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未至,那強烈之極的壓迫力,已如瀑布一般瘋狂的撲至。
那般前所未有的壓迫力,瞬息之間,竟使沙摩柯有種將要窒息的錯覺。
沙摩柯心下驚駭,未及交手,他便感知他的對手,絕非尋常之輩。
盡管如此,但沙摩柯對自己的武藝也深為自信,豈會還沒交手,就被對手的氣勢所壓制。
喉結如鐵珠般蠕動,沙摩柯的嗓子爆發出一聲雄渾的怒嘯,奮然的舉起鐵蒺藜相扛。
吭——
山崩地裂般的轟響聲中,顏良的戰刀狂斬而至,刀鋒上所挾的巨力,竟將沙摩柯那碗口般粗實的臂膀,生生的給撞壓了下去。
一擊之下,沙摩柯只覺雙臂劇麻,一瞬間竟如同失去了知覺一般。
緊接著,他便感覺到那排山倒海一般的狂力,如崩決的洪流似的,洶涌的灌入他的身體。
狂力的沖擊之下,氣血翻滾如浪,五臟六腑竟有種將要崩碎的錯覺。
沙摩柯傾盡全力,方才勉強的鎮撫下激蕩的氣血,心中不禁驚忖:“此人的力道竟強悍如斯,顏良軍中,竟然有如此厲害的人物。”
驚詫之際,兩騎已錯馬而過。
沙摩柯生恐顏良趁勢再襲,急是撥馬轉身欲敵,但轉身之際,卻見那敵將勒馬于三步之外,并沒有趁勢再攻,反而以一種目空一切的眼神,傲然的盯著他。
沙摩柯全神戒備,將鐵蒺藜一橫,厲聲道:“本王不殺無名之將,那漢兒敵將,報上名來。”
果然是沙摩柯。
顏良嘴角斜揚,掠起一抹冷笑,“我顏良坐擁兩州之地,都還沒有稱王,你們這些蠻夷才占了幾座山頭,就敢稱王稱霸,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嗎。”
顏良!
眼前這敵將,竟然是顏良!
沙摩柯猙獰的臉龐陡然一變,圓睜的眼眸中,瞬間閃過一絲驚色。
他知道此番顏良是親率一萬多兵馬前來平叛,但他沒有想到,此間設伏敵將,竟然會是顏良本人。
五溪蠻人雖深居山中,鮮與外界來往,但沙摩柯素喜結交漢家豪強,對于荊州發生的劇變,卻也打得的一清二楚。
沙摩柯早就聽聞過關于顏良的種種傳說,有人說顏良陰險詭詐,有人說顏良武藝超絕,當世無人能與爭鋒,但對于這些傳聞,沙摩柯均沒有放在眼。
年紀輕輕便登上五溪蠻王之位沙摩柯,便如那井地之蛙一般,同樣有著目空一切的傲慢,他根本就不相信,這世上有人武藝能夠超過自己。
而在他看來,那些關于顏良的所有傳聞,都只不過是那些膽怯漢人恐懼的謠傳罷了。
如今,身中了顏良親自設下的伏擊,感受了顏良那一刀無與倫比的強悍,此時的沙摩柯,才驚恐的意識到,關于顏良所有的傳聞,竟然都是真的。
顏良洞察人心,他從沙摩柯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幾分恐怖。
他喜歡那種被人畏懼的感覺。
當下他便刀鋒一指,冷冷道:“沙摩柯,本將對爾等五溪蠻部不薄,你竟然敢受孫權蠱惑,公然背叛,實是罪不容誅。而今本將親率大軍前來征討,你還不下馬投降,更待何時!”
沙摩柯本還心存一絲驚懼,但顏良的那一句“還不下馬投降”,卻將這位蠻王給激怒了。
“姓顏的,我沙摩柯乃頂天立地的英雄男兒,豈能降服于你這等背信棄義的叛將,納命來吧——”
沙摩柯一聲暴喝,縱馬狂沖而來,手中鐵蒺藜徑襲向顏良面門。
面對著狂沖而來的沙摩柯,顏良長刀斜拖,巍巍如塔般,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一招交手,顏良已判知沙摩柯的武藝,不過與凌統、文聘之流相當,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對手。
他的傲慢無視,卻是有著絕對的自信。
眼見顏良無動于衷,沙摩柯愈加被激怒,狂撲而至時,手上已盡起生平之力。
暴嘯聲中,那鐵蒺藜撕破空氣,急襲而至。
只距數尺時,顏良劍眉一凝,猿臂影而動,尚未看清他如何出招時,那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已如一輪彎月,斜斬而出。
后發而先至,勢沉如山,快似閃電。
沙摩柯神色大驚,未想顏良不但刀勢狂重,身法竟也如此之敏捷,這一刀竟然是能搶先攻至。
眼看著刀鋒斬向脖頸,大駭之下的沙摩柯,哪還有再攻之心,急是半道收招,猛的一豎鐵蒺藜擋在身前。
又是一聲獵獵的金屬激鳴。
星火四濺中,顏良巍然不動,穩似盤石。
而遭重擊之下的沙摩柯,氣血激蕩之下,嘴角瞬間浸出一抹血跡,而那龐然巨軀竟也被震得坐立不穩,若非雙腿拚力夾緊馬腹,整個人已是被顏良這一刀震飛出去。
“此人武藝,竟然強到如此地步…”
沙摩柯心中大懼,剛剛涌起的噴怒,已被顏良這一招徹底的擊碎。
而在他還來不及品味那一如的神妙之時,顏良的第三刀,第四刀,已是接踵而至,如狂風暴雨一般襲向沙摩柯。
層層迭迭的刀影,化做一團鐵幕,將沙摩柯全身包裹其中。
凌烈之極的刀鋒之勢,直逼得沙摩柯手忙腳亂,窮于應付,更無半點蠻王的氣勢。
沙摩柯幾喘如牛,神經緊繃到了極點,苦苦的應付著顏良的進攻。
而顏良卻氣息平穩,神態自若,每一招出手都瀟灑從容,仿佛與他交手的敵人,根本不值得一戰。
轉眼之間,十余招走過,沙摩柯已是敗相頻出,全無反抗之力。
以顏良的武藝,若是想取沙摩柯性命,傾盡全力的話,不出數招而已。
顏良之所以未盡全力,跟他打過了十余招,一方面是想向沙摩展示自己的超絕的武藝,另一方面卻是他記著馬謖的那句“心戰為上”的計策。
殺一個沙摩柯固然簡單,但卻殺不盡五溪人,今日殺了個沙摩柯,明日就會再蹦出一個土摩柯,石摩柯來,五溪蠻部再度反叛,終究是一件頭疼之事。
十余招走過,威懾已畢,已沒有再糾纏的必要。
當下顏良一聲沉喝,手中招式猛然加快,狂瀾怒濤般的攻勢急攻而上。
招勢一增,沙摩柯頓感壓力倍增,整個人已是凌亂之極。
一刀斜向襲至,沙摩柯急是斜舉鐵蒺藜相擋。
身法一變,背后破綻頓出。
顏良長刀于半道上猛一變招,如電光一般,反身向著沙摩柯的后背襲去。
快如閃電,已是避無可避。
一瞬之間,沙摩柯的心頭涌上無限的驚悚,知道自己已是必死無疑。
刀鋒襲至的那間,沙摩柯的腦海猛然間閃過一個念頭:
或許,我不該反叛…
這念頭隨著刀鋒一閃而過,沙摩柯已做好了受死的準備。
然而,就在刀鋒將要斬落的一瞬間,顏良手腕一抖,猛然變招,變削為拍。
一聲沉悶的響聲中,刀背重重的拍在了沙摩柯的身上。
盡管沒有致命,但這一拍之下的力道仍是驚人,只聽得沙摩柯一聲悶響,諾大的身軀,便如那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從馬上倒飛了出去。
“”的一聲,沙摩柯重重的摔落于地,撞的一瞬,張口便噴出一蓬血箭。
沙摩柯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活著,掙扎著劇痛的身軀,想要從地上爬將起來,顫栗著抬起頭時,眼間視野已被巨大的陰影所籠罩。
顏良那鐵塔般的身軀,巍巍如山一般擋在了他的身前,那滴血的刀鋒,就擱在他頭眼咫尺之間。
“為…為何不殺我?”沙摩柯知道顏良是刀下留情,不禁驚異的顫聲問道。
“殺你,易如反掌,何必急于一時。”
顏良冷笑了一聲,渾身都彌散著藐絕之意,壓根就沒把沙摩柯放在眼。
當沙摩柯還在掙扎時,胡車兒率領的一眾兵馬已殺至,虎熊之士們三下兩下便將沙摩柯反綁了起來。
沙摩柯被俘,原本就陷入困境的一萬多蠻兵,頓時士氣喪盡,土崩瓦解。
喪失了抵抗意志的蠻兵,丟盔棄甲,不顧一切的往山林中竄逃而去。
這些蠻兵是幸運的,幸運的是他們久居山林,這般逃入山林中,反而是讓顏軍不好追擊。
顏良的目的已然達到,便也不屑于再多殺敵軍,當即下令全軍停止追擊。
此一役伏擊之戰,殺敵三千之眾,更是俘虜了兩千多蠻兵,其余五溪蠻眾,盡皆如鳥獸四散,逃竄入了山林之中。
顏良便挾著大勝之威,沿沅水西進,直取二十外的沅南城。
此時沅南城中五溪守軍,聞知援軍兵敗,蠻王被俘的消息,無不是人心大恐,焉有再戰之心。
兩千喪失了抵抗意志的蠻軍,忙不迭的棄城而去,加入了敗潰的隊伍。
顏良兵不血刃,輕松收復了沅南城。
大軍入城,安民已定,已然是夜深之時。
顏良直入縣府,肅然端坐于大堂,堂前百余刀斧手分列兩翼。
“將那叛賊沙摩柯,給本將帶上來!”顏良沉喝一聲。
過不多時,被五花大幫,鐵青著臉的沙摩柯,便被押解了上來。
顏良冷視沙摩柯,厲聲喝道:“沙摩柯,如今本將已生擒了你,你可心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