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的老娘楊根娣可沒有郝以宗那樣想得開,蘇昊回到家里,剛剛對母親說了自己要去云南的事情,老太太就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哭開了,哭得蘇昊手足無措:
“媽,你哭個啥?我不過是送這些士卒到邊關去,到那就回來了,前后也不過就是半年時間嘛。”
“昊兒啊,你哪走過那么遠的路啊。你看,你去趟羅山都被強人傷了,我聽人說,這云南是在天邊上,離著我們這里有十萬八千里路呢,半年哪能走得回來。”楊根娣絮絮叨叨地說道。
蘇昊一邊幫母親擦著眼淚,一邊笑道:“媽,瞧你說的,什么十萬八千里,你兒子又不是孫猴子去取經,還走到天竺去嗎?云南離我們這里,也就是區區4000里路而已。”
“4000里還少了?”楊根娣道,“這一天走40里,也得走100天才能走到呢。”真看不出來,這個農村婦女的除法還做得挺好的。
“呃…母親圣明。”蘇昊說道,“不過,我打聽了一下,我們可能會從長江坐船,溯江而上,也許不用100天就能到了。”
“4000里路啊,這一路上你也不認識,萬一再遇到強人可怎么辦啊。”楊根娣道。
蘇昊道:“媽,你不用擔心這些,我是帶著100多人的隊伍去的,這太平盛世,就算有強人,也是小股的土匪,哪能敵得過我大明的精兵?你看郝彤、鄧奎他們,不就是在江西和云南之間來來往往嗎,人家也沒說就怕什么強人的。”
“可是你回來怎么辦?你那可就是一個人了。”楊根娣又問道,在涉及到兒子安全的問題上,她可不是那么好蒙騙的。
蘇昊被母親的急智給逗笑了:“媽,你可想得真多。我替鄧副總兵送人過去,他能不管我回來的事情嗎?再說,給我下文的是兵部,沒準兵部是想讓你兒子立個功勞,然后升你兒子的官呢。到時候我弄一個實職的千總,正五品的大官,還能一個人走路?”
“真的?你說的也對。”楊根娣的注意力被當官的事情給吸引住了,想到兒子到縣城來不過半年時間,就已經成了縣衙里的師爺,以及軍隊里的正六品百戶,她覺得兒子此去云南,當個千戶回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兒子說得對,連一個七品的知縣出門都是前呼后擁的,一個正五品的千戶,還能一個人走路?
“兒啊,你到那邊關去,可千萬別逞能。打仗的事情,都是那些粗人做的,你是個秀才,就在后面搖搖羽毛扇子,當個軍師就好了。”楊根娣給蘇昊出著主意,到縣城這半年里,她隨著別人去看過幾次戲,倒是把戲里的情節給記了個大概,還知道軍師都是搖羽毛扇子的。
“人家鄧副總兵那里,有自己的軍師,用不著我去搖扇子。我就是去做客的,就算我想去打仗,人家也不會讓我上陣的,怕我丟人。你看看鄧奎、郝彤他們多好的武功,鄧副總兵還能看得上我?”蘇昊自貶著,以寬母親的心。
楊根娣想了想,覺得蘇昊所言頗有道理,一顆心也就放下了。她說道:“兒啊,你是什么時候走,我得趕緊找裁縫給你做幾身衣裳,這出門在外的,穿得邋遢了惹人笑話。”
蘇昊道:“媽,這事還不急呢,兵部的公文還不知道什么時候下來,就算公文下來了,也得讓士卒準備幾天才能開拔,哪有那么急的事情。”
“真的不急?”楊根娣問道。
蘇昊道:“不急,我琢磨著,起碼也得等上個把月時間吧。”
“個把月時間,那不是快要過年了?”楊根娣道。
蘇昊道:“這倒是,沒準兵部是讓我們過了年再開拔呢。”
楊根娣四下看了看,見陸秀兒不在旁邊,便湊到蘇昊跟前,小聲地說道:“昊兒啊,既然開拔的事情不急,媽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啊,這么神秘?”蘇昊奇怪地問道。
楊根娣道:“兒啊,上次韓知縣請方師爺來給韓小姐提親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蘇昊心里一動,點頭道:“記得啊。”
楊根娣道:“這件事啊,我這個當也是左右為難。要說起來吧,倩兒這個姑娘,我也挺喜歡的,大戶人家出來的,知書達禮,走出去確實像我兒的佳配的樣子…”
“等等,媽,你不會是想勸我娶韓小姐吧?”蘇昊問道。
楊根娣點點頭道:“媽就是這個意思啊。”
“可是,你也知道的,她是個官宦人家的女孩子,不可能嫁給我這個白丁當妾的,我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拒絕她的嗎?”蘇昊說道。
楊根娣道:“你去給那個李公公找金礦的那幾天,程姑娘到咱們家里來過了,她跟我說,其實讓倩兒姑娘當你的正妻,讓秀兒當你的妾,這樣也挺好的。其實像咱們鄉下小戶人家的女兒,當妻當妾的也無所謂。就算秀兒當的是妾,有媽給她撐腰,誰敢欺負她?”
“呃…”蘇昊無語了,程儀這個老巫婆,還真有幾分煽動能力,短短幾天時間居然就把自己的老娘給說得改變主意了。當初自己拒絕方孟縉提親的時候,老娘可是對自己頗為贊賞的。唉,說起來,還是這種等級觀念在作祟,楊根娣始終把自己放在一個低人一等的平頭百姓的位置上,看著知縣就覺得是了不起的大官了。
“秀兒是怎么想的?”蘇昊問道。
楊根娣道:“秀兒害羞,她哪會直接跟我說愿意不愿意的。不過,我聽程姑娘說,秀兒私下里倒是松了口,說只要你對她好,當妻當妾,她都不爭的。”
“嗯,我知道了。”蘇昊應道。他能夠猜測得出,陸秀兒所以會松口,應當也是程儀在其中做了工作的緣故。程儀肯定嚇唬了陸秀兒,說蘇昊未來會當大官,陸秀兒若為正妻,就要頻繁地在公開場合里拋頭露面,以陸秀兒的性格,對于這樣的事情肯定是心存怯意的。這樣一來,程儀稍稍挑唆幾句,陸秀兒就心甘情愿地同意把自己降到妾的位子上去了。
這樣一個結果,出乎蘇昊的意料,但卻是他樂于看到的。要說他對韓倩沒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此前如此堅決地拒絕,只是擔心傷了陸秀兒的心而已。如果陸秀兒愿意退出,母親也能夠接受,那么這個妻妾之爭的矛盾也就解決了。能夠左擁右抱兩個美女,這樣的好事蘇昊又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
“這么說,我不在家的這幾天,你們就已經把我的婚事都給決定了?”蘇昊笑著問道。
楊根娣瞪了他一眼,說道:“你不在家,我們誰敢定你的事情?這不是等著你回來,才跟你商量嗎?”
“呃,這種事,你們看著定了就行了,這父母之命不可違嘛。”蘇昊嘻皮笑臉地說道,有這樣一個結果,他當然愿意聽從母親的安排了。
楊根娣正色道:“昊兒啊,你現在是有官身的人了,我這個當可不敢替你做主。怎么樣,你覺得媽這樣安排合適不合適?”
“等我和秀兒談一談再說吧。”蘇昊道,“怎么也得她自己愿意,我才能這樣做。我是不在乎誰為妻、誰為妾,但誰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
“我琢磨著,你既然不著急走,那我們就抓緊時間去向韓知縣提親,然后下聘。趁你沒走之前,咱們就把親事給辦了,這樣大家都省心了,你看怎么樣?”楊根娣說道。陸秀兒的態度,其實她已經清楚了,她現在最著急的是趕緊把韓倩的事情搞掂,晚了沒準就有變化了。
“等等,媽,我覺得此事還有些破綻啊。”蘇昊說道。
楊根娣一愣:“什么破綻?”
蘇昊道:“咱們倒是想通了,愿意接納韓小姐。可是當初咱們可是回絕過的,現在回過頭去上門提親,這韓知縣能痛痛快快答應嗎?”
“這…”楊根娣也傻眼了,可不是嗎,人家當初是上趕著過來提親,被蘇昊潑了一瓢冷水。現在好了,自己這邊回過頭去想跟人家結親了,人家不得賣賣關子?
“昊兒啊,依你之見,咱們該怎么辦呢?”楊根娣問道。
蘇昊嘆了口氣,說道:“此事只能是從長計議了,等兒去找一趟方師爺,托他探探韓知縣的口風。這官宦人家都是很看重面子的,沒準韓知縣早把我恨得入了骨,打死也不愿意把女兒嫁給我呢。”
“都怪你,什么事都這么性急!”楊根娣抱怨道,“你當初就不能緩一點,別把話說得那么絕?你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這韓知縣樂不樂意,是一碼事。這韓小姐自己,沒準在心里也惱著你呢。事到如今,說不定你想娶,人家還不想嫁呢。”
“這也沒準。”蘇昊撓著頭皮道,“這樣吧,韓小姐那邊,我還是托那個老巫婆去問問吧,她擅長問這種事情?”
“巫婆?”楊根娣納悶道。
蘇昊笑了:“不就是那個程儀嗎,自己還是個沒出閣的姑娘,折騰這些八卦事情倒挺能耐的。這么有能耐的人,就不能想辦法把自己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