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市到處都是城中村,城中村是城市化進程中出現的一種特有的現象。在開始改革開放后的時間里,一些地區城市的建筑面積迅速擴張,原先分布在城市周邊的農村被納入城市的版圖,被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所包圍,成為了“都市里的村莊”。
城中村的內部通常沒有統一的規劃和管理,以低矮擁擠的違章建筑為主、環境臟亂、人流混雜、治安混亂、基礎設施不配套、游離于城市管理體制之外,成為了都市的“瘤子”。從地域角度上講,它屬于城市的范疇。從社會性質的角度上說,仍保留了傳統農村的因素。具有城市與農村雙重特征的城中村究其產生原因,同中國的城鄉二元體制、以及土地所有制度等多種因素有關。
而天朝的官員們則把貧民窟看成是城市的瘡疤,會影響自己的形象和政績,千方百計要驅趕和強行拆毀。貧民窟確實不美觀,治安差,但貧窮并不是農民自己的罪錯,不能讓他們富起來,也住進高樓大廈才是政府官員的過失。如果真想加速城市化,則應該正視貧民窟的存在,甚至允許在一段時間內有所擴大,以大大降低城市化的成本,從而大大加快城市化進程,使國家最大限度地從城市化的積聚效應中獲益。因此,“城中村”中,就成了外來人口安身立命的廉租區,是一個魚龍混雜的特區。
包飛揚租住的房子在離環保廳不遠的百合苑,正介于環保廳與柳浪河的中間。百合苑地處西京與周邊郊區農村的結合部,自然也就形成了一個還算繁榮的經貿基地,鄉下的農民們把自己辛辛苦苦收獲的糧食作物、蔬菜、土特產拉到這里,擺設攤點進行叫賣;而西京市的市民們為了能吃到天然、實惠、且有廉價的農作物。也會不辭勞苦趕來采購自己的生活必需品。
包飛揚走出百合苑,立即融入了來來往往的人流中。
環保廳的大樓遙遙在望,看距離也就有300多米的樣子,環保大樓的后側,是一家十分紅火的菜市場。王濤聲昨天跟自己說,這家菜市場里面,有小籠包子、羊雜碎、小米粥等各種各樣的早點。
現在是清晨六點半,太陽剛升到樹梢頭,上學的、買菜的、上班的,人流、車流交織在。個個爭先恐后。互不相讓。九零年才修的新華街倒是柏油路面。兩側還有人行道,但沿街店鋪又恨不得將鋪棚撐到路中央來,打游擊的小攤販、以及隨意停放的自行車、摩托車。都使得新華街在菜市場前后這一段路格外的擁堵。行人、自行車、摩托車在汽車之間自由穿插,想從空隙里搶一點速度出來,往往給堵得更結實。
喇叭聲、打鈴聲、罵街聲、嘈雜聲交匯成一片。
一部西京牌照的桑塔那給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來,不耐煩的拼命按著喇叭,只是沒有人理會他們,該堵照樣堵在那里。包飛揚雙手插兜,見縫插針的往前擠。
“包主任早啊!”包飛揚剛走到桑塔納金錢,就見車窗突然搖下,從里面伸出一張睡眼惺忪的臉。
“哦,是楊主任啊。這么早你老兄急著干嘛去?”包飛揚認識這張臉,是總隊辦公室主任楊文浩。包飛揚去找涂小明時,兩個人有著數面之緣。
“我老婆昨天在她媽那里住,我這是去接她上班,順便蹭一頓早餐。哈哈,包主任,你這是…?”楊文浩滿臉堆笑,一副獻媚的嘴臉。
這個楊文浩是個出了名的馬屁精,在總隊辦公室有了年頭,仗著自己的岳父是環保廳副廳長,一向目中無人。但他畏懼涂小明,知道涂小明是個惹不起的主兒,而包飛揚又和涂小明走得那么近,自然也就有點愛屋及烏了。
“早上起來沒事,想找個早點攤吃點飯,這不,我也是剛剛搬進陽光苑,對這一帶不是太熟悉,順便也摸摸去咱們總隊的路。怎么?楊主任有沒有興趣一起共進早餐?”反正包飛揚也是閑逛,能在這種地方遇到同事,也是他沒有想到的,邀請一下共進早餐,既可表示自己的熱情,又可以趁這個時間多了解一下環保廳的事兒,何樂而不為呢。
“既然包主任邀請,我受寵若驚呢,再說了,我岳父家就在前面的廳家屬院,這一帶大街小巷我都摸得一清二楚。等接上我媳婦兒,我替你做向導。你看,咱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說話不方便,來來來,上車。”楊文浩一臉惶恐,也感覺到自己在車里,包飛揚站在車外說話有失禮節,就從車里將車后門打開,讓包飛揚上車。
“這種地方,開車沒有走路快把。”包飛揚和楊文浩開了個玩笑。
“你上來就知道社會主義的優越性了。”楊文浩眨了一下眼,像是帶著某種暗示,一臉的詭異。
上了車,楊文浩坐正了姿勢,右手不知道在哪里一按,一聲刺耳的警笛就傳了出來。這種警笛聲音有點怪,和警察、消防、醫院的還不一樣,聽起來有點生。
正在擁擠不堪的人群聽到這個聲音,霎時安定了下來,就那么一兩秒的發怔,看清楚是一輛轎車在發威,都以為是哪個部門的執法人員大清早出來辦案,大家馬上自覺地打開了一條通道。
楊文浩一踩油門,桑塔納啟動。
“怎么樣?咱們環境執法的警笛管用吧。”楊文浩嘴角掠過一絲趾高氣揚的滿足。
“呵呵,楊主任還真有點門道,連這個招兒都能想起來。高,實在是高。”包飛揚心里反感這種在老百姓面前顯擺的人,但是自己坐在車里,也只好被迫與楊文浩同流合污一把,只好強裝笑顏地奉承道。
有了警笛,楊文浩的桑塔納就快多了,往前走了不到二百米的樣子,包飛揚看到右邊出現了幾排紅磚排樓,路邊的不大的門上,掛著一個像先進科室獎牌一樣的牌子,上面寫著省環保廳家屬院的字樣。
車子拐了進去,包飛揚頓時沒了行人熙熙的感覺。也不由得打量起這個環保廳獨有的家屬區來。
相比陽光苑,廳家屬院的環境還算不錯,在小區轉了一會兒,車就停了下來。楊文浩就在樓下按了幾聲喇叭,三樓的一個窗戶里就伸出了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頭。
“浩子,你昨晚到哪里野去了,往家里打電話也沒人接,你等著,呆會我再收拾你。”就一句話,女人馬上把頭縮了回去。
“你嫂子,就這德行。”楊文浩在方向盤上輕輕拍了一下,無奈地搖搖頭。
“哈哈,楊主任,你這是家有嚴妻。這招呼打的也真有點意思啊。”在那個年代,家屬院對于樓層的分配流行一種權利詮釋:一層臟二層亂,三層四層住高干。楊文浩的岳父住在三樓,也可定時環保廳的實權派人物。剛才楊文浩在進家屬院時也說過,他的老婆叫陳媛媛,雖然沒有提起他岳父的官職,但是,從所住的樓層上分析,也一定是個副廳級職務。有了這個身份,也難怪陳媛媛對楊文浩橫眉豎目。
有人說女人就像書架上的書,雖然你買了她,但在你買之前她多多少少被幾個男人翻過,如果沒被翻過,只能證明這書根本就不能吸引人。陳媛媛這本書到底有沒有被人翻過,包飛揚無從考究,楊文浩也不會主動去告訴他這些。單從楊文浩對老婆卑躬屈膝的賤樣上看,就知道陳媛媛的強勢,這個平日里趾高氣揚的辦公室主任其實是個軟膝蓋,在家里的地位也不是那么高。按理說,像楊文浩這樣的人,以前也就是那種無錢無權的學生娃,既然能把領導的掌上明珠勾到手,肯定是心計用盡,費了不少手段的。
像這種家庭,老岳父在位,楊文浩就得裝孫子、做仆人。假如老頭子退休,沒有了利用價值,他的腰板上立馬會焊上一塊鋼板,再也不會整天低三下四的看老婆的臉色辦事了。
包飛揚借著楊文浩沉思的光景,胡思亂想了一陣子。約摸三五分鐘的樣子,樓道里出來一個花姿招展的女人。楊文浩看見,急忙打開了副駕旁邊的車門。
包飛揚也趁勢瞟了一眼。黑色長發,微帶卷曲,簡單的挽在肩后,穿著小花領黑白條紋襯衫、緊身套裙跟絲襪,一副職業女性特有的打扮。
“浩子,老實交代,昨晚你干什么去了?”陳媛媛將挎包往楊文浩懷里一扔,一抬腿跨到車上,冷聲問道。
“媛媛、媛媛,我昨晚真的是在辦公室加班,這一段廳里搞個什么百日攻堅,我們總隊也沒閑著,辦公室每天都要整理日報,昨天樂廳長主管的案子又碰了個釘子,我怕那些小崽子們亂寫,就親自操刀。不信的話,這不我們包主任也在,你一問就知道了。”說著,楊文浩特意扭過身子,向陳媛媛示意。
包飛揚看了出來,楊文浩這個妻管嚴已經到了晚期,連辯解的膽量都沒了,現在這是要把自己抬出來頂崗。
“是的嫂子,我是監察一室的包飛揚,這幾天總隊確實忙,楊主任也經常加班。”包飛揚暗自冷笑,這是什么事兒,你們兩口子的私事,怎就讓拉我成了證人,這不是明擺著讓老實人說謊嗎?
“喲!浩子,怎么車里還有個人,你怎么不早說?”陳媛媛聽見包飛揚說話,嚇了一跳,看到包飛揚一臉無辜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無中生有被人家看了笑話,一時間變得羞澀起來,可是她又不能說透自己是在詐唬自己的老公,只有埋怨起楊文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