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人人心頭劇顫,葉清玄在面對天絕高手的一剎那,竟然還改變用劍的力道,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若是換成在場的任何人,面對一名實力明顯強過自己的天絕高手,當然會采用最能發揮自己實力的一招,即便功力不夠,在體lì上也要用最直接的方法,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葉清玄選擇了上挑,這當然及不上直擊的力道更直接、更干脆、更有威力,而且他在緊要關頭臨時變招,肯定在氣勢和勁力上,都及不上之前的直擊,縱是可挑中錐頭,肯定沒法改變宋別離的錐勢,葉清玄為何如此愚蠢?
這內里的差別絕不是曹征東等人能看出來的,甚至就連對面的宋別離也露出一絲不明所以的疑惑。
別人的不了解是當然的。
這變化,現在也就只有一旁的孟源筠和展羽能夠稍稍明白,因為葉清玄用的并不是單純的斗轉星移,而是利用這一招蓄勢,準備在這招之后,使出以前從未使出的一劍,最近通guò“天下第一殺手”司空見愁指點,方才領悟的超凡殺招――
十方滅絕。
借助黑暗,使出無聲無息、凌厲孤殺的致命一劍。
而對面的宋別離將是第一個真正面對這一劍的敵人。
面對葉清玄,宋別離手下沒有任何留情,多年的冷酷生涯讓他懂得一個道理,獅子撲兔,用盡全力。不要給敵人任何能夠反手的機會。雖然葉清玄在最后階段突然加速的行為讓他吃了一驚。但他絕不是會被一點點小變化便會嚇倒的菜鳥。
即便允許他爆發全力的時間驟然縮短了一截。但他依舊有辦法在這突兀的變化中爭取到絕對的先機。
玄冰烈火真訣劇烈爆發…
至陰之水和極陽之火,從宋別離的經脈注入掌中的”桃花醉”中去,最奇異的現象在觀者不能置信的情況下出現,那奇異的、如同枯木一般的長錐,手柄上雕刻的樹葉紋理,突然變得雪般凈白,而長達一尺的錐尖,卻變得烈火般通紅。整把兵刃發出冰火交鋒時爆發的“呲呲”聲,“桃花醉”的尾椎就像是噴射出火焰的火箭一般,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威力提升到了最大,讓葉清玄之前的爭取剎那變得無用。
接著,從上往下急砸“靈緲劍”劍鋒。
而葉清玄手中的劍鋒以一個充滿了某種無法形容玄理的弧線,疾挑“桃花醉”…
葉清玄和宋別離在萬眾期待下,終于正面交鋒。
“靈緲劍”挑中“桃花醉”。
四周所有光亮在這一刻同時消失…
包括劍鋒上的光芒,包括天上灑下的月光,包括人的眼眸中自然散發的神光…
以二人長劍交擊的方位,仿佛突然出現了一個黑洞。將四周所有的一qiē全都吸入了其中。
所有人期待劍錐交接的聲音沒有響起,絕對的黑暗吞沒了周遭十丈范圍內的所有視覺。就連決戰的兩人也似從地面上消失了一般。
所有人的心臟在這一刻驟停,瞪大了眼睛卻看不到二人交手之地爆發了什么事情。
在敵對雙方所有人的心臟似要躍咽喉而出,緊張得要命的時刻,戰圈中心處現出一點強烈至今人不能直視的烈芒,接著是激雷般的爆響。
最奇怪是烈芒的照射并不及遠,只映照出”靈緲劍”挑中“桃花醉”錐尖的剎那光景,倏又消去。
除葉清玄和向雨田外,沒有人能明白發生了甚么事,但后果卻是清楚分明。
葉清玄和宋別離再次現出身形,感覺便像適才他們被絕對的黑暗吞噬,星光月照再不起絲毫照明的作用,到此刻黑暗才再次把他們吐出來。
兩人同時往后拋飛。
葉清玄如斷線風箏直往己方拋擲,落地后直滾往地上,翻翻滾滾十多步,直到孟源筠驚呼出聲,跳過去將其抱住,才止住了繼續翻滾的勢頭,葉清玄手中依然緊握著“靈緲劍”,但右手劇顫,卻是再難發力,甚至連握緊“靈緲劍”都有些不足。
“老七,你怎么樣?”孟源筠心如沉入無底深淵,他第一次看到葉清玄會這么狼bèi。
葉清玄身上的衣衫猶如剛從火場中逃難出來,焦黑的一片一片,連著里面的肌肉都或有凍傷的痕跡,或有焚燒碳化成一片,黑黑白白,極為難看。
不過好在葉清玄護體神功夠強悍,所有的傷勢只是浮于表皮,沒有深入骨肉之中。
真正的傷勢,還是被對手強大勁道震出來的內傷。
此時他臉色蒼白,面對孟源筠的垂詢,只是嘴唇蠕動幾下,卻是“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雖勉強支撐住身子,但絕對動彈不得了。
曹征東等人歡呼出聲,雀躍不已。
顯然在他們眼中,獲勝的就是宋別離一人,而且是絕對優勢的取勝。
這個時候,宋別離方才緩緩飄然落地,面容從未有過的嚴sù,眼神也變得從未有過的凌厲,緊緊地盯著頹然倒地的葉清玄,沒有說一個字。手上“桃花醉”,只剩下錐柄,一尺多長的錐鋒,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場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曹征東被宋別離的威名和氣勢所迫,沒有敢出言問上一句,而作為勝利者的宋別離在眾目睽睽之下,突地腳下一軟,微一踉蹌,差點軟倒在地。
“啊?宋先生!?”
曹征東等人慌忙沖上前來,扶住宋別離。
沒想到宋別離脾氣執拗,猛地一掙,“滾開!”
速度最快的曹氏兄弟四人,卻是同一時間挨了對方一個嘴巴,時間不分先后。卻是一響之下。中了四下。只有曹征東做出了一點點反應,對方的巴掌只刮到了一點面皮,而其他三個兄弟,卻是實實地被對方一巴掌扇飛,滾了出去。
曹征東臉色一僵,果然退后了幾步,臉色陰沉不定,對這個壞脾氣的高手沒有什么好印象。
而此時的宋別離頭巾忽然炸開。長發倏然散落下來,遮擋住了這個頭臉,而更有一縷灰白長發飄落地上,卻是被葉清玄的一劍削落。
他的傷勢更不止于此,臉上緩緩浮現一道血痕,血痕延綿,從左額角,一直延伸到了右嘴角,差點將整個腦袋劈成兩半,最可怕的是他的左眼。隨著那道血痕出現,也劃過了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瞬時變得血紅一片。
他瞎了…
但他沒有輸。
如果說此時雙方就此收手的話,無疑這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宋別離從未感受過的憤怒從心底騰然升起,對方的劍氣無聲無息,在黑暗中突然爆發,他甚至沒有察覺對方是如何出手的,只在最后的緊要關頭方才憑借多年的經驗和超乎常人的靈覺發現了這道突然襲來的劍氣,倏然仰頭避過了這穿眉心而過的一劍,讓劍氣從面上劃過,傷了自己的一只左眼,卻保住了一命。
對于名列“天絕榜十大高手”之一的“游魂”宋別離來說,這無疑是奇恥大辱,更是一場慘敗。
宋別離的左眼中留下慘紅的血水,頭發披散,形如厲鬼,面容更是從未有過的猙獰,死盯著孟源筠懷里的葉清玄,森然道:“你怎么做到的?”
他要殺了葉清玄,殺了展羽和孟源筠,讓他們嘗盡世上最痛苦的酷刑,在自己面前苦苦哀嚎百日,他才會發發善心,送他們歸西。
少哀嚎一日,他都不會讓他們三個死去。
雖然葉清玄三人在宋別離的心底結局已經注定,但他還是不想當個糊涂蛋,直言問著葉清玄,那一劍到底是從那里發出的,用的是什么辦法,怎么可能無聲無息地就傷到了自己?
那黑暗只是一個障眼法,宋別離已經有所感悟,即便現在是在白天,即便所有人都是瞪大了雙眼,也很難發覺葉清玄這劍中藏著的一劍到底是從那里發出來的,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劍。
這個問題夢魘一樣地糾纏著他,為的不僅僅是真相,更重要的是他一直都有一個必須要殺的人存zài,可是他一直沒有把握殺了對方。
而現在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小子,他的這一無聲無息的一劍,讓他突然有了一絲希望,一絲殺死那個死敵的希望。
葉清玄一聲慘笑,口里不停地往外嘔血。
而旁邊的展羽也是嘿然一笑,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知自己失血和耗力過多,已接近油盡燈枯的階段,一聲長嘆,輕輕道:“兄弟,看來咱們劫數難逃了,既然已然必死,就讓這個老王八蛋自己去猜吧…”
宋別離臉色登時鐵青,沒人敢這么侮辱自己,尤其是在自己面前。
“找死!”
宋別離一指點來,勁氣如鏢,直射展羽腳腕而來,看那凌厲程dù和出手的位置,展羽必然會在對方的一指之下挑斷腳筋,成為廢人。
“二哥…”
三兄弟中唯一一個還能動彈的孟源筠立即撲過去抵擋…
指勁被其一招擋飛,但整條右臂都是變得麻痹了起來,經脈熱辣如火焚,瞬間又變得如墜入冰窟,冷的打顫!
“好,看你能擋幾下我的冰火指勁!”
憤怒的宋別離打定心思要虐死他們三人,指勁連發,咻咻聲不絕于耳,忽而白色發寒,忽而熾烈如火…
孟源筠使出渾身解數,叮叮當當地擋下十多擊,最終經脈受損嚴zhòng,終于無法抵擋,噗噗噗,身上連中數下指勁,傷口處或是凍成冰晶,接著砰然粉碎,露出一個大洞,或是肉糜骨裂,被烈勁燒出一片焦黑,碳化的筋肉落地成灰。
孟源筠痛嘶出聲,驀然倒地,疼痛得滿地打滾。
同樣的傷勢只在葉清玄身上留下幾個白點。但卻讓孟源筠痛側心扉。二人護體神功的差距也可見一斑。
好在宋別離沒有想要當即取孟源筠的性命。他只是讓他嘗嘗自己的厲害,之后殘酷的方法還多的去了…
宋別離邁前幾步,盯著葉清玄,眼神中從未有過的陰狠,道:“說,你是如何辦到的?”
“辦到什么?”
葉清玄戲謔地問道。
宋別離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他只是想知道那一劍的秘密。
“你們給我滾開,別讓我再看到你們!”
宋別離突然暴怒地朝著四周大喊。曹征東等人駭然之下,紛紛四散逃走,他們知道葉清玄等人在宋別離的手上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問題是現在情xù有些失控的宋別離會不會突然出手取了他們幾個人的性命。
耳聽到宋別離一聲怒吼,眾人巴不得立即退后,離開這個可怕的天絕高手。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
宋別離森然詭笑兩聲,看著眼前三個俱都不能在動的年輕高手,獰聲道:“這一回看你們還有什么本事逃出我的手掌心。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我就讓你們嘗嘗看,這句話的含義到底是什么?”
話音一落。宋別離倏然飛撲向了葉清玄雙手連揮,砰砰砰砰。在他的身上接連點擊了無數大穴,手段之酷烈繁瑣讓人眼花繚亂。
“老賊,住手!”唯一還能有氣力喊出此話的,只剩痛得滿臉大漢的孟源筠,而一旁的展羽卻只能瞪圓了一雙眼睛,狠狠地盯著宋別離,如果一個人的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恐怕此時的宋別離已經被展羽千刀萬剮了。
隨著宋別離的氣勁深入體內,葉清玄的身軀開始不受控zhì地彈跳起來,身體內的罡氣全部被封印在穴道之中,無法動彈分毫。
接著筋骨中一股熱流和寒流突然出現,交替侵入經脈之中,渾身的骨頭突然如同被已億萬只螞蟻在撕咬,全身的經脈和筋絡瘋狂地往一起收縮,就像是抽羊癲瘋一般,葉清玄身體不受控zhì地顫抖著,口吐白沫,盡管拼命苦忍,但轉瞬之間便已經到了失去意識的邊緣…
那種非人的痛苦絕非正常人所能想象。
孟源筠和展羽看的目疵欲裂,拼命呼喊著葉清玄的名字,但痛苦中的葉清玄卻是根本聽不到分毫。
只是數息時間,宋別離用腳踢了葉清玄一下,那股痛苦倏然間消失不見。
葉清玄如同一條死狗一樣,在地面不停地抽搐著,表情極度痛苦。
宋別離得意地一笑,陰聲道:“怎么樣?滋味如何?這縮骨抽筋的痛苦不是那么好受吧?只要你肯告sù我,那一劍的秘密,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毫無痛苦地死去。我保證在你嘗過我的刑罰之后,絕對會認為那是世上最仁慈的解決問題之法。”
葉清玄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宋別離冷笑道:“你開什么玩笑?痛苦?現在我感覺比泡澡馬殺雞還要舒坦呢,你千萬別停,讓我再享受幾把…”
宋別離臉色上青筋猛地一跳,差點當場就把他一掌斃了,但轉瞬間,卻是自失一笑,接著幽幽道:“你小子只顧著嘴硬,但卻完全不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什么…你身上中的是我學會的一套最惡毒的刑訊手法,名叫剮骨縮筋手,你別小看這套手法,乃是我挖了上萬座古墳,才找到的千年前‘龍神’敖烈親手創zào的這一刑訊手法。受刑人不但筋骨抽搐,痛不欲生,而且這手法還有不可挽回的損傷,相信你已經感受到經脈的微妙變化了吧?呵呵呵,如果你再嘴硬,繼續承受這折磨,我保證你渾身的筋骨會慢慢變形,逐漸縮成一團骨肉,保證世上任何人都不會發現這東西當初還是個活人。日后就算僥幸沒有丟了性命,也會身軀佝僂,形如侏儒…不,是個比侏儒還要可怕數十倍、數百倍的怪物…哈哈哈,當年曾經被人尊稱為一代‘小劍仙’的葉清玄,將成為一個人見人厭的怪物…這樣的結果,我希望你能清楚的看明白…”
“畜生!”
“老不死的!”
話音未落,展羽和孟源筠已經罵成了一片。
而葉清玄早已是汗流浹背,臉色蒼白。
雖然他極力告誡自己。對方也許只是在嚇唬自己。但身體上確確實實的變化。讓他知道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這更是讓人感到害怕。
如果自己會變成那么丑陋的一坨怪物,那自己絕對不會求生,必尋死路。
那樣活著,豈不是成了日夜的煎熬和折磨?
而那宋別離笑容滿面,依舊如同惡魔一般的緩緩說著:“想想你現在的模樣吧…風流倜儻,少年英杰。想想你心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吧…那般年輕,那般美貌。如果有遭一日,你要以那樣怪異的面孔去見她們…她們會怎么反應呢?呵呵呵。一想到這樣的情景,我便開心不已…”
宋別離貼近了葉清玄的耳畔,緩緩道:“這套手法,我只會使用,解決之法卻不在我手里,而我知道那個會解決這個酷刑的人,早已身死無數年…你呀,注定是要變成一團爛肉。哈哈哈…”
宋別離瘋狂無比地大笑起來,狀極癲狂。
葉清玄等三兄弟,身子宛如冰封。寒冷不堪,難以述說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他們第一次感覺到了絕望。
死。并不可怕…
但有時候面對虐人身心的折磨,卻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住的。
尤其對于一個現代人來說,在明知道自己必然改變的命運面前,沒有一絲一毫的辦法,只能無奈地看著自己的變化,這種絕望的恐懼,幾乎可以讓人發瘋。
“既然如此,你就更別指望我會告sù你實情了!”葉清玄破罐子破摔道。
“是么?哈哈,那好吧。不過你放心,這套手法我不但會用在你身上,還會用在你的兩個兄弟身上,日后更會用到你的同門,你的愛人,你所有的朋友身上…我會把發生在你們身上的痛苦,一絲不差地用在他們身上,讓他們體會一下,你現在痛苦和絕望。當然…在此之前,我還會把你們變成一坨爛肉的軀體送給他們,讓他們辨認一下,哪個才是自己朋友,哪一個才是自己的愛人…多么有趣,多么好玩?哈哈哈…”
“混賬,你敢…”
葉清玄差點當場就崩潰了。
想一想如果自己最愛的梅吟雪見到自己破爛不堪的身軀時,那將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只是想一想,便已讓葉清玄有種發瘋的沖動。
“我要殺了你,混蛋!”
葉清玄掙扎著要爬起來,但只是手臂剛一支撐,之前那股抽搐的痛苦便再度來襲,瞬間變痛不欲生地倒在地上,渾身抽搐不停,身軀完全不受自己的控zhì。
宋別離的笑聲更加肆無忌憚和瘋狂了!
“殺我?就憑你?哈哈哈…”宋別離狂笑著…
倏然間,天地突然大方光明,天上的明月在那一剎那似乎也受不了宋別離非人的瘋狂,從天空墜落下來,瞬間便到了眾人眼前。
“什么人!?”
宋別離駭然大吼,同時手中沒了錐尖的“桃花醉”再次出手,倏然迎著傾瀉而下的月光擊了上去…
一個聲音如同九霄云外傳至,飄渺得宛如仙音一般,“徒兒莫怕,為師來了――”
月光普照,天地一片清涼。
溫涼如水的月光下,痛苦嘶叫的葉清玄竟然如同做了噩夢的孩子一般,微微醒轉,接著又沉沉睡去。
半空中楚靈虛的一劍再次與宋別離的一錐交擊到了一處…
劍錐交擊,震懾全場的激響往四周擴散,彷如在平靜的大湖投下萬斤巨石,震撼激蕩,直教人人耳鼓生痛。
咻――
衣袂破空聲傳來,那宋別離在嘗到了楚靈虛的一劍之力后,心中大震,自己被葉清玄您的劍氣所傷,瞎了一眼,再次面對歸虛境的絕頂高手,獲勝幾率極低。
更何況楚靈虛的一劍之威,讓他產生了極大的威脅,這是一名足以挑戰天絕榜的宗師級高手,這個時候,即便他心有不甘,也是毫不猶豫地逃離了此地。
楚靈虛衣袂飄飛,借勢腳不沾地御劍飛退。手中名劍“月如玉”遙指對手。直退回原位。英俊無匹的臉容,第一次充滿了冰冷的殺意,仰天沉喝道:“宋別離,無論天涯海角,我必取你性命!”
呼呼呼――
一連三道身影落下,一聲女子的驚呼傳來,倏然撲向地面上昏迷不醒的葉清玄,動容道:“小師弟。小師弟,你怎么了?是四師姐啊!”
旁邊兩個身影攙扶起孟源筠和展羽,聞言都是一臉悲戚,極為緊張地看向葉清玄。
除了楚靈虛之外,這后來的三人,竟然都是葉清玄的同門師兄弟,大師兄陸清正,二師兄封清巖,還有就是四師姐岳清蘭。
三個師兄弟是最近趕來接應眾人救出皇帝,逃出洛都的。
在接應到逃出去的方朝雪和姜斐然之后。確認了老皇帝皇甫敬德無恙,便立即前來救援當做后盾的葉清玄等人。
沒想到還是晚來了一步。讓葉清玄遭受大難。現在雖然還有半口氣在,但面對葉清玄身上的傷勢,任何人也沒有救治的辦法。
楚靈虛的太乙玄元凝玉功,只能以玉系功力暫時壓制住傷勢的爆發,但對藏于葉清玄經脈、筋骨當中的陰勁手法,卻是束手無策。
耳畔聽得更遠處傳來的一片喊殺之聲,以及大批呼嘯而來的各路高手,楚靈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走!”
此時驚呼聲四處傳來,景陽宮突然間各處火起,顯然是百里無及等人為了能夠逃走,放火燒宮,擾亂敵人的注意力。
眾人過處,火頭四起。
當他們順著密道逃出景陽宮的時候,回首后望,整個景陽宮都陷在火海里…
濃煙把星夜全遮蓋了。
不過此時葉清玄已經完全昏了過去,同時昏過去的,還有“小鷹王”展羽。
宋別離的一錐,正中胸腹之間,不過奇跡的是,展羽最后關頭的一避,竟然避開了所有要害和內臟,但只是大量的失血,就差點讓大家伙沒有將他救回來。
從來沒有睡得這么久過。
似乎也很久沒有睡得這么踏實和滿足…
葉清玄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出現的是三哥段散石緊皺的眉頭和充滿擔心的雙眼。
葉清玄嘿嘿一笑,道:“還以為第一眼會見到美女呢,見到你,真是掃興…”
段散石似乎很久沒有睡過覺了,聞言探了探葉清玄的額頭,勉強笑道:“別說話,保持體lì,再過幾天,便能見到我師父了…”
這個時候,葉清玄才發覺四周不斷地搖擺著,似乎是在一輛馬車上。
看著葉清玄疑惑的眼神,段散石道:“是牛車,你的阿青拉的車。只有它的體lì才能不眠不休地馱了你七天七夜,我們馬上就要到鄭州城了。”
鄭州城?
七天七夜?
我到底睡了多久?
葉清玄有太多的問題要問,但雙眼這個時候卻又不爭氣地開始打架,耳畔傳來段散石的聲音道:“是我師父的治傷奇藥,配合你的白云熊膽丸,有療傷奇效,就是會讓你昏睡不醒。放心吧,這里有我…”
最后的話還未聽清,葉清玄便已疲憊地睡了過去。
自己真的是好累啊!
不知過了多久,葉清玄再次醒轉的時候。
手心里已經牢牢地握著一只柔荑,那蝕骨銷魂的觸感讓葉清玄忍不住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睜眼處,梅吟雪那張絕世容顏,便在他的面前。
從來都是冷若冰霜的臉龐,此時雙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哀傷和擔心…
葉清玄心痛不已,柔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葉清玄已經看到自己的手,形如枯骨,只剩下一張皮附著在骨頭上,雖然沒有抽縮變形,但顯然為了對抗那時刻可能襲來的抽搐,將自己體內的養分、罡氣,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自己就像是一盞熬到油盡燈枯的燈,隨時都有熄滅的危險。
梅吟雪將他身上的錦被掖了掖,像極了世上最溫柔的妻子,眼中剛剛不可抑制的擔憂此時已經一掃而空,仿佛根本沒有出現過一般,那讓自己魂牽夢繞的輕柔嗓音,毫無疲累之感地淡然道:“擔心什么?又不是生離死別。你想死,怕是要早得很呢…”
葉清玄不由得失聲笑了起來。
不知為什么,當梅吟雪出現在他的身邊之后,他感到極大的滿足,仿佛之前的任何疲累和生死搏殺都不足一提。
“我們這是去哪?”
葉清玄已經感受到了輕搖的船體,他們是在船上。
“回昆吾山…”
葉清玄疑惑地看向梅吟雪。
梅吟雪突然嬌慵地斜倚過來,輕輕壓在了葉清玄的身上,盡管隔著一層錦被,葉清玄也感受到了那蝕骨銷魂的柔軟,而鼻端更是那淡淡的、甜甜的體香,縈繞不散。
在精致的紫銅燈下,柔和的燈光,夢一般地灑在她身上。
同時,梅吟雪悠悠說道:“他們說,那里有一個人,是能夠治好你的傷。是完全治好,你不用擔心有任何后遺癥…”
“可宋別離說…”
梅吟雪春蔥一般的玉指突然壓到葉清玄的嘴唇之上,微嗔道:“敵人的話怎可輕信?況且他也曾說過,有個人懂得治愈之法,他以為那個人死了,可偏偏那個人就是沒死,而且現在就在昆吾山上…這一點,是浣葉先生和段散石、江水寒一起證明了的。”
葉清玄輕輕“噢”了一聲。
既然是自家兄弟的證言,那就絕對錯不了。
梅吟雪同時輕聲說道:“不論如何,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等著你的,不管在什么時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么個人。”
梅吟雪情話綿綿,卻是故意遮擋住了自己的臉,不過葉清玄的眼中,依偎在自己懷中的梅吟雪,那潔白的鵝頸已經變得通紅一片了…
這一刻…
嘿嘿,真好!
若是現在就此死去,怕是也此生無憾了吧?
葉清玄用自己枯槁的手輕柔地撫摸梅吟雪的長發,就算手端的觸覺有所退化,但在對方的長發在指尖滑過瞬間,依稀感受到那如絲般的順滑之感。
葉清玄忍不住輕笑起來,但在笑聲出口就要剎那,他卻再次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