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后事？”王旭聞言一愣，然后沉吟了一下道：“走吧，先去看看。”
剛才在電話中，他已經大概的問了白農新具體的情況，當時的架子并不是很高，傷者摔下來也沒有多么恐怖的外傷，120到達的還算及時，怎么會這么嚴重。
患者此時所在的病房就在白農新站的過道里面，幾人沒走幾步，就看到五六個男子正圍著一個醫生吵嚷，年齡大一點的四十多歲，年輕一點的不過二十出頭，穿的臟兮兮的。
“大夫，求求您救救軍子吧，他是跟著我從家里出來的，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么向他的家里交代啊。”那個年齡大一點的中年人，拉著醫生的手苦苦哀求。
“不是我不救，患者的心跳幾乎已經沒有了，就剩下一點微弱的生命氣息，我也無能為力。”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帶著一副眼鏡，身子下意識的躲避著中年人的手，不耐煩的說道。
“那個是工隊的工頭，這些人都是他們同村的。”白農新指著那個中年人向王旭解釋道。
王旭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出了這樣的事情，白農新雖然有責任，但是主要責任還是要工頭承擔，且不說要賠多少錢，單說死的是同鄉，就夠鬧心的，正所謂鄉里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
前幾年在老家的時候，王旭村上就有一個青年，在縣城里面承包通訊光纜，招攬的都是親戚朋友，他的一個侄子在掛纜的時候不小心觸電死亡，侄子下葬的那天，青年跪在墳前，不住的扇自己的巴掌，縱然如此，死者已矣，兩家人也從此鬧了別扭。
“醫生，求求您了，軍子他還年輕，還沒娶媳婦呢。”中年人兀自不肯罷休，哭聲哀求道，說到最后，甚至雙膝一軟，跪在了醫生面前。
“我說你們怎么這樣啊。”醫生頓時怒了：“患者已經沒救了，你們還是考慮準備后事吧，求我也沒用。”
“求你沒用，那么求誰有用呢？”王旭直接插言道，說實話，他的心中著實有點怒了。
他的怒氣，并不是針對這個醫生，而是針對這個現狀，前不久他還在云城第一附屬醫院上班呢，苗潤峰一個大小便不通，就讓整個醫院醫生云集，邵培紅的兒子病危更是讓醫院雞飛狗跳，可是如今呢，這個裝修工人的生命垂危，就這么一個醫生在這兒，宣布一聲準備后事就完了，連最基本的努力也不做？
按說，如此嚴重的情況，不說醫院組織會診，最起碼科室主任，院長之類的也要查看一番吧。
身份！一時間，王旭的心中升騰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怒火，醫生治病救人也是在乎身份的，身份貴賤不同，待遇就不同？
這是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不是招待所，也不是賓館，憑什么也看人下菜。邵培紅之流的貪官污吏，就可以仗著權勢，指著醫生的鼻子罵，田明輝一個院長說停職就停職，可是眼下這幾個裝修工人跪在地上哀求，反而惹來了醫生的不耐煩。
聽到王旭明顯不善的語氣，醫生抬頭看了王旭一眼：“你又是干什么的？”
“我是他們的雇主。”王旭沉聲說道。
“雇主了不起啊。”醫生翻了翻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好了，讓他們都散了吧，給患者準備后事，別耽誤我的時間。”
“啊哈！”王旭怒極而笑，不屑的嘲諷道：“你的時間？作為醫生，你的時間難道不是用來救死扶傷的嗎？”
“這個輪不到你管。”醫生再次揮了揮手：“這個患者已經沒救了，你鬧騰也沒用。”
“輪不到我管，那么該誰管呢。”王旭笑了，笑的很燦爛，說穿了，從離開云城開始，他的心中一直憋著一股氣，這次算是徹底爆發了，說話間，他摸出手機：“那我就找個能管的人說話。”
說著話，王旭直接撥通了羅通全的電話：“喂，羅市長，我是王旭。”
“呵呵，王醫生啊，有事嗎？”接到王旭的電話，羅通全很客氣，笑呵呵的問道。
“是這樣的，羅市長。”王旭簡單的把事情向羅通全說了一遍，然后質問道：“我就是有些不解，為什么一個如此嚴重的患者，只有一個醫生出面，難道醫院不應該進行會診嗎，面對一條生命，豈能輕言放棄。”
原本聽到王旭前面的話，羅通全還沒有怎么在意，這也是醫院的現狀了，他并不是完全不知曉。可是聽到王旭的質問，他頓時無言以對，急忙表態道：“王醫生，這件事我會追查，現在我馬上讓醫院的醫生進行會診，看看還能不能挽救。”
“謝謝羅市長了。”質問過后，王旭心中的怨氣也發泄了不少，也覺得自己這么冒失的質問羅通全有些突兀了，隨即語氣一轉道：“羅市長，還請您給醫院說一聲，這個患者我來接手。”
事實上，這最后一句，才是他打電話的目的，他雖然是醫生，不過這么貿然的出手治療，醫院必然要阻撓，即便是這個患者已經被判了死刑，只要不出院，就要受到醫院的約束，這就是體制的悲哀。
“好的，沒問題，您把電話給那個醫生。”羅通全說道。
電話剛剛接通，王旭稱呼羅市長的時候，那個醫生的臉色已經變了，變得很是難看，心中不住的哀嚎一聲：“完了。”此時看到王旭將電話遞過來，更是雙腿一抖，顫顫巍巍的接了起來。
“喂，我是市中心醫院急診科主治醫師田富通，請問您是？”
“我是羅通全。”羅通全威嚴的聲音瞬間傳了過來：“你的責任等會再說，現在那個患者由王醫生全權接手，你們醫院全力配合。”
雖然已經猜到對方可能是羅通全，可是等真正聽到羅通全這三個字的時候，田富通的背后冷汗還是忍不住冒了出來，打濕了背后的衣衫。
“是，羅市長，我一定全力配合王醫生。”羅通全帶著顫音應承道，然后將電話遞回給了王旭。
“羅市長，謝謝您了。”接過電話，王旭再次的感謝道。
“王醫生您說笑了，應該是我對不住才對，市中心醫院可是我的轄區。”羅通全淡笑道，和王旭客氣了兩句，然后掛了電話。
“帶我去病房吧。”掛了電話之后，王旭冷眼看了那個醫生一眼，沉聲說道，要說一開始，他沒怎么生氣這個醫生的話，那么這個醫生后面的表現就徹底讓他生氣了，正所謂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王醫生，您請。”田富通急忙彎著腰說道，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氣勢，整個人好像瞬間被抽了魂似得。
跟著田富通走進病房，王旭仔細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青年，正如白農新所說的，這個青年全身上下被沒有什么嚴重的傷勢，就是胳膊和臉上擦破點皮。
此時青年雙目緊閉，看上去胸口甚至沒有起伏，就好像死人一樣，王旭伸手在青年的脖頸處摸了摸，竟然絲毫感受不到總動脈的波動，然后又換到頸前動脈，依然毫無波動，這一下他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小心翼翼的伸手摸向青年手腕寸口，摸到寸口的時候，他的手指忍不住一顫，依舊覺察不到絲毫的脈象。
按說，這種情況，就證明患者已經徹底死亡了，可是此時連接著患者的心電圖卻還有微弱的跳動曲線，同時王旭也能感受到患者還有微弱的生命氣息。
沉吟了一下，他再次伸出一根手指，在青年的鼻子下面探查了一下，確實還有微弱的呼吸，雖然很緩，很慢，但是證明患者確實還活著。
“這就奇怪了。”王旭眉頭緊鎖，來回的在病房邁著步子，口中喃喃自語，脈搏具無，又有微弱的生命氣息，難道是脈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