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府。
原南朝皇宮,珍寶閣。
沖天大火將這座設計高雅、機關縝密的樓宇完全吞噬,作為當年南朝保存珍貴器物的秘密地點,隨著南朝遷都洛都,它的地位已經有所下降。
原本珍藏在這座樓里的寶物,已經被搬得七七八八,大部分都重歸洛都。
比如其中最彌足珍貴的物品,便是得自南蠻的《蠻獸圖》。
不過還有些不是那么重要的器物,甚至連它的主人都忘記的東西,還留在這里,沒來得及搬走。
負責這里的太監總管侯德義臉色蒼白,不停地來回踱步,等待屬下官員報備損失。
一個小太監滿頭大汗,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侯公公,侯公公…”
如此失儀,換做早些時候必然是一頓臭罵,但今日非同小可,候總管來不及訓斥,便追問道:“怎么樣,損失統計出來了嗎?都有哪些寶物被毀?”
珍寶閣被毀,如果嚴重了,那可是掉腦袋的后果,不容他不害怕。
那小太監喘息兩下,掏出個本子念道:“侯公公,萬幸,萬幸啊。趕巧了今天上午剛剛送走一批珍貴的寶物,留下的都是些不入品的東西…”
聽此一說,侯公公立即松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火起的原因查明沒有?”
“據說是負責搬運的侍衛打翻了燈油,沒來得及清理,后來天干物燥,成了火源…”
“傷了人沒?”
“宮女和太監死了三個,還有,還有…”
“還有什么?”
“還有兩位秘閣的高手,死在了里面…”
侯公公吃了一驚,道:“怎么會有秘閣的高手死在里面,要是尋常走水,他們怎也能逃得出來啊!”
小太監撓了撓腦袋,道:“可能是這二位玩忽職守,偷喝了兩杯。”
“放屁!哪個秘閣高手敢在執勤的時候喝酒?”侯公公聞言大怒,一雙眼眉幾乎擠成了一條。
“快把損毀物品的清單拿來我看!”
畢竟是當年內侍監大總管安忠信培養出來的,對這等要事有著精準的判斷。
小太監忙不迭將本子遞了過去,侯公公立即緊張萬分地仔細審視。
那小太監還在一旁勸慰:“侯公公,這里面真的沒什么寶貝了,只有幾件萬歲爺當年用過的東西,舍不得扔,還有就是那幾位結義兄弟用過的物品…留著也就是個念想。”
侯公公上上下下掃了數遍,的確如小太監所說,沒有什么值得偷盜的物品,但他為何心里還是有些七上八下?
若說這里面最有價值的東西,也就是葉七爺當年用過的“天機”劍匣,以及幾柄不入品的寶劍,除了留個念想,也看不出重要性,所以才會留在最后一批搬走,就連劍匣里的寶琴,也早已運走,實在看不出什么不妥。
“唉,算了…便將損失如實上報吧。”侯公公最后嘆了口氣,交代下去。
至于自己得到什么樣的處罰,就等著旨意吧。
小太監重新接過記錄本,也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這次損失的物品價值不高,不過里面那幾柄劍的名字倒起得不俗——
碧落、碧霄、碧泉、碧霞…
茶桌上旁的水壺發出汩汩的聲響,只是聽得聲音,葉清玄便知道那是蝦眼般的氣泡,距離蟹眼之水尚差半籌。
三丈之外的地上,糜江跪倒匍匐在地,額頭貼地,動也不敢動,脖頸后面的汗液凝聚成珠,緩緩滾落。
王東李浩宛如木雕泥塑,靜靜站立在門口。
“廬州五大幫派的人,你都找過了?”葉清玄不咸不淡地問了一句。
糜江重重磕了一頭,沉聲道:“回稟葉爺,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都挨個通知了一遍,但凡有人發現黎道天的蹤跡,保證會立即上報,絕不敢隱瞞。”
葉清玄冷哼一聲,淡淡道:“糜大當家用心了。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朝廷對合法的幫派買賣,都是支持的,只要記錄在冊,只要交稅,還受到保護…但你不要想著用朝廷的名頭收編這里所有的幫派和生意,要知道,這里面有些買賣,是朝廷絕對不允許的。你要敢借著我的名頭,威逼利誘,擴大自己的勢力,一旦被我知曉,我決不輕饒。”
說到最后一句,葉清玄用上了些許影響神智的六識能斷摩訶根本智經功法,頓時讓糜江心神劇震,嚇得連連磕頭,直接招認道:“葉爺饒恕則個,實在是雷立行事莽撞,夾雜了一些不該有的話,小可回去這就懲處,絕不敢借您老的名頭行惡!”
葉清玄嘆了口氣,道:“好了,不過小事。這廬州的其他幫派畢竟沒有你們忠心,只要人家同意,收編就收編,也不能讓你們白忙。但我還是那句話,違法之事,不可為!你知道我說的是那件事…”
糜江連連磕頭,連道不敢。
他當然知曉葉清玄說的是那件事,這廬州城、乃至全天下,最賺錢的買賣,一向都是人肉生意。
販賣奴隸,掠奪人口,殺人越貨,逼良為娼…
這人肉買賣,自古以來就都是無本生意里最賺錢的。
見到簡正明得罪了葉清玄,嚇得幾天幾夜不敢出屋,糜江幾人的確有些想動他生意的念頭,只不過剛剛商議了一次,不想第二天就被葉清玄提醒,頓時嚇得糜江收了心思,再也不敢插手這個行當。
說了一大堆保證的話,葉清玄卻根本沒往心里去。
指尖捻著幾瓣未炒過的新茶葉,葉清玄想了想,說道:“糜大當家,還有件事你要辦好。”
“葉爺吩咐。”
“聯絡好幾家真心投靠朝廷的幫派,將手下都組織起來,以前這里的城防無人在乎,但從今日起,便要組織人手日夜巡邏。防備白蓮教的賊人圖謀不軌。”
糜江聽得身軀一震,心中暗想:難道朝廷大軍要在這里與白蓮教開戰?
大軍一到,這些江湖幫派若是沒有歸順的,只怕值此就要消失干凈。
“明白,明白…在下,呃,屬下這就去辦!”
糜江聰明地自認屬下,坐實了投靠朝廷的身份,生怕葉清玄不肯收編了他們。
糜江匆匆而去,葉清玄抖了抖手里的信紙,上面寫著江淮地區與白蓮教做生意的幫派,其中大宗的糧草、兵器、礦石、奴隸等等,都有著詳細的記錄。
汩汩汩…
水壺的氣泡鼓動蓋子。
“可惜了!”葉清玄微微一嘆,“水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