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幾乎控制不住胸口的殺意,手中的坎離劍似乎感應到了她的情緒,輕輕彈動著。
她深深吸了口氣,鎮定下心情。
無論是伏元青,還是徐正,她都不想為他們所用。但這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真不知道自己跟他們什么孽緣,都已經八年了,從星羅到陵蒼,何止萬里之遙,居然又碰上了!
“這可真有意思。”怒到極致,靈玉反而笑了起來,“你們一個逼我相助,一個逼我對立…你們不是一伙的吧?”
此話出口,徐正斜飛的劍眉微不可見地一揚,下一刻,面若寒霜,執劍指向靈玉:“多說無益,在這里遇到我們,算你命不好。”
這算什么?強迫中獎嗎?靈玉面色平靜,心中卻狂暴無比,有一種把徐正那張俊臉撕下來揉巴揉巴丟糞坑里的沖動,從來沒見過這么自以為是的人!
上輩子紫霄劍派跟她有仇是吧?去報名,人家說,不收女弟子;參加法會,遇到他們內訌,還發現徐正就是破她相的真兇;好不容易去了太白宗,從此兩不相干,出個任務都能遇到。現在要有人說,她上輩子毀了徐正道基,她都相信,這完全是不共戴天的節奏啊!
既然多說無益,靈玉也懶得多說了,她緊了緊手中劍,目光平靜無波地望著徐正,屬于劍修的銳意蓄勢待發。
八年過去,靈玉的外貌幾乎沒有變化。修士本就難以衰老,筑基期的壽元在三百歲以上,沒有特殊手段駐顏的情況下,一般五六十歲開始,才會慢慢由青年轉向中年。二十六歲的靈玉,與當年相比,只是少了一分青澀,樣貌仍如少年。
正是因為如此。無論是伏元青還是徐正,看待她難免帶了昔日的印象。
直到此刻,靈玉鋒芒畢露。
伏元青心中一動,迅速將一枚丹藥塞到同伴嘴里,低聲道:“顧師弟,我們的機會來了。”只要靈玉能纏住他們一時片刻。他們完全可以借機逃離。
徐正身后不遠處,那名姓段的青年朗聲道:“徐師兄,這位…程道友就交給我,你去擒殺袁復,莫讓他逃了。”
徐正目光一動。卻道:“不,顧昊有傷在身,袁復一人難成氣候。你和莫師弟對付他足夠了。”盯著靈玉,眸光森寒,“她是太白宗的弟子,你們不好交待。”
太白宗的勢力,不比紫霄劍派差多少,兩派起了紛爭,是件很復雜的事,如果公然對太白宗弟子出手。少不得要引發一場風波,到時候,后臺不夠硬。就承擔不起后果了。
段師弟略一遲疑,點頭道:“徐師兄說的有理,莫師弟。你看…”
另一名同樣身著紫衣略顯陰沉的青年點了點頭,手中細長的劍一揮,人已凌空而起,挽出無數的劍花,向伏元青二人刺去。
伏元青面色一沉,將同伴一推,手中劍爆開燦爛的光,迎了上去。
段師弟見狀,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意,那柄彎曲古怪的飛劍緩緩拉伸,有如銀蛇吐信,后發制人!
徐正抬起手中劍,紫雷噼啪,直指靈玉。
此時此刻,靈玉哪里還會存什么僥幸的心思?左手放開坎離劍,右手一揮,一道流水一般的淺紫劍光流淌而出,劃出一個完美的圓,落在她手心。
看到她的劍,徐正微微瞇起眼。劍修的劍,能說明很多問題,比如他手中的紫雷劍,紫氣純正,雷光閃爍,絕非一般的筑基劍修能擁有的。比如靈玉手中的坎離劍,流水一樣的淺紫色,帶著凜凜的寒意,又隱約跳動著火焰。
紫霄劍派是劍修門派,除了最正統的紫霄劍典,還有各種各樣風格不同的劍訣,可徐正卻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劍光。
他有一種見獵心喜的感覺,幾乎讓他忘記了此行的目的。
昭明劍君總說他難以管教,在劍修之路上離經叛道,那位大少爺更是從未把他放在眼里,除非必要,連句話都懶得說。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對著劍,他有著怎樣的專注,好像合為一體的專注。
可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看了眼那邊斗成一團的伏元青等人,徐正目光一凜,紫雷噼啪,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向靈玉襲去。
靈玉瞬間動了,淺紫劍光畫成一個圓,迎了上去。
這只是一個試探,兩道劍光一觸即走,下一刻,淺紫劍光陡然爆開光華,如利箭一般,向徐正激射而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
徐正站在巨石之上,冷哼一聲,紫雷劍上,無數的劍氣成形,片片如利刃,在劍上纏繞盤旋。
旋風劍!
靈玉只覺得胸口一悶,心靈相通的感覺讓她明確地感受到,劍氣被絞成粉碎。
幾乎沒有空隙。
她沒有強撐,而是一揮袖口,將劍光收回。
這個徐正,不是三世鏡中的徐正。
三世鏡中的徐正雖然強大,但他的劍氣、劍意以及斗法的手段,都流于平常。而這個徐正,卻有著讓她難以承受的威勢。
對,就是一種威勢,他的劍揮出來的瞬間,帶著一股純粹的威勢,這種威勢藏在他的劍意里,很難被別人察覺。
一擊得手,徐正沒有見好就收,竟然手握紫雷劍,從石林上空躍了下來。
紫光閃爍,雷電噼啪,他揮舞著紫雷劍,一劍斬了下來。
靈玉側身讓過,右手一橫,將坎離劍接在手中,毫不客氣地與他對攻。
這種親手握劍迅如閃電的對攻,在煉氣期最常見,到筑基期,劍修往往不再隨意近身,而選擇劍氣與劍意對招,而結丹期,直接對招的情況幾乎不會再出現了。
周身都是流淌的劍光,劍氣橫溢,劍意互相抗衡。靈玉感覺全身毛孔都張了開來,危險的感覺刺激到極點,手腳仿佛有了自身的意識,每一招每一式流暢至極。
這一近身,她越發感覺到徐正的可怕。并不是他修為多高,算起來,他筑基不過十來年,仍然停留在筑基初期,比她強,但差距還不至于無法彌補。關鍵是對招之間,那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他的劍氣敏銳至極,哪怕只有轉瞬即逝的機會,他都能抓住。
靈玉覺得自己應該反省一下。不錯,這個人性格很討厭,又是個背景深厚的大少爺,但,這不應該成為她輕視他的理由。難道大少爺就不會有卓越的天資,和認真的態度么?如果因為他的出身就認定他對劍的造詣流于表面,跟那些以貌取人的家伙有什么區別?
又或者,三世鏡中的那個徐正讓她存了輕視之心,直接把這個徐正對應上了去了。事實上,三世鏡只是三世鏡,哪怕里面的人物在現實中有原形,也不可能一模一樣。眼前這個徐正,才是真正的徐正!
山坳角落里,靈玉施放的護罩下,祝檀兒看著飛舞的劍光,咽了咽口水,問:“爹爹,前輩她會贏的吧?”
祝連城神情嚴肅,并沒有回答。
境界所限,這場斗劍到底如何,他也看不出來,只知道這些人都很厲害,往日在仙城里見過的筑基修士比斗,根本不能與之相提并論。
這讓他的情緒低落不已。他已經不是那些天真得以為自己有了條件,就能一飛沖天的年輕人了,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與那些先行者的差距。這才是真正的天資縱橫之人,他自己是沒有希望了。
祝連城嘆了口氣,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徒兒。女兒的資質他知道,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不過這個徒兒,卻有著不錯的天資…或許,應該讓他試著拜入宗門,聽說各大宗門招收散修抵抗妖修,這或許是個好機會…
一道紫雷襲來,靈玉一反手,淺紫劍光繞過,迎了上去。
“鏗——”一聲銳響,靈玉忽然胸口一悶,蹬蹬蹬后退數步,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傷…她身上的傷還沒好。
徐正居然沒有趁勝追擊,而是停在原地,目光淡漠地看著她。
靈玉一抹嘴角血跡,將滿嘴的血腥味吞下,勾起漫不經心的笑:“徐道友怎么停手了?”
徐正道:“不過八年時光,從散修到宗門弟子,不但筑基成功,還修煉到這樣的境界…呵,真不容易。”他的語氣和他的目光一樣淡漠,聽不出什么心情。
靈玉目光閃了閃:“怎么?徐公子莫非是在惜才?”
“算是吧,可惜你是女子,否則來紫霄劍派倒是合適。”出乎意料,徐正居然沒有反駁。
靈玉有種荒謬的感覺,這個徐正是怎么回事?翻臉比翻書還快,心情瞬息萬變,女人都沒他這么善變!剛才還拿劍指著她,逼著她與他作對,現在居然起了惜才之心!
“所以呢?”靈玉握著坎離劍,半點沒有放松。
“所以…”徐正轉過目光,看著那邊斗成一團的四個人,“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也給他們一個機會。”
“…什么意思?”
徐正轉回來,道:“如果他們能勝出,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你…”靈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
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