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劉府內,齊氏坐在溫暖的床榻上,手中拿著絲針紅線,正小心翼翼的繡著一件嬰兒小衣。
劉建武的妻子已經懷胎七月,再有幾個月,就要生產。
到時,若是媳婦兒爭氣,再給劉家填上一個男丁,那齊氏劉建武母子在劉府內的地位定然會更加穩固!
倘若要是她的肚子不爭氣,生出個女娃來,那,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想到這里,齊氏的臉上閃過一抹厲色!
但隨即,齊氏又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子,“呸呸呸!這是好事,自己怎么凈想些不吉利的!菩薩保佑,一定要讓我的乖孫安全出世!”
想起即將出生的孫子,齊氏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將追殺劉如意母子的事情也拋到了腦后,她雖然心狠手毒,但畢竟是個女人,能看到自己的兒子香火可以延續,心情也是有幾分激動。
忽然,齊氏手腕一抖,鋒利的銀針徑直刺破她的手指!
“啊!”
齊氏一聲痛呼,“春娥,春娥,快去拿些藥酒來!”齊氏捂著流著血滴的手指,大聲吩咐著身邊的親信丫鬟。
“是,是!”丫鬟不敢怠慢,趕忙奔到外間,翻箱倒柜,尋找著療傷的藥酒。
待到丫鬟走遠,齊氏猛的松了一口氣,但心中卻是有了一種十分不詳的預感,“難道是齊猛那邊出了事情?”
“不能夠啊!齊猛心思縝密,武藝高強,又跟隨劉虎戎馬多年,大風大浪也挺過來了,再說,他是自己的親弟弟,這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難道是,難道是…”
齊氏剛要繼續想下去,卻不防剛剛的銀針已經掉落到床沿上,她卻根本沒有留意到!恍惚之間,齊氏想要下床倒一杯茶水喝,卻只覺大腿根部一陣強烈的刺痛,那根銀針竟然生生的扎緊了她的大腿中!
齊氏脖子一歪,哼都沒有哼出一聲,徑直跌倒在床沿邊,痛昏了過去!
此時,在狼頭山的巨石邊,齊猛已經是強弩之末!
來時的二十多號劉府家丁已然傷亡大半,到現在為止,聚集在齊猛身邊的壯漢僅僅只剩下五人,而且人人帶傷,每個人的眼睛里都充滿了驚懼。
當然,這一邊的狼群顯然也沒有討到便宜,僅在這巨石周圍,橫七豎八的躺著近百具狼尸,而最后剩下的這不到二十條的惡狼,卻盡是狼群中的精髓,它們個個身材強健,目露兇光,在那頭雪白狼王的帶領下,恨不得將齊猛等人生吞活剝!
這注定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齊猛,亦或是這群惡狼,他們都沒有想明白,為何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會碰到這樣的對手!
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雙方都沒有了退卻的余地,只有將一方徹底消滅,另一方才可以活下去!
冷風順著瞭望口灌進了山洞中,將劉如意額前的發絲吹得散亂,劉如意卻不予理會,只是靜靜的注視著不遠處的戰局。
火郎在山洞里收拾著他的弓箭,只有福伯一人侍立在劉如意身邊。
看著劉如意俊美的臉孔上掛滿了冷漠,福伯忽然覺得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少爺,不知在什么時候,竟然變得有些陌生起來!
原先的懦弱無知早已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透徹骨髓的冷厲和精明,這種感覺,福伯只在一個人的身上見到過!
“小少爺,您,您越來越像當年的老爺了!”福伯也不知到底是怎的了,這句話莫名的就從自己的嘴中冒了出來。
劉如意微微側過身來,意味深長的看了福伯一眼,緩緩道:“福伯,在我心中,除了娘親,你就是我最親的人!”
福伯瞬間老淚縱橫,猛然跪倒在地上,“小少爺,老奴愿意永遠侍奉在小少爺身邊!”
劉如意將其扶起,輕輕指了指正向這邊走來的火郎,不再多言。
火郎的弓箭比尋常人的要小上一些,但是威力卻是不小,他所使用的箭矢,箭頭都是上好的精鐵淬煉而成,這是他們韓家祖傳的手藝。
他的情緒已然好了不少,但還是有些低落,顯然并沒有解開心里的郁結。
劉如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不遠處一片狼藉的戰場,“火郎,是不是心里感覺到愧疚?你覺得他們現在變成這樣,全都是你的責任?”
火郎點了點頭,看著劉如意的眼睛,喃喃道:“大哥,我們,我們這樣做,到底是不是對的?我爹娘從小時候便對我說,人要有好生之德,得饒人處且饒人,可是我,我竟然…”
劉如意沒有讓火郎繼續說下去,“你爹娘說的很對!火郎,你知道外邊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么?”
“他們,他們不是大哥你的仇人么?”火郎疑惑道。
劉如意緩緩搖了搖了頭,“是,也不是!其實,他們都是我府上的家丁!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我都認識,甚至,有很多人都是與我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習武,親密無間!”
“啊!那他們怎的會?怎的會…”
“很疑惑是吧?火郎!那我來告訴你!”
劉如意仰天長嘆一聲,“怪就怪我只是劉家的庶子,而偏偏又最得我父親的寵愛!這讓我大娘和大哥感覺到了危險,怕我奪了他們的基業!我父親尸骨未寒,他們便已經等不急了!誓要將我母子斬草除根!我劉如意雖手無縛雞之力,但也是堂堂七尺男兒!何曾將那些阿堵之物放在眼中?他們如此待我,你說我該不該反抗?”
最后這幾句話,劉如意幾乎是吼出來的,說完之后,則是死死的注視著火郎的眼睛。
“該…”
劉如意不待火郎說完,又大聲質問道:“我母親本就體弱,退到這冰天雪地之處,已然是支撐不住!但他們依舊不肯罷手,非要取得我母子二人性命!火郎,你也是有娘親的人!倘若你碰到這些人,你當如何?他們如此對你,該不該殺?該不該死?”
說到自己的娘親,火郎的眼睛猛的清明起來,眼角邊涌出幾顆晶瑩的淚花!
“該死!他們全都該死!”火郎猛的跪倒在劉如意的身前,愧疚道:“大哥以誠待我,我竟然不相信大哥!當真是辜負了大哥的情意!只求大哥看在小弟年幼無知,可以原諒小弟這一次!”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劉如意忙將火郎扶起,“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哥哥只是不想你一直活在自責之中,這才將事情的緣由告知與你,卻不料反而讓你更加困惑!這倒是哥哥的錯了!”
“大哥,若是還將火郎當做兄弟,就休要再言!”火郎本就不善表達自己的情感,只是緊緊握住了劉如意的手,表明著自己的心志!
劉如意心中慕然一松,嘴角邊卻是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既是如此,就不說這些不痛快的事了!外邊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該咱們出手了!”
山間的風雪依舊,但是巨石邊的人狼大戰卻是已經快要接近了尾聲。
齊猛能混到今時今日的地位,除卻良好的出身,也并非是等閑之輩!
依靠著最后的五個劉府家丁,他們不僅擊潰了這群惡狼最兇猛的最后沖擊,并且將那只白色狼王斬殺在當場!
只是,為此,他們幾乎是拼盡了全力,到處是斷臂殘肢,血腥滿地,而還能站起來的,只剩下了齊猛和齊小六兩人而已。
齊猛的長刀插在了那白色狼王的尸體中央,而右手則是緊緊的握著刀柄,支撐著整個身體的重心!
剩下的幾條惡狼見大勢已去,也不敢太過糾纏,只是遠遠的圍繞在周圍,仍然不想放棄!
“收拾下東西,咱們得盡快離開這里!”齊猛強忍著身體上各處傷口的疼痛,吩咐一邊的齊小六道。
齊小六由于一直護衛在齊猛身邊,位于陣型的中央,被齊猛吸引掉大部分的火力之后,他反而受傷最輕!僅僅是胳膊和胸口處,被幾只惡狼的利爪,抓開了幾道口子,倒是沒有什么大礙。
齊小六默默點了點頭,隨手收拾著近處的幾把短刀,也顧不上搜素那些劉府家丁身上的財物,攙扶著齊猛的身體,兩人便想朝著山下退去!
可還沒等他們走出幾步遠,一聲凄厲的箭鳴呼嘯,齊猛的大腿被徑直刺穿,他吃痛不住,慘呼一聲,生生跪倒在雪地上。
“齊叔,別來無恙乎?”劉如意緩緩的從巨石后面走了出來,火郎和福伯則是跟在他的身后。
“嗯?”齊猛來不及理會腿上的傷口,用力抬起了頭,死死的看著劉如意的眼睛。
“好啊!好啊!小雜種,你果然沒死!哈哈!哈哈哈!”齊猛笑著笑著,眼淚卻是流了出來。
“齊叔,此言差矣啊!”劉如意輕輕搖了搖了頭,走進了齊猛的身邊。“種下什么樣的因,就會結出什么樣的果!今日,齊叔落到如此田地,也只不過是天理報應,因果循環罷了!想起小時候齊叔跟隨父親英姿勃發的樣子,如意也是有些傷懷啊!可惜啊,這些以后都只能在記憶里追尋了!”
齊猛聞言心中一動,原本兇惡的目光瞬間散盡,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讓劉如意似曾相識的溫柔,“如意,事已至此,勝負已分!我現在才想明白,我們都看錯了你!包括你的父親,他也不會想到你竟會有如此能力!想來,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你父親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齊叔,你,你是不是不想死?”劉如意也微笑道。
齊猛一愣,隨即苦笑道:“如意,你拿你齊叔開涮是么?這花花世界,美酒佳人,你齊叔還沒享受夠呢?怎么會輕易去死?”
說到這,齊猛臉色鄭重了起來,強撐著身體跪倒在劉如意面前,懇求道:“如意,這件事確實是齊叔不對,齊叔也不求你能原諒我!只求你看在你爹的份上,看在咱們往日的情分上,能繞過我這條性命,如何?”
劉如意嘆息一聲,“晚了,晚了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今日放過你,他日誰又能放過我們母子呢?”
話音未落,劉如意手中的短刀已然狠狠的插進了齊猛的胸膛,齊猛身子微微一晃,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