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五大天宗,再去一趟三阿公的天酬地謝樓,又專程跑了趟空來山,對歸入魔天的大魔君神位做禮敬、送上離山祝福,這一個大圈子轉完,用去了大半個月的光景,蘇景回到離山。
門宗業已回復清靜,自長老至弟子大都開始閉關療傷,唯獨掌門不閉關,值守于門務......這便是離山不同于別宗之處,元氣大傷時,寧可耽誤傷勢、守護同門的,總會是那個位最高、權最重之人。
便如抗星天劫數、列共水大陣時候,若陣敗身亡非死不可,沈河愿:我先損。
離山巔內,扶乩仍在沉睡;童棺中,六耳殺獼還未醒來。蘇景與掌門又去了一趟星峰下封印地,鎮士謹守于封印,那浩術如今仍在行運,隨時會崩,但到現在為止還是安穩的。
自封印處返回山中,蘇景對沈河道:“請掌門閉關靜養,若...若信得過,我來值守這段時間,真要有大事突顯,我再喚掌門出關應策不遲。”
“哪存‘不放心’這種說法,不過無需擔心,再撐上一陣我沒問題。”沈河微笑搖頭:“小師叔不是還得去中土各修宗去轉一圈么,放開心懷,不必擔心離山。”
不等蘇景再說什么,沈河就岔開話題:“對了,有一件好事,要報于師叔知道,你且隨我來。”
沈河引路,來到齊云星峰,此峰原本為五祖道場。峰上五祖畫閣仍在。頭前引路,沈河聲音不停:“五祖擅畫,還在人間時,一日里他老人家忽然來了興致,去往九鱗峰龍梅園,采摘梅花細細研磨成漿入墨,再向四祖討來烈酒三斗豪飲,又把三祖拉來撥弦助興,潑墨揮毫畫下靈花一盞。”
說話中兩人走到畫閣頂樓靜室,沈河伸手指向迎面墻壁:“便是此卷了。”
白白一張大紙。紅紅一片大花。蘇景對丹青之道不曾深研,全然看不出這幅畫好在何處,點頭贊道:“五師伯的手繪,果然了不起。”
掌門笑:“小師叔也看出來了。這幅畫妙處不在工。而在‘靈’。”
沈河何等精明的人物。自不會等蘇景接話去拆穿他假惺惺的贊嘆,聲音不停繼續向下說道:“此畫初成時,卷中只有一朵花。半開。而后畫中花朵漸漸枯萎...這過程很慢、一天兩天完全看不出什么不同,但相隔千載再來瞻仰:原先五成開放花朵,開得只剩三成了。”
畫中花會自行變化,它的繁茂榮枯,只與天地間靈元厚薄有關。
五祖法度神奇,留在卷中紅花一朵,以昭世間靈元變化!
蘇景喜揚眉,每聽得離山師祖的妙法奇術,心中總會興奮異常。
與有榮焉。
“我記得清楚,抗天星劫數前,花兒只剩三成開放,”沈河繼續道:“這不奇怪,天地靈元如無形海,潮漲潮落、暗暗變化,縱精修高士也難做明白分辨,唯獨我離山這副五祖丹花可做昭示。世間靈元,比著五祖作畫時候,要稀薄了許多。”
“但幾天前,我再來畫閣...便是此刻情形了,”沈河笑了起來:“原先那獨花盛放開來,但、不止,獨花變作了花叢!再也明白不過的預兆,大潮將至,靈元濃重,很快這中土人間就要迎上一道大紀、盛法繁術之大紀!所有修家均可得惠,大潮來了,修行精進會比原先順利許多。”
身處名門正宗,有關‘潮汐’之說蘇景早都聽說過,這世界已繁衍漫長光陰,但修行世界并未越來越強大,這本身就是不合道理的事情,正常以論,今人當比古人更強才對。究其根由,正是這‘潮汐’所致。
大潮到時,修行事半功倍,萬法爭艷萬宗閃耀;大潮退時,修行難上加難,對修家的資質、心智、機緣的要求都要更高得多,多少前人留下俄妙法都因尋不得好弟子而沒落甚至失傳。
蘇景問:“掌門所見,這一回大潮,比起往時如何?”
“太久遠時不敢說,但以我翻查前輩記載所知,”沈河真人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三萬年未未遇。”
如此大潮,算得罕見了。而大潮到來靈元厚重時,也總會成就幾段造化、裹蕩起幾番風云變幻!
成就造化,指的是‘奇葩’,會有人突然崛起,本來資質平平、名不見經傳的修家晚輩,仿佛一朝頓悟似的實力暴漲、自山腰山底一步登跨去頂峰!沒道理可解,只能歸結于‘造化’,這樣的例子雖不多見,但也絕非罕見。有潮汐,必出造化。
所謂風云,則是勢力傾軋、王寇變更。大潮會催生嶄新的強大勢力,若為同道還好說,但新舊霸主分屬正邪兩陣時,大戰必不可免,古往今來,正邪更迭往往都是在大潮中發生,莫說沈河,即便蘇景也能隨口報上十幾個曾勢傾天下、卻因大潮沒落的古時大宗。
沈河、蘇景面上不見躊躇,只有興奮,潮將至、歸根結底都算得好事情!離山之劍,又何懼挑戰。
“不過,這件事有一重古怪地方。現在、之前,其實也算不得干涸、枯萎之期的。”沈河的話說得不算太明白,但蘇景全能理解:潮漲潮落交替有序,非得有一個大大的退潮后,才會迎來一次兇猛的漲潮的。
可是這一次不在規律中。最近這幾千年,世間靈元雖談不到渾厚,但也不是‘枯萎’之期,算得中規中矩吧,這種時候即便有潮汐,也不該太猛烈。
三萬年不遇之潮不該在這時候到來的。
此事古怪,但內中緣由無處可尋,掌門提過一句也就作罷。
自畫閣中退出后,蘇景又去光明頂舊址。看了看樊翹、小禍斗、比翼雙鴉等人,心念轉動陽火真元化千百道,自蘇景氣路流出,灌入眾人頭頂,見者有份,每人得精純陽火一份以作療傷之用。
因雷劫洗煉而來的傷勢痊愈奇快,甚至都無需蘇景刻意行功,一個月多些時間便已完全恢復,以他雄厚真元,分出些給自家晚輩煉氣算不得什么事情。又在逗留片刻。指點眾人煉火行元的法門后。蘇景取出羅漢法棍于地面一頓......帶上媳婦回阿骨墟去了。
挽手說笑著來到寢殿門口,兩人都告失笑出聲:紅門上‘來者止步、掩耳靜候’八個大字分外醒目。
赤目留書兩人之前都不曾留意,直到再回家時才看到。
一夜春光,親親熱熱。但兩人并未多做繾綣。轉天清早起來向掌門打過招呼。帶上秦吹與三尸,一路喜氣洋洋,開始逐一拜訪中土修宗。無論像樣門宗還是普通散修洞府,只要蘇景知道,哪管熟悉不熟悉,一律登門造訪去。
美其名曰:內子來于莫耶,古時中土莫耶兩界多有爭斗、誤會頗深,但內子絕無仇視中土之意,以后她行走于此間,若有行持踏錯地方還請道友多加指教。
旗號漂漂亮亮,可蘇景又是什么樣的身份?他登門來訪,連幾大天宗都要仔細應酬,何況那些普通門宗,所到之處極盡‘擾民’之能事,哪個門宗都是召集全宗弟子以作隆重迎賓,告辭時候大家又免不了對笑語仙子再奉上幾份漂亮禮物,兩個蘇景收著禮物連連道‘太氣,太氣了’。
中土大小門宗多如牛毛,蘇景一行卻不分厚薄,于雷動天尊時時嘟囔的‘蚊子腿細可也是肉’聲中,登門做訪問個遍,饒是路上緊趕慢趕,這一個大圈子轉下來也足足用去大半年的光景,十足賺了個缽滿盆盈,蘇景的錦繡囊大不大?快裝滿了。
值得一提的,笑語仙子種花種上了癮頭,風光大嫁之愿已經成真,飛馳趕路時候見凡人有難仍會下去相助,再送上一把笑語花籽,后來為了照顧下佑世真君的面子,花籽又多出了一種:太陽花。
太陽花、笑語花,雙花同種,不聽以為:再妙不過!
‘巡游中土’期間,六耳醒來過兩次,可神智混沌,對蘇景口稱‘前輩’恭敬異常,但是一點具體事情也說不出來,且每次醒來時間不長便又會昏睡過去。
六耳為兇物,絕難與新圓中人平安共處,雙方遲早會有一場血腥大戰,只看封印什么時候失去效用了。對這頭歸仙殺獼,不聽心存警惕,幾次提醒蘇景不可大意,又找來老太監秦吹詢問:“老前輩,以您所見,您老的修持比著這頭六耳如何?”
“我與他全盛時,孰強孰弱不得而知,現在的話...至少我不遜于他。”秦吹聲音篤定,語氣更是堅決:“帝姬、帝婿放心,有老臣在,絕不容此獠作祟!”
千萬里,漫長輾轉,于喜事之后七個月又二十天后蘇景終于走遍諸宗,返回離山。
入宗、去見掌門,落座后沈河笑問:“大有所獲吧。”
蘇景笑呵呵的點頭,自袖中取出兩本冊子遞送上前。掌門依著晚輩規矩雙手接過,翻看第一冊,收禮的明晰賬目,哪一宗、什么寶物,全都記載的明明白白,對此掌門無意多看,大概翻了幾頁后笑道:“小師叔登門,大家都不惜本錢,足見您的人緣了得。”
“小門宗,根基淺薄,收他們的禮物不太踏實。”蘇景應道。
沈河點頭:“師叔放心,我會與風師弟商議此事,擇選同品法器還回去,不會讓大家吃虧。”說著冊子合上、放到一旁,又打開了第二冊......
第三更正在寫,肯定會挺晚的,保守估計一兩點鐘的樣子,大家不要等了,可以明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