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摩柯聞言大喜,忙問邢道榮有何妙計。
邢道榮便得意說道:“臨沅城地勢較低,大王只需派幾千人馬,將沅水堤岸決開,到時大水灌城,我就不信那廖立還能撐下去。”
水灌臨沅…
沙摩柯愣怔了片刻,猛的是恍然大悟,拍手大叫妙計。
邢道榮洋洋得意,頗為自得。
正當二人興奮得意之際,一名蠻兵忽入,驚道:“稟大王,沅南城急報,城東發現大批的顏軍,正在向沅南城急進。”
“什么?”
沙摩柯大吃一驚,急是向案幾上的地圖撲去。
沅南城位于臨沅上游數十里處,此前沙摩柯率五溪蠻兵造反,一路沿沅水攻殺,是攻下了沅南城后,才繼續東進圍攻臨沅。
“斥候不是說顏良的大軍正向龍陽城進發的嗎,怎的會突然出現在沅南城?”沙摩柯神色驚異,滿臉的不解。
龍陽城位于臨沅下游,是顏軍順沅水援救臨沅的必經之路,此前已為沙摩柯派兵攻陷,并在那里構筑了一道防線,企圖阻擋顏軍的援兵。
那邢道榮看了半晌地圖,卻冷笑道:“那顏軍入沅口之后,必是打著進攻龍陽的旗號,暗中卻南下益陽,由貸水西進,突然間北上,直插了我軍身后。”
沙摩柯分析著邢道榮的話,琢磨了半晌方才明白過來,兩道粗眉不禁皺得愈緊,咬牙道:“人言這個顏良詭詐多端。用兵如神,本王先前還不信,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邢道榮面露不屑,冷哼了一聲。
“大王,你留在沅南的守軍有多少?”他問道。
“大概有兩千多。”
邢道榮想了一想,便道:“沅南城若失,則我軍就被斷了歸路,所幸城中尚有兵兩千,足以抵擋一陣敵軍的進攻,榮以為。大王當親率一軍,即刻前去援救沅南,順便可擊潰顏良偷襲之軍,必可大挫敵人銳氣。”
沙摩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思索片刻,沙摩卻又道:“本王若率軍而去,臨沅城又當如何?”
邢道榮笑道:“大王若信得過榮,只需給榮五千兵馬,榮便決水淹城。等大王得勝而歸時,便是榮將臨沅城獻于大王之日。”
邢道榮是信心十足。志在必得。
沙摩柯大喜,欣然同意了邢道榮的計策。
當下沙摩柯便留五千兵馬給邢道榮繼續攻城,自己則自率一萬五千名蠻兵,溯沅水而上,直奔沅南城而去。
沅南城東,二十里。
密林中,顏良嘴角含著一根野草,如刃的目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敏銳如鷹一般盯著那條狹窄的沿水土路。
顏良猛一拍胳脯。一只碩大的肥蚊被拍死在了掌心。
“他娘的,都已經入秋了,還有這么大的蚊子。”
長于北方的顏良,雖然很快的適應了南方的氣候,但唯一讓他難以適應的,就是那該死的蚊子。
左右那些荊州籍的將士,看著自家主公打罵著蚊子。都憋著不敢笑。久居荊土的他們,好似已經對蚊子產生了免疫力一向,早就適應了被吸血的那種痛苦。
密林之中,顏良和他的七千將士。已經在此埋伏了整整三個時辰。
還有一千將士,此刻正在沅南城外下寨,全營遍插旗幟,佯作千軍萬馬聲勢浩大之狀,擺出一副打算大軍攻城的態勢。
這便是馬謖的計策。
以周倉率兩千兵馬,佯攻龍陽,而顏良則自率八千主力,斜趨益陽,再由貨水西上,突襲沙摩柯的側后沅南城。
只不過,顏良在率軍順利插入蠻軍后方后,臨時對計劃稍稍作了調整。
顏良決定不以攻打沅南城為主,而是于半道設伏,來伏擊沙摩柯的援軍。
顏良有著絕對的自信,沙摩柯雖然勇猛,但身邊卻缺乏足智多謀的謀士,得知后方有危的他,必會不假思索的急派援軍趕著來救援。
圍點打援這種事,顏良最是擅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已西沉,顏良已滿胳膊是蚊咬的血包。
沿水的那條土路上,依然不見蠻兵的蹤跡,除了鳥鳴蟲幽,和那滾滾的水聲之外,一切依舊是那么安靜。
隱藏在林中的七千將士,卻依舊心沉如水,沒有絲毫產生焦躁。
追隨顏良,南征北戰的他們,早就練就了一顆鐵膽軍心,面對著曹操劉備那樣強大的敵人,他們都不曾畏懼,更何況是區區蠻兵。
沒有人質疑顏良的判斷,所有人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耐心的等待。
殘陽西斜,金色的余暉灑落密林,穿過那層疊的樹葉,在地面上灑下細碎的片片金黃。
就在顏良再次拍死一只該死的蚊子后,猛然間,他的耳朵幾乎本能的豎了起來。
絕頂武將的敏銳感知能力,讓他從那鳥鳴蟲幽中,聽到了某種異動。
顏良騰的站了起來,向著身邊的胡車兒示意一眼。
胡車兒會意,忙是趴在了地上,將耳朵貼在濕地上傾聽。
傾聽著半晌,胡車兒一躍而起,興奮的叫道:“主公,大批的人馬正往這邊而來,至少也有一萬多人。”
胡車兒這本事也當真是厲害,不但能聽出敵人來的方向,而且還能聽出數量。
“一萬多人,看來蠻人這回是傾巢而來,很好。”顏良冷笑之聲,周身的殺氣已是滾滾而生。
左右將士為顏良的殺勢感染,那一顆顆沉靜如水的心,轉眼就加快了跳動,求戰的熱血,正在瘋狂的燃燒。
“傳令下去,蠻軍將至,全軍準備戰斗!”顏良戰刀在手,低喝一聲。
“主公有令,準備戰斗——”
“準備戰斗——”
低語之聲,如漣漪一般,一層層的傳將下去,須臾間,七千將士盡皆神經繃起,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刀槍。
耳邊的異響越來越重,那是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兵器磨擦發出地聲響。
一雙雙嗜血的眼眸注視下,一支蠻軍的隊伍出現在了視野中。
那些披頭散發,身穿著皮甲的猙獰蠻兵,急急忙忙的從密林外的土路上奔過,粗粗一掃,果真有一萬人之多。
急行的蠻兵,只顧著向沅南進發,全然沒有覺察到,密林之中,正有無數雙眼充血的眼睛,正如饑渴的野獸一般,死死的盯著他們。
顏良嘴角掠過冷笑,那雙眼睛,如死神的雙眼,靜靜的注視著蠻兵從眼前經過。
如刃的眼眸,忽然間微微一動。
但見敵群經過一員敵將,那巨大的番旗下,那敵將生得面如噀血,碧眼突出,手提著一個鐵蒺藜骨朵,腰帶兩張弓,甚是威風抖擻。
那耀武揚威的敵將,想來便是五溪蠻王沙摩柯。
發現了敵首,顏良卻并未急于進攻,繼續按兵不動,縱使大部分的蠻軍,毫無防備的進入他精心布下的伏擊圈內。
一萬五千人的長蛇蠻隊,不多時間,已盡皆入網。
時間機到。
“呸——”
顏良將嘴里的野草吐出,巍巍之軀翻身上馬,長刀往身前一橫,厲聲道:“我顏家軍的將士們,隨本將殺將出去,讓這些反叛的蠻人,好好見識見識我們漢家戰士的厲害——”
號令傳下,顏良縱馬如電,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當先殺將出去。
嘹亮的號角聲隨即響起,林中埋伏的七千勇士,如出籠的猛獸一般,吶喊著狂殺而出。
憤怒的喊殺聲沖天而起,無數的鳥雀盡皆驚飛,如潮的兵流沖出密林,如饑渴的群狼一般,撲向了驚恐的蠻兵。
一萬五千名蠻兵,趕了整整一天的路,本就身體疲憊,而今陡然中伏,精神更是猛受重創。
身心俱損的蠻兵,尚不及反應之時,林中漢兒明晃晃的刀鋒,便已斬向了他們的頭顱。
慘叫之聲一時驟起。
經驗豐富的顏軍將士,對伏擊戰的要義早就了然于胸,伏擊開始的第一時間,他們便集中重兵,攔腰將蠻軍從中截成了兩段。
首尾無法相顧的蠻軍,緊接著又被分別斬成數段,很快就陷入了各自為戰的不利境地。
異變突生,沙摩柯也驚駭萬分。
原本氣勢糾糾的他,自信滿滿的想著趕赴沅南城,和城內的自家守軍內外合擊,殺偷襲的敵軍一個片甲不留。
令他驚恐的卻是,敵人竟然早就算到了他會率軍來援,于這半道上設下了埋伏。
眼見著己軍陷入混亂,自己的蠻兵將士正被漢兒肆意的摧殺,沙摩柯怒了。
他一聲嘶吼,手舞著鐵蒺藜,縱馬回身殺入亂軍,狂殺如獸,試圖扳回這不利的局勢。
那鐵蒺藜過處,數不清的敵卒被轟到腦漿迸射,轉眼之間,沙摩柯已是一身浴血,如瘋狂的野獸一般猙獰可怕。
沙摩柯憑著自己的勇武,一路沖殺,生生的將數支被截斷的蠻兵隊伍,又重新的連接了起來。
這蠻王的狂殺,并沒有持續多久,十余步外,那雙鷹一般的眼睛,已經死死的鎖定了他。
長刀舞過,已不知斬下多少蠻兵頭顱的顏良,終于尋找到了敵首的目標。
眼眸之中,兇光畢露,伴隨著一聲暴喝,顏良縱馬如風,斬開亂軍之叢,呼嘯著撲向了沙摩柯。
“沙師弟,吃你爺爺我一刀吧——”
長嘯聲中,手中那一柄飲血的狂刀,已挾著泰山壓頂之勢,當頭襲向了沙摩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