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甲:“十娘,我把你賣給鹽商孫富了。”
杜十娘:“李郎,莫非你吃醉了酒不成?”
李甲:“哪里吃醉酒了。”
杜十娘:“莫非說你與為妻開玩笑?”
李甲:“哎!哪一個與你開玩笑。”
杜十娘:“這么說,一千兩文銀,你當真把我賣了?”
李甲:“當真把你賣了。”
杜十娘:“果然把我賣了?”
李甲:“果然把你賣了。”
杜十娘:“天---哪!”
轉眼,李甲卻是已經把杜十娘賣給了那孫富。
這巨大的反差直接就是震得在場的眾多才子心中不由一陣唏噓,這臺上的林黛兒演的是杜十娘,可是她何嘗又不是在演她自己?杜十娘情比金堅,對那李甲一心一意,可是現實中的林黛兒又何嘗不是對韓服有情有義?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到頭來,她們兩個卻是遭受著同樣的命運。
“聞聽此言大吃一驚,好一似涼水澆頭我的懷里抱著冰,木雕泥塑我是說也說不出話,云蒙遮住眼我的兩耳鳴,我的心如刀扎,我的渾身是得得得顫,撲簌簌兩眼落下淚痕,我那殺了人的老天爺啊!”
“可惜了我一片的真心付與流水,從頭一想還更教人傷情可恨我瞎著兩只眼睛就把他看得那么重啊,并無有悔意把他從可惜我一片的癡情成為畫餅,恨死個人啊,他這個樣的薄情太甚他又把我來扔,我反復思量無路可走,何不如此這般行,主意已定我擦擦眼淚,藏起了悲顏面帶笑容。郎君呀,你既怕在天地之間落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我看你是怎么樣的忠、怎么樣的孝、怎么樣的仁、怎么樣的義,你是怎么樣的行”
臺上的林黛兒淚如雨下,跪在地上悲戚控訴著李甲的“罪狀”,可是在底下,幾乎所有的人都是把目光全部轉向韓服那個方向了。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林黛兒表面上控訴的雖然是那戲文里的薄情郎李甲,可實際上,她現在正在罵的人是韓服!
“這這女人,竟竟敢這么做?”
臺下的韓服氣得快要發瘋,他從剛才林黛兒所演的杜十娘拿出三百兩的白銀來贖得自由身開始就知道不對勁了!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更“過份”的事情還在后面,因為林黛兒居然是仗著演戲的幌子,光明正大地把他罵了一通,而且是罵得那樣的透徹,那樣的暢快淋漓!
偏偏,他還一點都阻止不了,因為人家林黛兒唱的是戲曲,罵的也是李甲,他若是跳出來阻止的話,那倒是顯得欲蓋彌彰了,甚至是完全坐實了林黛兒控訴他的罪名!可是不阻止也不行啊,看眼前那些才子們的神態,很顯然,他們通通都認為林黛兒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這可不同于之前他們的冷眼旁觀了,可以說,林黛兒通過這場戲曲,那已經是完完全全地調動起他們的同情心了的!讓他們回想起來了,這林黛兒對韓服的情義可真的是絲毫不比杜十娘差的,杜十娘十三歲破瓜,至遇見李甲前已經是經歷過了無數的王公子弟,可是林黛兒呢?為了韓服卻一直是守身如玉的,到頭來,韓服卻是沒有遵守他的承諾!這真的是正確的嗎?
“喂,聽說了嗎?好像林黛兒之所以回到這‘怡香樓’來,完全是因為韓才子連一個姬妾的身份也不愿意給她的,反倒是讓她嫁給富商金三多為妾,說是日后再迎回來”
“什么?這是真的?不太可能吧?”
“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要不然,黛兒姑娘也不必讓那李甲把杜十娘給賣了!恐怕那也是親身的經歷啊!”
“沒錯,沒錯!必定是這樣!”
“哎呀,真沒有想到,韓才子竟然是如此無情的,實實在是我輩的恥辱啊!”
聽到周圍壓抑的議論聲,韓服差點沒吐血,因為這輿論的發酵速度竟然還遠遠地超乎他的意料!
他確實是辜負了林黛兒,并且也是要求林黛兒去嫁與別人為妾!可是這樣的事實卻只是偶然傳揚出去而已,坊間相信的人并不多。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現在僅僅是被林黛兒站到臺上這么一唱,這個原本沒有多少人會相信的傳言馬上就變得真實起來了。而這樣的傳言一旦是被認定了是事實的話,那無疑,對韓服在揚州城內的名聲是會造成極大的影響的,所以韓服的心里現在已經是開始想著挽救的方法了。
杜十娘:“李郎,此事我答應了!”
李甲:“答應了?那便好!”
杜十娘:“是,但是我還有一要求。”
李甲:“是何要求?但說無妨!”
杜十娘:“我希望李郎將賣了我的那千兩白銀交與我保管一晚,還有,今天晚上,你不準再進我的船艙!”
李甲:“好.....好吧!依你便是!”
于是,李甲退了出去,而林黛兒飾演的杜十娘在李甲走出了船艙的一瞬那馬上就變得面如死灰起來了,她步幅蹣跚地走到船艙的另一邊,打開眾姐妹當日送與她的百寶箱,輕輕地撫摸著里面的寶物,淚眼婆沙地開始唱道了:“孤燈夜下,我獨自一人坐船艙。船艙里有我杜十娘,在等著我的郎。忽聽窗外,有人叫杜十娘,手扶著窗欄四處望,怎不見我的郎啊”
唱到這里,仿佛是在緬懷,又仿佛是在憧憬地繼續道了,“郎君啊,你是不是餓得慌,如果你餓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我給你做面湯;郎君啊,你是不是凍得慌,你要是凍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我給你做衣裳啊”幸福的表情在消退,林黛兒的眼睛里開始透露出無限的絕望,“十娘呀杜十娘,手捧著百寶箱,縱身投進滾滾長江,再也不見我的郎。啊”
唱畢,林黛兒手捧著百寶箱翻身而下,只聽“卟嗵”的一聲,滿場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