也不管了!”
眾臣驚訝的望向李資謙,不少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絲欽佩的神情。到底王氏垮臺后,也只有他李資謙站到了一覽眾山小的高位之上。他們這些人還是只有做臣子的命。明明是一件動搖人心的壞事,他卻能善于加以利用,先使出殺雞駭猴之計,震懾內部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繼而以毒攻毒,畢竟第三日天黑時,證實之前傳得邪乎的消息正是恰到好處,既造成不了什么實質性的害處,反讓這條心懷不軌者的計策間接服務于自己的統治。
如此高明的政治手段,眾臣自愧不如,俯首稱服,李資謙又重點加強了各城門之間的防御,對這三日內宋軍有可能做出的行動做了針對性布置。
果然,接下來的三天,宋軍依舊沒有停止攻勢,但相對來說烈度甚至有所減小。李資謙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感覺心里有些沒底。因為他倚以讓自己鎮定的理由此時好像都有些走樣。他需要時間思考,到底這個看不見的對手圖的是甚么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就要到子時了,李資謙心中一緊,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左右侍臣稟告道:“恭喜王上,已過子時矣!”
李資謙焦躁的叫了聲“停”,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回,確實周圍沒有異常的聲響,這時他才長吁了一口怨氣,嫉恨道:“真當皇天便姓宋?!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