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在月湖之上,安插好日后潛伏在朝廷的眼線,王倫覺得這是來明州的一大意外收獲。
當然施恩這個人不比山寨弟兄,不可無條件的信任他。但這人有個顯著的弱點,那便是愛財,當年在孟州早有領教,來日只要拿金銀勾著他,就不信這等毫無信仰的人還有甚么是不能賣的。
在官方造船場購船的船價也談妥了,每艘船比鄧元覺在私人船廠的訂購價貴了一成半,但還是比市價要便宜。王倫此時倒也不跟他斤斤計較,這人既然愛錢,便先給他點甜頭嘗嘗,反正當初從蔣門神手上奪來施恩父子半輩子攢下的黑錢,慢慢放出來浸潤這廝便是,一來一去相當于無本買賣了,還能得到許多隱秘渠道的情報,何樂而不為?
回去之后王倫就準備叫石秀選擇得力人手,常駐在明州和施恩單線聯系,這位縣太爺放開之后野得很,并不滿足于只探聽梁山泊指定的情報,還主動提出只要他手上一有情報,就會跟王倫留下的暗線聯絡,至于每一筆情報的價格,按照對梁山泊的重要程度,雙方一起估價,錢貨兩訖,概不拖欠。
打探高麗使者回國的消息,算是投名狀了,施恩故作大方的一言帶過,原本約定第二日告知結果,哪知他下船離開之后僅僅幾個時辰,天還沒亮時便親自過來交了差事。
原來高麗使者天一亮便要啟程,他要親去碼頭送行,一來怕自己到時候脫不開身,二來怕來晚了情報失效。王倫對他這種效率當場表示了贊賞。另外提出一個要求,就是送葉春出城,他得把這個消息及時送出去,讓李俊和阮小五早作準備,絕不能讓高麗人拿到這批船只。
在城池閉門之時送個把人出城。這還難不倒施恩,當即應允,他心中只是盤算著他那筆鬼賬,現在每條船的價格已經和王倫談妥了,只要能跟船場壓價,壓下多少他便能落下多少。而且賣的越多,他得到的越多,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十分值得讓他施展官威,以勢壓人。
送走葉春。王倫又睡下蓄養精神,因為等天亮了他還要跟鄧元覺作別,順便談談和江南方臘合作事宜,再等施恩報來船只具體消息,最后敲定買賣,他此趟明州之行便能夠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
“此番多勞鄧大師出人出力,小可感激之至,多多替我拜上貴教方臘教主!”和鄧元覺說完正事。王倫起身告辭道。
“王首領哪里的話?小僧若不是得了尊駕,怎能活著回到這錦繡江南來?王首領大駕光臨,小僧盡點地主之誼。那是應該的,應該的!另外還請王首領放心,咱們派去通知船場東家的弟兄已經散去了,定然不會耽擱交船之事!”鄧元覺也是抱拳起身,又指著墻角一堆物事道:
“小僧在梁山又吃又拿,這上好兵器、美酒、寶馬。都是王首領所賜,可惜梁山上無物不差。小僧也沒有甚么拿得出手的東西相贈,多有慚愧!”
王倫搖了搖頭。笑道:“鄧大師閑來無事時,也可去我小寨多住幾天,畢竟大家都是朋友!”
“是是是,都是朋友!”鄧元覺粗豪一笑,只是心中忽然涌出一絲不舍來,他是個性情之中,此番在梁山上住了這么久了,多少有些真感情在。
王倫呵呵一笑,帶著焦挺就要出門,哪知這時門被從外面撞開,伍應星急匆匆趕了進來,也來不及和王倫客套,神色匆忙道:“昨夜那獨來的掌柜居然報官了,此時帶著二三百捕快、軍丁,徑往此處來了,娘希撇,這廝一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鄧元覺聞言眉頭一皺,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寫!伍兄弟,你沒帶人看著他?”
“此事是小弟的疏忽,等妥當時小弟自會請教規責罰,但此時還請王首領和鄧法王速速撤離此地!”伍應星急道。
“為著鄙寨的事,拖累貴教了!”王倫見說出言道。
“不干王首領的事,這是有人不拿本教當一回事,灑家卻去找他說道說道!”鄧元覺一拍桌子,對王倫道:“他們人多,還請王首領且避一避,少間小僧自會跟他算這筆賬!”
王倫想了想道:“但有急緩,可報個信去四明山,我大軍還在此間,少不得打破城池,叫這廝們知道厲害!”
鄧元覺哈哈一笑,道:“明州是鄙教的地盤,哪里用得著王首領出手?傳出去叫我等還有甚么臉面!王首領只管先出城去,此事自有小僧料理!”伍應星見說,也是一臉驕傲神色。
王倫見自己一句話,直激起了這兩人的自尊心,當下也不再多說甚么,只是點頭為意,道聲保重,鄧元覺便叫伍應星去召集弟兄,親自送王倫從后門走了,少頃只聽紅蓮閣里亂成一團,一陣刀兵廝并之聲不絕于耳,伍應星抱拳道:“小弟便送到此處,王首領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王倫回身抱拳,目送伍應星去了,這時忽聽樓上窗戶里探出一個人頭來,叫道:“跟和尚在一起的正是這兩個妖人,莫要叫他跑了!”
王倫和焦挺回頭一看,正是昨晚叫明教打得鼻青臉腫的那個遲到的掌柜,隨即五七個捕快也伸出頭來,焦挺見狀道:“我去牽馬,哥哥先走!”
“馬匹先不著急,吩咐‘深海’代為取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王倫說完一扯焦挺,直朝他使了個眼色,焦挺見狀一跺腳,反護著王倫出巷而去。
兩人原以為這伙人繞下下還得花些功夫,哪知這明州府的捕快很是賣命,直接從數丈高的二樓窗口便往下跳,焦挺見狀罵道:“狗日的,還陰魂不散了,哥哥先走,我去阻住他們!”
王倫見對方跳下來的人不止五七個,窗口邊上還有更多的人在往下跳,當即拉住焦挺,此時一條岔路出現在王倫面前,只見他也不往前跑,便岔了進去,又囑咐焦挺道:“甩開他們便是,莫要以大搏小!”
只見他邊說邊抽著手臂上的負重鉛條,又取劍割下腿上鉛袋,頓時感覺整個人解脫一般,望著一處圍墻便助跑攀上,焦挺見狀,有樣學樣,也是攀上石墻,兩人一并翻了下去。
正好墻邊有一堆軟土,前面擋著三五輛馬車,兩人落在上面也沒多大動靜,王倫隱在馬車后面,往前看去,只見此處卻是一處莊院的前門,門開一大片平地,又有數十個軍士懶懶散散的說著話。
這時墻外追兵吵鬧之聲驚動了這伙軍士,紛紛抽刀圍過來查探,恰巧這時院內又走出一隊士卒,看其精悍程度遠甚于門外這伙站崗的,王倫見硬闖怕是行不通了,當即伸腿在軟土上擦抹平了自己兩人的腳印,拉住躍躍欲試的焦挺,低聲道:“上馬車!”
焦挺聞言頓時攀住馬車后沿,搭了個人梯,哪知王倫此時已經練了兩年功夫,此具體魄也已小有成就,輕輕在欄桿上帶,整個人從馬車后簾中躥了進去,焦挺見王倫已經進去,憤憤瞪了這伙軍士一眼,沒奈何也跟著攀入里去。
這時墻外的吵鬧聲,加上墻內軍士的腳步聲、喝問聲,正好把王倫二人的聲音壓了下去,這時墻外的追兵已經有一人口銜利刃翻了過來,墻內軍士見狀大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和這伙軍士嘴中雖叫得熱鬧,腳下卻一步不肯往前不同,那幫從府內涌出的士卒見狀,都是刀劍出鞘,氣勢洶洶的往墻邊殺來,一看就是精兵宿將,和這些站樁軍士大不一樣。
當先翻過來這人見狀大驚,突然意識到自己身著打扮不妥,連忙大叫道:“且慢!我是豐老爺家中護院,今次特隨府衙捕快過來捉捕明教妖人,大家莫要誤會!”
那府內出來的軍士才不管這人言語,只見帶頭一個軍官大喝道:“丟下兵器,不然格殺勿論!”
那人聽這軍官言語不是本地口音,再次聲明道:“我是豐老爺府上的,協助府衙捕快捉拿明教妖人,你等是哪里來的軍卒,怎敢如此無禮!”
聽他語氣,似乎對這“豐老爺”十分迷信,好似在這明州城里,一報這個名字,簡直比趙官家還有威勢一般。
“我最后說一遍,丟下兵器,不然格殺勿論!”那外地軍官絲毫不為所動,右手上佩刀已經出鞘,似乎隨時都有沖過來的可能。
“誤會,誤會!”這時墻上攀上一個捕快打扮的漢子來,聞言對那軍官喊道:“劉提轄,劉提轄!是小人,州衙馬都頭啊!前天衙門里還見過的!”
那軍官一見此人,果然是州衙里的都頭,當即把長刀收入刀鞘之中,道:“一大早晨便緝拿妖人,馬都頭好生敬職啊!”
那馬都頭翻下墻頭,擦著頭上汗道:“魔教這伙人越發不成樣子了,居然勒索到豐老爺家中產業上了,這不知州大人發了話,定要將這伙賊人捉拿歸案不可,我等剛剛看著兩個人翻墻過來,還請劉提轄行個方便!”
劉提轄剛才擔心的是怕有人行刺他護衛的要人,這時見是官府行事,又是捉拿明教妖人,也沒有再阻攔,只見他點了點頭道:“如此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