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幸伙真是和他爹爹一個性子,聽不得吵鬧。”唐王妃哈哈一笑,忙命產婆先把孩子抱下去,這里就請余夫人等娘家人去堂屋里做,因為齊芷蘭也是半個月前才生下一個女孩兒,兩家說笑間自然便說這兩個孩子該訂娃娃親之類的話。
待出了廊下,就見沈璧珍和寧徹宣以及沈家幾個小女孩兒正圍著另一個產婆打聽情況,一面互相說笑幾句,沈璧芳已在兩個月前嫁了人,所以如今家里年紀到了適婚年齡的女孩兒就只有沈璧珍一個,其他女孩子年紀尚小,圍在她和寧徹宣身邊,矮了不止一截。
眾人的腳步便不自禁頓了一下,薛夫人笑道:“宣哥兒和五姑娘都是擔心芍藥呢,瞧瞧,問的比咱們還細心。別說,這兩個孩子站在一起,我看著倒真是郎才女貌。”
話音剛落,忽聽唐王妃幾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她便立刻反應過來,暗道自己真是的,這樣唐突的話怎么可以說出來?如今我們只是庶民,五姑娘不是親王府的女孩兒了,那宣哥兒卻不僅僅是伯爵府的公子,還是才學出眾,遲早可以考中進士的好苗子,如今我們卻拿什么去配人家?
一念及此,不由便添了幾分惆悵尷尬,忙將這話岔開,一行人方去了堂屋。這里沈璧珍和寧徹宣打聽完了產婆子,將身邊一些小丫頭遣了自己去玩兒,沈璧珍便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可總算是平安生下來了…”話音未落,忽覺這話在一個外男面前說,實在是有些不妥當,即使這個男子是生孩子的女人的弟弟。
“可不是呢。”寧徹宣卻似是沒有察覺,松了一口氣笑道:“提了半個月的心,如今可總算能放下來…”一語未完。忽聽前邊后廊下傳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他連忙轉過身去,皺眉道:“誰在那里喧嘩呢?”
這會兒已經是深夜,但因為寧纖碧生產,所以沈家仍是燈火通明,前后院廊下都燃著一溜的紅燈籠,借著光芒,就見鄭黎和輕憐正快步往這邊走過來,鄭黎就笑道:“爺,外面人人都說小少爺出生的時候兒。從天上落了顆星星下來,現在人人都說小少爺是將星下凡呢。”
寧徹宣一愣,忽聽沈璧珍喜道:“是真的么?不過也是了。我三哥和三嫂那是什么人?他們的孩子是星宿下凡也說得過去。”話音落,見寧徹宣皺著眉頭,她便訝然道:“怎么了?你不高興?”
寧徹宣嘆了口氣道:“自然是高興的,只是如今這個境況,我很怕…很怕會有人用這種說法借題發揮。”
沈璧珍也是聰明人。立刻便明白過來,鄭重道:“你的意思是…明王爺?”
寧徹宣點點頭,沉聲道:“他如今的聲勢已是如日中天無人能比,甚至前兩日皇上去祭拜先皇陵寢時,還是讓他坐鎮京城監國,歷來這種重責大任都該是太子擔當的。如今只要不是瞎子。心里就都明白皇上屬意的儲君人選便是他了,他又對沈家恨之入骨,萬一要在這方面做點文章…”
他沒有再說下去。沈璧珍卻已經明白了這其中的重要性,沉聲道:“的確,歷來帝王最忌諱這樣的說法,只是如今該怎么辦?”
寧徹宣抬頭看了看夜空繁星,思慮了一會兒方道:“這事情不要和別人說。明日我看看去找一下齊王爺,讓他注意著欽天監那邊的動靜。”
“好。我知道了。”即使是在這樣沉重的話題下,沈璧珍看著寧徹宣的目光也不由泛出光彩,只把寧徹宣看的有些發愣,喃喃道:“五姐姐怎么了?”
“沒…沒什么。”卻見沈璧珍臉一紅,垂下頭去小聲道:“只是覺著,你真不愧是三嫂的弟弟,關鍵時刻,又聰明又沉穩,這事兒的根結,可不就是在欽天監身上呢?若是將星下凡,或許還能為沈家贏得一絲轉機,若是帝星下凡,那可不就是萬劫不復了?”
寧徹宣連忙左右看看,見除了鄭黎輕憐外并沒有別人,方鄭重道:“恰是如此,不過五姐姐莫要說的這樣直白,一旦被別人聽到,又是一場風波。”
“我只是想贊你一句罷了。”沈璧珍臉更紅了,一顆心也小鹿般跳個不停,覺著自己再在這里呆下去,說不定就要失態,因此話音落,她轉身便走,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廊下。
寧徹宣見慣了沈璧珍落落大方爽朗的樣子,這種含羞帶怯又薄怒輕嗔的風情當真是想都沒想過,一時間看著那曼妙背影不由得愣住了,暗道五姐姐真是個端秀不可方物的好女子,這樣女子,男人們但凡是有眼睛,又哪里肯錯過?姐姐過年那會兒答應的我倒好,包在她身上,只是如今都過了大半年,也沒見她提起,她…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可別讓人搶了先去。
“爺,五少爺…”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鄭黎在耳邊喚,寧徹宣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剛才的癡態只怕都落在眼前兩人眼里,便覺著一陣尷尬,連忙清清嗓子,假裝沉穩道:“嗯,你們夫妻倆忙了這些日子,總算今兒晚上塵埃落定,趕緊回去休息吧。”
鄭黎和輕憐答應一聲,彼此看了一眼,寧徹宣和沈璧珍剛才的模樣那么明顯,兩人哪有看不出來的道理,卻也不說破,眼看寧徹宣回了前院,他們這才往自己屋子里走。
兩人是五月的時候成婚的,只因為再不成婚,輕憐在寧纖碧身邊幫忙就惹人閑話了,于是寧纖碧問了輕憐的意思,發現她確實對鄭黎有意,而非是無奈之下的湊合,于是便做主替他們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婚禮,就是宴請家下人用一頓好飯,這便是主母看重的恩情了,不然的話,一個妾侍賞給下人,不過是一道命令罷了,哪里還會替他們簡單操辦?
兩人如今倒是夫妻恩愛的很,因念著寧纖碧的恩情和自己兩人的甜蜜,回去途中輕憐便對鄭黎道:“五少爺和五姑娘的事情也不知道奶奶曉不曉得?若是不曉得,我哪天倒要提醒她一聲,我覺著這兩個孩子很配呢,你說是不是?”
鄭黎沉吟道:“奶奶是什么人?哪有事情能瞞得過她去?只怕心里早就有數了。只是到現在不提的話,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緣故,你也知道,親王府如今可只是庶民了,五少爺卻是前途無量,縱然五少爺愿意,伯爵府的三太太和他的親母能同意嗎?更不用說他爹爹是遼東總督,正二品大員,聽說那是大慶朝從建朝以來最年輕的二品大官呢。”
讓鄭黎這一說,輕憐心里也不禁有些打鼓,就把剛剛興起的心思歇了,因回到屋中,坐在床上出神半晌,就聽鄭黎道:“快睡吧,奶奶這會兒是睡了,不好進去打擾,明天早上咱們早點起來,你好趕過去伺候著。”
輕憐笑道:“這還用你說?我不知道嗎?不過有蘆花玉兒兩個,也用不著我什么。蓉兒纖纖晴兒她們是要去藥作坊幫忙,不然的話服侍奶奶都是不錯的。我只笑海棠和山茶,原本說定要等奶奶生產了才肯嫁出去,到底當不得付明請求,早三個月嫁了,這會兒在家里不知怎么著急呢。”
鄭黎笑道:“到明日她們嫁人也敲滿百天了吧?正好可以回來探望奶奶呢。咦?要這么一說,明天正經有的忙碌,想來伯爵府那幾位嫁出去的姑娘都要過來,就是海棠山茶,如今可也是正經的奶奶了…”說到此處,不由得看著輕憐怔怔出神,好半晌方嘆了口氣道:“她們都落了個好歸宿,唯獨你,才貌俱勝她們許多,卻是落在我手里…”
不等說完,便聽輕憐笑道:“什么時候你也變得這樣自怨自艾起來?從前的鄭大哥可不是這樣人。更何況,是不是好歸宿,這難道還有個界定不成?奶奶常說,福也好罪也好,全在乎一心。你心里是個樂觀的,便是怎么遭罪,都能安慰自己,覺著這是享福。你就是尊屋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心里不痛快,那也是遭罪。我…我對鄭大哥,也是真心的,不知什么時候…就…就有了這份心思…后來奶奶把我配了你,別人覺著不妥,我自己心里清楚,這是再妥當不過了。別的男人家世好,長得好,我不喜歡也沒用,更何況,這世上還有誰能像…能像你一樣將我放在心上?奶奶說過,若是有一個男人能傾心愛著你寵著你護著你,那便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了。”
兩人成婚以來,鄭黎還從沒聽過輕憐說這樣的話,他一直只以為對方委身于自己是為了那兩次救命之恩,也曾堅決拒絕過,無奈寧纖碧主意已定,他最后又實在受不了這個誘惑。因此成婚后,只覺著對輕憐十分抱愧,心里時常自責不已,以至于到現在兩人床第之間,他都放不開。
了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