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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引幽冥入陽界

  蘇景哪有心思和他斗悶子:“什么意思,請你直說。”

  “照你所說,那個地方分明就是‘栽頭法壇’!名叫法壇,實際你也可以把它當做陰陽兩界交匯之地!殺向你們的也不是陰兵,它們是‘法壇的符衛篆侍。”

  當年天下第一修門斗魁宗,沿四十八條陰脈建兩千余座栽頭法壇,冥明尊喚請猛鬼入世的法術才得以成形。蘇景是托尊之人,卻不識得栽頭法壇,又難怪對面的鬼物會面帶譏諷。

  黑衣少年繼續道:“至于雙雙歡喜寺,它的大殿就坐落于栽頭法壇之上。興建之初便被人施以邪法接連法壇,只需一聲咒令便能把大殿中人丟進法壇。”

  蘇景沉吟:“是斗魁宗余孽所為?”

  黑衣少年斜忒了他一眼:“你不就是斗魁宗余孽么?怎么反倒來問我。”

  “禿子未必都是和尚,”蘇景隨口應了句,繼續道:“事關重大,你知道什么還請說與我知別總夾槍帶棒的,煩人得很。”

  黑衣少年冷漠依舊,但沒有著惱:“是何人所為我不曉得,但應該不是斗魁弟子。當年他們要借法幽冥、興建栽頭,與我們早有約定當年之誓有大咒相持,斗魁門下違背不了。”

  蘇景無意追究斗魁弟子和冥間約定,但他從黑衣少年的話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追問:“是另一伙妖人利用斗魁宗遺留的栽頭法壇搞風搞雨?而且他們做的事情,相悖與斗魁宗當年于你們立下的毒誓”越說他的心思就越清透:“便是說,這伙子妖人犯了你們的忌諱。什么忌諱?”

  一邊問著,蘇景轉入旁邊的密林中,悉悉索索地不知在鼓搗些什么,同時還不忘對黑衣少年說一句‘你繼續說,我聽得到。’

  “引幽魂入陽間,投胎!”黑衣少年字字如刀。

  冥間自有冥間的秩序,尤其轉世投胎之事關乎陰陽輪轉,容不得一絲差池。栽頭法壇接連兩界,當初斗魁宗不知給了‘下邊’什么好處,得以借法借力,但冥間決不允許斗魁弟子利用法壇引誘那些游蕩于幽冥的孤魂野鬼投胎陽間。

  可是雙雙歡喜寺的妖人以秘法加持于栽頭法壇,偷偷引幽魂投胎,不過一直以來行動隱秘、規模也不大,直到最近才被發覺。黑衣少年從冥間深處趕來附近就是為了追查此事。意外察覺到有人發動冥明尊,這才上來看看。

  要說起來,他和蘇景辦的是同一樁案子。

  “你也在追查妖人?苦于找不到人?”待黑衣少年解釋完畢,蘇景的聲音從密林間傳出:“妖人仍在不肯走便是說他們還沒完事。這里有一個關鍵的栽頭法壇吧。”

  說話間蘇景轉出了樹林出來的不是蘇景,而是一個白袍、白面的書生。

  若真頁山城白翼或多蘭城聚靈閣主人在此,當會愕然瞪目:白頭嶺常大當家?

  那蛇妖的畫皮經過師娘藍祈的仔細煉化,蘇景穿起來‘合身’得很,旁人絕難識破。黑衣少年皺眉:“你打算做什么?”——

  空蕩蕩的天地,天上不見白云飛鳥,地面戈壁綿延,空氣燥熱燎燎。

  襤褸僧衣、弊衲布鞋,枯瘦到皮包骷髏的頭陀閉目而坐,身后擺放著近千枚水缸大小的黑色繭子,低啞地哀嚎自繭中不停傳來、此起彼伏。

  另有數十名番僧,口中唱著古怪咒文,從繭子間走來走去,時不時就會趴伏在繭子上傾聽一陣。

  忽然一只繭子劇烈震動起來、伴隨女子撕心裂肺的慘嚎,眾番僧不驚反喜,一窩蜂似的圍攏上前,口中大咒唱得山響,似是在安撫那繭子。如此,好半晌過去,女子的慘叫猛地中斷,換而一聲異常嘹亮的啼哭!跟著繭子層層碎裂開來,一個寶梨州民婦打扮的女子橫尸其中,下腹破裂血漿四濺,一個四足、三臂的畸形嬰孩正躺在那片血肉模糊中哇哇大哭。

  有番僧搶上前,用繡滿經文的紅布將其包裹了起來,抱到枯瘦頭陀面前:“骨尊者,此子安好,請您過目。”

  骨尊者看了一眼,點點頭:“好生安置,去吧。”

  這個時候一陣洪亮笑聲傳來,一個胖大番僧自干裂地泥土中冒出頭來,繼而‘節節高升’、仿佛踩著石階一般一步一步走了‘上’來,在他手中拖著一條紫紅色的鎖鏈。

  在場的眾多番僧一見此人,立刻雙手合十躬身施禮,胖大番僧混不理會,徑自來到枯瘦頭陀面前:“尊者手段端的了得,那些正道人物被栽頭法壇拖得油盡燈枯,我下去手到擒來!”

  說著,用力一抖手中鎖鏈,以沖納為首來探雙雙歡喜寺的眾多正道人物,被鎖鏈捆綁著一個接一個地拖上了地面,扶蘇與方先子也在其中。

  骨頭陀張開眼睛:“巴贊上師謬贊,全賴師尊布置得當,才能把這群賊子一網打盡,我不過是依令而為罷了。”

  名喚巴贊的胖大番僧笑容不減,贊了幾句‘名師必出高徒’之類的廢話,又把話鋒一轉:“什么七大天宗、修行正道,好大的名聲,結果還不是一群窩囊廢”

  骨頭陀冷笑了一下,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若不依靠栽頭法壇,不知巴贊上師能抓的住他們中的幾個人?”說完,不等巴贊再開口,他又望向俘虜:“只有這些人?”

  來查探大寺的正道修士共有百余人,可被俘至此的不過三十幾個。巴贊被骨頭陀譏諷了,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得罪對方,點頭應道:“其余的全都死在法壇中了,活下來的只有這些。”頭陀、番僧這些妖人借‘倒頭法壇’之力來施展邪術,但法壇畢竟不是他們的,從掌握到運用都不甚流暢,更談不到明見纖毫,是以根本都不知道還有個人逃了出來。

  骨頭陀繼續吩咐道:“大事將成,容不得絲毫大意,還請上師仔細審問這些俘虜。”

  番僧巴贊心里憋了惡氣,直接將其砸向被鎖鏈綁在第一個的沖納老道。

  不料才剛開始拷打,骨頭陀便一皺眉頭:“又有人來。”說著,伸手在地面一抹,他面前畝許方圓的一片地方變得凈潤如鏡,映出雙雙歡喜寺中的情形。

  兩個人正并肩走入大寺。

巴贊顧不得再拷打囚犯,急忙湊到近前:“正道人物?”骨頭陀不予理會,低著頭仔細觀看。被俘的正道人物也相距不遠,聞言后心中喜憂參半,全都注目觀瞧,待看清楚入寺那兩人后,扶蘇心里微微一驚,她認識他們  “黑哥,這咋還有座廟呢?別是找錯地方了吧?”東北腔十足,左首的漢子天生一臉混橫相,一邊走在雙雙歡喜寺的院中,一邊左右打量著。

  右首的黑臉大漢身披雕翎大氅,臉色肅穆:“地方沒錯,廟是后來蓋的。”

  混橫漢子哦了一聲,發動靈識于寺廟中一掃,笑道:“荒了,沒人,在這地方蓋廟,不荒還能咋地他咋還不來?不是說他會先到么?”

  黑臉大漢不喜說話,就應了一個字:“等。”隨后不進殿、不閑逛,就席地一坐開始閉目養神。

  “伸手摸姐的小足兒,小足兒細細上兄肩”混橫漢子哼著個市井小調,溜溜達達在大寺各處轉了一圈,但他沒進大殿,只從門口巴望了一眼了事。轉得無聊了,他又回到同伴身邊:“黑哥,我跟你梭,那啥”

  “住口。”黑哥不聽他廢話,直接道:“我吐息一陣,小裘你給我護法。”

  番僧巴贊自‘鏡中’看著兩個漢子,忍不住又小聲問道:“骨大師,這兩個人”

  “不是人,是妖物。”骨頭陀應道。

  巴贊繼續皺著眉頭:“您說,他們為何不進大殿?會不會是瞧出了什么?”不進大殿便無法將之丟入栽頭法壇,不由得巴贊不生疑。

  骨頭陀冷笑了一聲:“充其量和我修為相若,這樣的道行還窺不出大殿和栽頭法壇的聯系?上師多慮了!”

  “那就好,那就好,總之一切有骨頭陀主持,在下放心得很。”巴贊正奉承著,不料骨頭陀忽然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巴贊嚇了一跳,趕忙又去轉目觀瞧‘鏡子’,隨即心中大駭,脫口道:“妖丹化形?是、是妖靈神?!”

  寺廟大院內,黑臉大漢長呼長吸,化作小小金鷹的妖丹隨他吐納歡騰翻飛,與他同行的東北妖怪似乎是看得眼熱,笑道:“黑哥,咱哥倆斗斗丹?”說著,張開嘴巴竟也吐出來一枚妖丹。

  自‘鏡’窺探大寺的骨頭陀、巴贊面面相覷、四目駭然。

  妖靈神,就是妖門里修出元神的大家,放到中土何處都當得‘高人’兩字。而高人行事自有主掌,許多高深修家在人間游走時都扮成全無半點法力的凡人,這兩個妖靈神喜歡裝作五、六靈階的妖怪也不值得奇怪。

  反正,化形妖丹是無論如何做不來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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