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永年自然清楚這個狐朋狗友心思,笑罵道:“給我滾一邊去。我那個堂妹,自幼就膽子小,見了生人就害怕。要是被你嚇到了,大伯父大伯母不臭罵我一頓才是怪事。”
沒說出口是,堂兄顧熙年比大伯父大伯母加起來還要可怕十倍百倍。他可不想惹顧熙年不高興。
謝鵬笑嘻嘻說道:“我就遠遠打個招呼,保證不會嚇壞你那個嬌弱堂妹,這總行了吧!”
顧永年正猶豫之際,謝鵬又湊了過來低語道:“顧兄,只要你領著我去見見顧小姐,我就把養那只黃鶯送給你如何?”
顧永年眼睛一亮:“真嗎?”謝鵬養那只黃鶯是極少見品種,鶯啼婉轉極為動聽。他已經眼饞許久了。
謝鵬低聲笑道:“當然是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顧永年頓時心動了,低聲說道:“丑話說先,我那個堂妹生性孤僻,從不肯見外人。待會兒你只能遠遠看一眼,千萬別靠近她。要是嚇著她了,我肯定會很慘。”
謝鵬心里一喜,忙不迭拍胸脯打包票:“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證不會嚇到她。”
墨香耳尖聽到這幾句對話,頓時又氣又惱。不假思索攔住了兩個人,語氣略顯生硬:“少爺,小姐性子你是知道,若是有外人,她肯定會被嚇到…”
“本少爺做事需要你來教嗎?”顧永年頓時沉了臉,瞪了墨香一眼:“給我閃開。”
墨香伺候顧惜玉多年,是府里有頭有臉大丫鬟,主子面前也有幾分體面。被顧永年這么一喝斥,別提多委屈了。可再委屈再難受,這個時候也不能退縮。墨香咬咬牙,不但沒退下。反而跪了下來:“奴婢該死,還請少爺責罰。”
話雖委婉,舉動也很謙卑,實則攔住了顧永年和謝鵬不讓他們過去。
謝鵬挑了挑眉笑道:“顧兄,貴府丫鬟倒是又機靈又膽大啊!竟敢攔著主子不讓過去,要是換我家里,這樣丫鬟早拉出去領板子了。”
顧永年是好面子,被這么一擠兌,自然是惱羞成怒,怒瞪了墨香一眼:“閃一邊去。再敢攔著,就等著三十板子!”
墨香眼淚眼眶里直打轉,卻還是不肯讓開。今天拼著挨一頓板子。也絕不能讓他們兩個驚動了小姐。尤其是這個姓謝,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絕不能讓這樣人嚇到小姐…
顧永年嘴上說兇,可真正惡事也做不出來。墨香是顧惜玉身邊貼身大丫鬟,要是不問青紅皂白打了板子。大伯母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還有堂兄…
一想到顧熙年,顧永年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忽然開始后悔起今天冒失舉動來。為了一只黃鶯,實不值得冒這個險啊!可現已經是騎虎難下了,謝鵬擺明了是非要看顧惜玉一眼不可。他又答應了謝鵬先,要是今天這點事情都辦不了。今后狐朋狗友…不是,是一堆好朋友面前還怎么抬得起頭來?
正相持不下之極,一個少女聲音忽響起:“墨香。發生什么事情了?”這個聲音清甜動聽,又十分平靜溫和,像淙淙流淌小溪,聽耳中說不出舒服。
顧永年和謝鵬心里俱是一動,不約而同抬頭看了過去。
不遠處。有兩個少女并肩走來。兩人身高相差無幾,俱都是身形窈窕。其中一個。穿著一身白衣,膚色如玉般白皙無暇,眼眸如點漆,又似一潭深幽泉水,明明清澈無比,卻又深不見底。那樣精致和美麗,簡直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另一個粉衣少女,五官秀美,神態悠然,臉頰邊兩個淺淺梨渦。眼波流轉間,散發出令人舒心溫婉沉靜。雖不像白衣少女那般美奪人心魄,卻有種與眾不同神韻和氣質。剛才說話,正是這個粉衣少女。
兩個少女不疾不徐緩緩而來,如同一幅靜止畫。美讓人甚至不敢大聲呼吸,唯恐驚動了畫中人。
顧永年還好些,畢竟常見到顧惜玉,葉清蘭也見過幾回,不至于太過失態。謝鵬可就不行了,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兩個少女。嘴巴張老大都不自知。
這兩個少女,到底誰才是顧惜玉?
顧惜玉見墨香跪地上,心里十分不悅,張口說道:“墨香,你跪著做什么,些起來。”
墨香壓根沒料到顧惜玉會主動走出來,現想攔也是不可能了,只得應了一聲,迅速用袖子擦了眼淚,站到了一旁。
謝鵬目光頓時就落到了顧惜玉身上。百聞不如一見,這位顧小姐果然生極美…奇怪了,他平日里也算伶牙俐齒,見了美貌少女調笑幾句也是常有事情。可不知怎么,對著顧惜玉,平日里伶俐今天竟連一成也發揮不出來。只知道呆呆看著她,一顆心撲騰撲騰亂跳…
顧惜玉略有些厭惡看了失魂落魄謝鵬一眼。然后便移開了目光,看向顧永年:“七堂哥,墨香剛才做錯什么事了?你為什么要罰她跪著?”
顧永年咳嗽一聲,略有些尷尬笑了笑:“也沒什么,就是她攔著我和謝兄,所以我才說了她幾句。結果她自己就跪下來請罪。一切都是誤會!”
顧惜玉生性單純,卻十分護短,聽了這話很不高興,繃著俏臉說道:“若是墨香犯了錯,堂哥告訴我一聲,我自會處置她。”
顧永年立刻陪笑:“堂妹說是,這次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會了。”
謝鵬終于回過神來,悄悄背后扯了扯顧永年袖子,又連連沖他眼色。還不點介紹我和顧小姐認識!
顧永年定定神,笑著說道:“堂妹,我身邊這位叫謝鵬,是吏部尚書謝大人公子。和我是好朋友。”
謝鵬忙擺出生平溫柔和善笑容:“見過顧妹妹,如果顧妹妹不嫌棄話,叫我一聲謝大哥就行了。”
…這一聲顧妹妹,讓葉清蘭忍不住又樂了。當時沈長安初遇顧惜玉時候,也是魯莽冒失張口就喊顧妹妹。當時顧惜玉被嚇到了,躲她身后不敢抬頭。
可現,顧惜玉卻毫無反應,連頭也沒抬。
謝鵬看著那張美驚人俏臉,心里就像是有一百個爪子撓似,也不覺得尷尬,又笑道:“聽說顧妹妹剛才是作畫,不知我是否有幸欣賞一下顧妹妹畫作?”
顧惜玉對墨香說道:“去拾畫案,我不想這里待著了。”
謝鵬:“…”
葉清蘭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顧惜玉果然是今非昔比了。當日遇到沈長安時候,被調笑幾句,嚇又哭又跑。可現這表現…看看謝鵬臉色就知道效果如何了。
顧永年見謝鵬如此尷尬,心里有些不忍,咳嗽一聲打圓場:“堂妹不是還沒畫完嗎?這么早拾畫案做什么,你繼續作畫,我和謝兄就旁邊待會兒,絕不會打擾你。”
謝鵬感激涕零看了顧永年一眼。果然是好兄弟啊!別說一只黃鶯了,就算是讓他把珍愛那只畫眉鳥一并送出也心甘情愿。
“堂兄是打算來欣賞池塘景色嗎?”顧惜玉聲音和葉清蘭截然不同。葉清蘭聲音清甜悅耳,如春風拂過人耳際。顧惜玉聲音略有些低沉,談不上清亮,卻別有一番吸引人魔力。
比黃鶯和畫眉聲音加起來都要好聽一百倍!謝鵬愣愣想著。
顧永年笑道:“是啊,我本來打算和謝兄來欣賞池塘景致,沒想到這么巧這里遇上你和蘭表妹。你不用急著走,我們兩個不會打擾你。”
謝鵬終于找到了說話機會,立刻點頭:“是是是,我保證一個字都不多說,絕不會擾了顧妹妹作畫雅興。”
顧惜玉終于抬起頭來,看了謝鵬一眼。
那雙深幽美麗眸子,簡直讓人有溺斃其中永不醒來沖動。謝鵬全身飄飄然,簡直找不到東南西北了。正要張口再說什么,就聽顧惜玉冷冷吐出幾個字:“你站那兒,我已經沒有作畫興致了。”
謝鵬:“…”
顧惜玉卻再也沒多看他一眼,低聲對葉清蘭說道:“我們回冷月閣。”
葉清蘭含笑應了,心里說不出愉。若是放以前,顧惜玉早被嚇瑟縮著躲她身后了。就像以前遇到沈長安一樣。可今天,從頭至尾她都沒多說半個字,顧惜玉竟獨自應付了過去。
看來,從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擔心顧惜玉了。
葉清蘭心情極好,笑盈盈和顧惜玉相攜離開。
墨香指揮著其他丫鬟拾畫案,然后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請兩位少爺慢慢欣賞這里景致,奴婢們就不打擾了。”
顧永年:“…”
謝鵬呆呆站原地,癡癡看著顧惜玉遠去。直到她身影轉了個彎,徹底消失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