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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節 天明(下)

  第五章一身...第十三節天明(下)2013070918:00:05

  蒙古兵很快被擊潰,加上昨天晚上的俘虜,三千蒙古八旗被俘的只有八百人而已。

  被抓住的這些蒙古人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勇氣,其中一部分人用不通順的漢語向明軍大聲地乞命,拼命聲明他們并不是和漢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滿洲人,而是被“裹挾”來的蒙古人。剛才戰斗的最后階段,滿洲御前侍衛無情地射殺沖擊皇營的蒙八旗潰兵,更讓不少俘虜們失去了頑抗的念頭。

  被帶到鄧名面前的一個蒙八旗佐領全身浴血,還不停地從軍服下滲透出新的紅色,擴大著身上的血跡范圍。

  “小人的祖父、父親都是林丹汗的衛士。”這個蒙八旗佐領的漢語還比較流利,他努力地想在鄧名面前為自己的部下求得一條活路:“小人的父親就是為了保護老汗,和建酋打仗時戰死的。我們被建酋打敗、俘虜了,不得不上陣拼命。想必,想必老汗曾經為大明天子效力一事,提督是深知的。”

  “這個韃子,剛才他打得比誰都拼命,”周開荒輕蔑地說道:“和建州韃子一樣兇狠,只有被俘了才會說自己是蒙古人。”

  這些蒙古人的父、祖確實曾經與皇太極為敵,但隨著林丹汗身亡,他的妻子和部曲就都投靠了皇太極,跟著滿人一起入關搶劫,很多蒙古人都類似這個佐領一樣,成為了滿清的有功之臣,被編入了蒙八旗。

  “林丹汗也舉兵內犯過,他一樣是賊子。”任堂補充道,對于蒙古人他并沒有絲毫的好感。

  鄧名此時的思緒飄得稍微遠了一些。在他的前世,蒙古人或許與漢人還有比較大的區別,不過滿人已經融入了漢族,恐怕只剩下身份證和戶口本上的區別了。鄧名曾經聽滿族同學無意地稱后金為韃子,雖然那個同學立刻就糾正了自己的說法,但顯然在他的意識里,滿八旗和現代的滿族完全是兩個族群;無獨有偶,鄧名還知道曾經有兩個人大談漢族的包容性和歷史優越性,雖然他們一個祖上是正白旗,而另一個是正黃旗。

  但是現在,在明軍面前,蒙八旗卻會用自己不是滿洲人做理由,來向明軍表示親近。

  “我們以前釋放了大批滿洲的戰俘,我的同伴們把這看成是瓦解敵軍斗志的一種手段,他們出于對我的尊重,并沒有竭力反對這個政策。不知道他們背后怎么議論這件事,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當著我的面的時候才沒有說出激烈的言辭。”因為前世的關系,鄧名很難生出對滿族這個種族的刻骨仇恨,對于滿洲八旗,鄧名的看法是凡是參與了屠城的滿洲人需要償命——這個觀點同樣適合李國英他們這些漢人;至于新入旗的滿八旗,在鄧名心中他們和那些沒有血債的綠營俘虜并無區別。不過剛才聽到被俘佐領的話,鄧名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思想或許是太超前了。他望了一眼對面的皇營,禁衛軍官兵正嚴陣以待,沒有絲毫動搖或是向明軍投降的樣子:“可能在這個時代,唯一敢自稱對滿漢兩族一視同仁的,就是我吧?”

  “想活命嗎?”周開荒斥責那個蒙古八旗佐領道:“你們想證明自己不是滿洲韃子嗎?好,去打頭陣,去把韃子皇帝抓出來見提督,我們就饒你們一命,還能給你們個官做做。”

  蒙古人聞言楞了一下,遲疑著說道:“愿意為朝廷效力,不過小人有很多兄弟都重傷了,再說我們也沒有武器。”

  “還想要武器,你當我們是蠢貨嗎?”周開荒冷笑一聲:“放心,會給你們藤牌和木板的。還有,別想裝死,剛才你們抵抗的勁那么大,身上破了道小口就想裝重傷,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鄧名掃了周開荒一眼。鄧名曾經下令不得驅趕俘虜沖陣,因為在鄧名的觀念里,被俘和投降是兩回事,他從來不打算像吳三桂強迫西營去攻打李定國一樣,強迫敵軍的俘虜充當攻打敵軍的炮灰先鋒。而之前明軍上下也認可了鄧名這種人道主義的理念,不再強迫俘虜獻投名狀,但顯然在周開荒的心目中,漢族戰俘是人,而蒙古戰俘不是。

  不僅周開荒一個人這么想,任堂也在邊上催促道:“還想拖延時間,再逃回去給韃子皇帝效力么?還是你以為我們的刀殺不了人?”

  “確實有好多人是重傷不起了…”那個蒙古佐領嘴唇哆嗦著,他知道幾百個同族人的命運就取決于他的回答。周開荒一聽到他這句話立刻目露寒光。

  “是,小人知道了。”蒙八旗的佐領不再多言,而是面沖著鄧名跪下:“久聞提督信義無雙,只要提督一句話,答應小人傷員不會被處死,我們這就去把韃子皇帝的首級給提督取來。”

  蒙古佐領準備答應周開荒的要求,只要有一口氣的蒙古兵就要充入敢死隊,他們能不能活命就看造化了。但在對清軍進攻中受傷的蒙古兵,這個佐領希望鄧名能夠保證收容他們,而不是一刀捅死了事。

  “受傷的就不必上了,我會讓人給他們包扎傷口。”鄧名答道:“兄弟、父子都在的,可以選一個留下。凡是受傷的,我會像對待我軍中的傷員一樣,給他們食物和藥物,直到他們痊愈。”

  “提督恩德。”那個佐領重重地向鄧名叩了幾下頭。然后就在明軍士兵的監視下去選拔突擊隊員了。

  “提督,”在鄧名說話的時候,周開荒一直沒有出聲反對他的決定,不過等那個蒙古人走后,周開荒忍不住說道:“韃子都是野獸,恩義對他們沒有用的。”

  “死了的韃子才是好韃子。”鄧名輕聲說了一句。

  “提督說得不錯。”周開荒重重地點頭。在他看來,養活蒙古傷兵純屬浪費糧食,傷兵就算爬不上皇營的營墻,也能浪費禁衛軍的弓箭不是嘛。

  “提督這樣做也好,他們若是想讓小兒子、小弟弟能活命,自己就得真拼命。”任堂倒是想通了,反而稱贊起鄧名的決定來:“要是他們認真打仗,倒是比用刀逼著他們上去強。”

  明軍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戰前準備,大批的輔兵已經趕到,他們把工程車的零件從車上卸下,熟練地裝配起來。同時拉來的還有十門青銅炮。在安置這些攻城武器時,衛兵報告由蒙古人組成的敢死隊正等待著鄧名檢閱。

  八百蒙古俘虜中有六百人都加入了敢死隊,鄧名視察了一遍,又從中剔除了上百名輕傷員——明軍認為他們都是輕傷,但鄧名覺得他們的傷勢已經很重,無法完成進攻的任務。除了這些傷員外,鄧名又挑挑揀揀,把他認為過于年輕的蒙古兵也都摘了出來。經過鄧名的選拔,敢死隊的數目從六百個人變成了三百個人。

  “給他們盔甲,不要讓他們光著膀子上去。”鄧名下令把從蒙八旗營地里繳獲的武器還給他們,只要他們背得動,就是想套兩層或是三層甲胄也可以。

  在這三百個蒙古人的面前,鄧名從箭壺里取出了一支羽箭,雙手各握著一邊,大聲對他們說道:“只要你們不背叛我,無論你們是否攻下了皇營的營門,我都會善待你們那五百同胞,戰后他們可以自行決定去留,我絕不會勉強。”

  鄧名說著就把手中的羽箭一掰兩斷,扔到了地上。

  “若是我違反諾言,有如此箭。”接著他又從箭壺里取出了一支,用雙手緊緊握住:“如果你們在戰場上負傷了,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治愈你們的傷勢。”

  掰斷了第二支箭,鄧名又取出了第三支:“如果你們受傷致殘,我會給你們終生的津貼,保證你們會有棲身之地,能夠在屋檐下躲避風雨,桌子上有足夠填飽肚子的面餅。如有違反,我鄧名有如此箭。”

  “提督也未免太寬大了,這幫韃子要是殘疾了,提督還真養活他們一輩子嗎?”蒙古人去套盔甲的時候,周開荒再次抗議道。鄧名宣布對明軍傷殘老兵實行贍養時他舉雙手贊成,但現在他極力反對把受益者擴大到蒙古人身上。

  “反正殘疾都是要養一輩子,我寧可殘疾的是這些蒙八旗,而不是我們的人。”鄧名不咸不淡地答道:“凡是在我旗下作戰的人,我就會給他們上保險。”

  “什么是保險?”

  “打完這仗以后就告訴你。”

  蒙古人的突擊隊每二十人為一小隊,接到攻擊的命令后,一小隊披著至少雙層甲的蒙古兵推著沖車向皇營的營門攻去,還有一小隊同樣裹得嚴嚴實實的蒙古兵舉著盾牌在兩側掩護著他們。

  剛才見到明軍把投石車和青銅炮拖出來后,清軍就小心地躲避到了墻后,只留下少量的監視官兵。

現在見到蒙古人推著沖車過來,御前侍衛們就一聲唿哨,涌到營墻和望臺的盾墻后,瞄準那些敢死隊員。而在清軍開始向蒙古人射擊時,明軍的攻城武器也紛紛開火,剛才他們已經通過幾次校射,把投石車的目標鎖在了皇營的營門附近,沉重的石彈,包裹著燃燒著的稻草向御前侍衛的方向砸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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