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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章 領導來了

  大領導來視察?齊然稍一琢磨就微笑起來。

  宋剪梅悄聲告訴他,訓斥陳發財的老頭兒叫馬建國,在鳳頂村當了二十年村支書,是陳發財的親娘舅。

  “怪不得這個陳二賴子能蹦跶到今天,”齊然不假思索的說。

  馬建國能做二十年的支書,肯定在鄉里很吃得開,村里也非常有威望,面子上是偉光正的,遇到陳發財瞎折騰他還會板起臉訓斥兩句。但是娘舅心里頭到底向著外甥,看陳二賴子現在還蹦跶得這么歡,就知道這位馬支書究竟在背后扮演了什么角色。

  舅舅發話,陳發財不敢不聽,再說他接到隆昌發那通電話也心虛了,正好就坡下驢。當著小兄弟們不能塌臺,臨走還笑嘻嘻的沖著齊然點點頭,就差像所有反派角色那樣扔一句“我還會回來的”。

  沒想到齊然喊了一嗓子:“喂,陳發財你先別走!馬支書您看,我們是來村里宋家做客的,這個陳發財看我們年紀小好欺負,帶人來堵門鬧事,都不管宋家還有癱瘓病人!您給說說,鳳頂村有這樣的規矩?”

  陳發財稍微愣了愣,他手下兄弟們早咋呼起來,馬建國就是鳳頂村的天、鳳頂村的地,一個外人還是個毛沒長全的高中生敢這么說話,那真是從來沒有過。

  馬建國瞇著眼睛把齊然瞅了瞅,笑起來:“城里來的吧?我們這兒可比不得你們城里,鳳凰頂山高雪冷風大。說話小心閃了舌頭!”

  說完馬建國就不理會這些毛孩子了,很有派頭的背起手。踱著四方步走遠。

  “你小子,你小子!”陳發財氣得咬牙切齒,正當弟兄們以為他要發飆,這家伙卻揮揮手:“不跟他廢話,我舅說了有大領導要來,咱們先回去,別杵在這礙事。”

  一伙人走得干干凈凈,只留下雪地上亂糟糟的腳印。

  “哥。你剛才…”魯茜茜有點不理解,之前就知道表哥是個敢朝副市長豎中指的冒失鬼,可剛才當面挑釁的舉動,怎么看都不合理。

  魯俊浩也撇撇嘴,覺得表弟雖然今非昔比了,到底還是不懂事。

  表哥表妹尚且這樣想,宋家三口就更不用說了。王秀云扶著宋仁義相對苦笑。作為長輩有些實在說不出口,宋剪梅就沒那么多忌諱,跺著腳埋怨齊然:“你這家伙太、太…唉知不知道我們家還要在村里住啊?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你齊大少這樣的!”

  小丫頭清秀的瓜子臉漲得發紅,和脖子上系的紅圍巾相映成趣。

  齊然笑嘻嘻的看著她:“別著急嘛,剛才要是就那么算了,難道陳發財就不會來糾纏你們家?”

  宋剪梅氣呼呼的咬了咬嘴唇。臊得臉頰更紅了,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十六歲的少女,當然察覺得到陳二賴子那點說不出口的歪念頭。

  倚著門框的宋仁義還在唉聲嘆氣,王秀云倒是聽出點冇門道。眼巴巴的瞅著齊然,心說難道他真的有辦法?

  “王阿姨。您先把叔扶進去躺下,再收拾收拾屋子,待會兒有客來,”齊然笑著吩咐王秀云,又朝宋剪梅擠擠眼睛。

  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別人都不懂,宋剪梅卻猜到了三分,眼睛一亮,轉身就回去:“媽,扶爸去躺下,我來幫你收拾屋子。”

  齊然抬腿朝村口走,魯俊浩、魯茜茜問他有什么打算,齊然只是神神秘秘的來了句天機不可泄露,然后領著他們躲在了村口的草垛后面。

  路口已經等著好些村干部,村主任、文書、出納、婦女主任、治保委員、計生專干,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人頭倒也不少,而支書馬建國就披著軍大衣站在正中間,雙手背在背后,很有幾分派頭。

  別把豆包不當干糧,村干部也是干部,至少在鳳頂村的一畝三分地,大小事情都是馬建國說了算。

  盤山的機耕道上一支車隊慢慢駛來,首尾兩部警車是鄉派出所的,中間一部桑塔納屬于鄉政府,另一部較新的越野車,牌照是市里四套班子的兩位數小號。

  車隊到村口停穩,桑塔納車門最先打開,鄉黨委書記孫金賢、鄉長劉明動作很快的下了車,一溜煙跑到前面越野車旁邊,孫金賢隔著老遠就伸手去拉車門。

  還沒等到他摸到把手,車門就已經開了,林為民動作麻利的下了車,擺擺手:“金賢同志,不要這樣客氣嘛!看看你們搞的形式主義,本來我就是到村里隨便走走,找老朋友嘮嘮嗑,連區里面都沒通知…你們倒好,警車開道都弄出來了,像個什么樣子?”

  孫金賢連忙賠笑,說山路難走,下了雪又滑,警車也就是在前面帶個路。

  林為民笑著搖搖頭,也就不為己甚,上面領導說輕車簡從,基層部門卻不敢真個怠慢,官場風氣向來如此。

  馬建國這會兒的態度完全不同了,把矜持拋到了九霄云外,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去,滿臉堆笑伸出手:“林市長,歡迎歡迎!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我們鳳頂村視察工作,真是太難得了!”

  “老馬同志,你還是那么客氣,我來看看老朋友,你講這套就生分了!”林為民笑著和馬建國握手。

  老支書頓時滿面春風,賽如喝了三兩小酒。

  林為民又指指后面的山路:“老馬,記得四年前我第一次到你們村,這條路還只能走牛馬車,當時我讓你們拓寬,你可是給我打了包票的。現在路是寬了,但路面還沒硬化,有困難為什么不告訴我?怎么,不好意思朝我伸手啊?要是都像你們這么體諒市里面的工作,那我可就輕松啦!”

  知道林為民是說笑話。干部們都湊趣的笑起來。

  孫金賢就虎著臉假裝批評馬建國,說他太不會幫鄉里要資金要政策了。林市長都開了口,你還不趕緊的敲釘鉆腳?又趁著話頭向鄉村干部們介紹,林市長已經走遍東川市下轄的每一個縣,市轄區所屬的每一個鄉鎮,到咱們云山鄉來,就是要為大家解決實際困難的。

  這番話說得很有水平,又不太露骨,又把林為民恰到好處的捧了一下。

  林為民也就笑著跟村干部們寒暄。他穿件半新不舊的藏青色羽絨服,腳踩大頭皮鞋,一點也沒有市長的架子。

  草垛后邊的齊然就忍不住偷笑,林為民平時衣著也是相當考究的,風度極為儒雅,下鄉時穿的這身想必是特意換過的。官場上嘛,到什么地頭唱什么歌。誰不作點秀呢?比起那些連作秀都懶得作的家伙,那真是好得太多了。

  像這次吧,聽說市領導要來,齊然頭一個就想到了林為民。市委書記陸原在運作調省里,市長江山只會和企業家們座談,最多在市區擺點訪貧問苦的姿態。人大政協的老同志們身子骨要緊,更不會下雪天往這窮鄉僻壤跑。

  “那位,就是林嫣的父親嗎?”宋剪梅也尋思著,看看身邊的齊然,少女就輕輕咬了咬嘴唇。

  魯俊浩更是吃驚。碰了碰齊然:“不會吧,你認識林為民?你真的跟林嫣…”

  “我去過她家。”齊然假裝滿不在乎,心里面卻非常得意,尤其是表哥驚訝的張大嘴巴之后,少年胸中的驕傲便如野草般生長。

  看看林為民要往村里走了,冇齊然抓把雪捏了個雪團,瞅準位置揚起手臂,將雪團往那邊遠遠拋去。

  小伙伴們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雪后初晴的湛藍天幕之下,雪團高高飛起,上升到拋物線的頂點以后往下墜落,在眾多鄉村干部錯愕的注視下,啪的一聲砸到了林為民腳下,濺起一蓬細碎的雪花。

  “哈哈,有種來追我!”齊然笑著從草堆后面跑出去,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好像后面有人追著用雪球砸他。

  馬建國看見又是這小子搗亂,頓時火冒三丈。畢竟是農村干部,作風沒那么細致講究,當著市領導的面就大聲訓斥:“你小子干嘛來的?給我滾一邊去!”

  誰也沒想到,林為民反而笑著走上前兩步,一把揪住跑過來的齊然,“跑什么跑?打雪仗好玩啊,看你這一頭汗!”

  齊然假裝這才發現林為民,訕笑著抓抓頭發,叫了聲林叔叔。

  馬建國愣了,原本舉起來指著齊然的手,僵在半空還沒放下來,那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林為民給鄉村干部們介紹:“齊然,我老朋友的兒子,跟我女兒是同班同學。”

  跟著林市長過來的秘書、司機和市政府干部就竊笑,看你們這么熟,真的只是女兒的同學嗎?只礙著上下級關系,不好當著大家開這種玩笑。

  牛逼大了!魯俊浩看見齊然真的和林市長有說有笑,興奮得一拳砸在手掌心,和倆女孩一起走了過去。聽說是市長,魯茜茜有點小激動,宋剪梅卻情緒不高,有點兒走神。

  林為民也認識魯俊浩,和他寒暄了兩句,但是態度就有點細微的差別了,不像跟齊然那么熟絡。閑扯幾句,林為民還以為這是齊家魯家到鄉下走親戚,就問齊思明、魯衛東在不在這里。

  “沒有呢,就我們幾個,”齊然順勢指了指宋剪梅,“她是我班上同學,就住在這里,父親癱瘓在床,家里挺困難的,我們專程過來看她。”

  齊然扯了個謊,三兄妹本來是過來玩雪的,他故意要這么說。

  果然林為民一聽就來了精神,“哦,這么說小宋也是林嫣班上同學嘛。你家在哪兒,帶叔叔過去看看,好嗎?”

  馬建國一張老臉頓時拉成了苦瓜,外甥剛才還在那兒要揍齊然,他這個村支書也沒說句公道話,要是宋家或者齊然隨便來幾句,他這張老臉往哪兒擱?于是連忙說宋家住得有點遠,路也不好走,領導車馬勞頓,不如先去村委會休息一會兒。

  “不遠,不遠,就在前面,走幾分鐘就到,”齊然一邊說一邊偷笑。

  “遠也要去,近也要去!”林為民大手一揮,不容置疑。

  馬建國那副表情就精彩了,可惜這里人多,要不他真的想朝齊然打躬作揖:我的小爺,嘴下留情!

  宋家早就收拾得干干凈凈,王秀云站在門口望眼欲穿,聽齊然說有貴客來,她敏感的意識到這也許對自己這個家庭很重要,但又疑疑惑惑的不敢相信。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那個齊然說的就能作準?把馬老爺子得罪狠了,我看咱們家在鳳頂村待不住,”宋仁義在病榻上唉聲嘆氣。

  呀,還真、真來了!王秀英不敢置信的叫了一聲,因為她看見大群干部正朝自家走來,中間眾星捧月般圍著位領導,齊然正和人家有說有笑!

  林為民在宋家待了半個小時,主要是噓寒問暖拉家常,問到宋仁義是在西嶺新城建設上受的傷,他就不再繼續追問細節了——西嶺新城是江山的政績工程,林為民不想在這上面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誤會。

  宋仁義似乎也不是很愿意深談,看樣子還有點緊張。齊然也沒細想,只在肚子里暗笑:宋剪梅這么有骨氣,無論在誰面前都不卑不亢,她爸爸卻當著領導的面就放不開,縮頭縮腦的。

  馬建國一直提心吊膽的站在后面,林為民幾次問起村里對宋家的幫扶,他都答得前言不對后語。

  林為民也瞧出點門道,臨走從錢包里取出五百塊錢硬塞給宋仁義,又授意秘書取出張名片,親手遞給他:“老宋,你是為祖國建設受的傷,安心靜養等待康復,如果有什么困難,給我打電話,我在政策范圍內盡量解決!”

  得,這就是降妖伏魔的金剛符了。齊然壞笑著朝宋剪梅擠擠眼睛:看看那陳二賴子還敢欺負你們家不?馬建國都得先把他腿敲斷!

  小丫頭開始還繃著勁兒不睬他,可接著就忍不住笑了——齊然這家伙,歪點子可真多。

  從宋家出去,齊然就看見躲在墻角探頭探腦的陳發財,于是朝他笑笑,笑容相當的人畜無害。

  可馬建國就恨不得一口把這外甥平吞了,落后了大家幾步,從柴堆撿了根胳膊粗的棍子,掄起來就抽丫腿上:“小兔崽子,你差點把老子害慘了,爹娘不管教,我做娘舅的來管教你!”

  懊悔的可不只是馬建國,平井鎮派出所所長隆昌發因為車子拋錨足足遲到了一個小時,在狹窄的山路上為市政府車隊讓路時,發現齊然就坐在常務副市長林為民的旁邊。

  隆昌發先是張大了嘴巴,目送車隊遠去之后,一腳踹在了車上:“我日了,什么破車!”

  “老大?”司機惴惴的問了聲。

  “打道回府,”隆昌發郁悶的嘆口氣,很快又咬牙切齒:“弟兄們都記著,云山鄉當包工頭的那個陳二賴子,以后再到咱們鎮上賭錢打牌嫖野雞,抓他沒商量!”

  鳳頂村,陳發財一瘸一拐的往家走,突然又連打了三個噴嚏,眼淚跟著鼻涕一起亂噴,同時心底升起了不祥的預感:難道霉運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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