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爪很早就看見地平線上遷徙的人群,幾乎整個黑爪部落都被打包,讓他右手的利刃痙攣似的磨蹭,發次刺耳慘人的噪音。
黑爪部落兩千多人,地犰部落一千多人,還有數百頭牧畜和大大小小的包裹與轱轆車,在綿延的紅色地面上蜿蜒漫行。
在道路兩邊崎嶇的山峰上,一個個部落勇士屏住呼吸觀察向他們走過來的隊伍,小眼睛長老用臟兮兮的麻布擦拭著臉上的汗水,沒有人敢說,兩百人就能戰勝地犰部落士氣旺盛的千多人,這一刻,空氣中的焦灼都比不上他心中的壓抑。
黑爪沒有想太多,眼中只有那群面部可憎的地犰勇士,銳利的雙眼尋找藏在人群中的地犰。
就在下面的隊伍不斷接近埋伏的地點是,變故發生了。
龐大的隊伍就像一條臃腫的長龍步履蹣跚,每向前挪動一步,都讓隊伍中的人群微微發生混亂,需要巡視在道路兩邊的地犰勇士驅趕他們回到原來的位置,從沒有出過遠門的婦孺和契奴在不斷遠離黑爪部落后,產生了難以言喻的恐慌和焦躁。
對他們來說,離開了黑爪部落,就像離開了水的魚,在地犰部落勇士的看管下,在陌生的土地上,婦孺們哭哭啼啼機械性的向前走去,突然一陣喊殺聲從隊伍的中后部傳來,讓神經一直緊繃的眾人近乎崩潰。
數十個全身涂抹著紅色沙土的野蠻壯漢嘶吼著冒出來,沖進了措不及防的隊伍中,將任何看到手持武器的男人斬殺,這些襲擊著裝備精良,大多持有獠牙刀,而作戰方式也不是一擁而上,由不同的武器組合成小隊,有拿著獸皮盾的刀盾手,有長矛手,還有投槍手。
他們的攻擊精準而迅猛,一陣投槍先打破了地犰勇士的反擊,然后刀盾手擋住了最先一波的攻擊,之后便是長矛手將一根根長矛刺穿地犰勇士的胸口,刺入胸口的長矛拔出的瞬間,濺起的血水中,刀盾手嘶吼著沖進去,在最近的距離上對那些拿著長矛的部落勇士砍殺,一旦有地犰勇士表現的勇猛,投槍便飛過來,一槍刺穿他的頸子。
在混亂爆發的一刻,這群襲擊者在呼嘯聲中,突然消失,就像他們突然出現,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么來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么走的,黑爪部落的婦孺和契奴在混亂中離開了大隊伍,猶如螞蟻向四周擴散。
地犰部落的反應很快,一支支小隊被組織起來,向潰散的人群追去,就在這個時候,另外一個方向,襲擊著再次發威,沖進隊伍一陣砍殺,殺死十多個部落勇士之后,便帶著戰利品消失。
沒有天空偵查,沒有瞭望臺,涌動的人群時時刻刻都在變化,突然而來的襲擊甚至還沒有擴散到其他的地方,襲擊者就消失,等到地犰部落反應過來,另外的地方又被襲擊。
襲擊者猶如沙漠中的鬛狐狡猾多變,又像一直嗡嗡叫的小蚊子在隊伍中四處叮咬,每次都只造成一丁點損失,但四五次之后,損失的部落勇士數量已經到了五十多人,幾乎和襲擊者的數量一樣。
不斷的襲擊中,隊伍中的婦孺與契奴混亂的越多,崩散的越多,本該維持秩序的部落勇士被殺死之后,便再也沒有人阻止他們離開,當第一個決定離開的人跑出隊伍之后,總有第三個,第四個。
高峰的打扮與身邊的親奴一樣,只不過他手中的不是獠牙刀,而是桿子給他弄的死神彎刀,死神彎刀就是恐怖死神的刀臂,死掉的兩只恐怖死神有一只燒成灰燼,另外一只就是高峰的戰利品。
死神彎刀狹長而鋒利,流體線形的布局讓刀刃破開空氣阻力的速度添加一倍,刃口上遍布無數鋒利的細小碎齒,一層層擁簇重疊,形成猶如整體的刃口,卻比獠牙刀和鋸齒軍刀還要鋒利。
死神彎刀之前遍布的層層角刺已經磨平,握在手中卻感覺不到滑膩,反倒有種粗澀的滯納,恰是最不容易滑手的刀柄,每每揮出,驚電游龍,瞬間便將對手的武器和身體一刀兩斷。
隨著殺戮的繼續,死神彎刀的輕盈與靈活被高峰充分掌握,死神彎刀揮出的速度也加快幾分,閃動之后,前方的地犰勇士便感覺手中一輕,武器被他們甩動的力道折斷,不等他們想要尋找其他的方式繼續戰斗,胸口便出現一道紅線,隨著肌肉的發力扭動,猛地爆開,灑出成堆成堆的內臟血水。
高峰并沒有沉浸于殺戮,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清醒,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他一直在尋找小紅沙,幾乎每一個小契奴的眼睛都被他掃過,有恐慌,有空洞,有麻木,唯獨沒有清澈至極的純粹。
高峰就是親奴們的風向標,高峰到哪兒,他們就到哪兒,組成了小團體之后,殺人變得簡單,任何時候,他們都是幾個人對戰一個人,又是偷襲,沒有不得手的時候,在這種不斷累積的小勝利中,對之前高峰地獄式的軍訓也不再反感,反而感激。
高峰帶著十個親奴小組再一次從人群中殺穿,眺望一眼前方面前的大隊和無數女人孩子隱約的眼睛,始終沒有感受到那份至純的清澈,不由地狠狠跺腳,發出悲憤的吼叫,轉身向周圍的石頭堆饒了過去。
下一刻,身子頭發都和大地一個顏色的眾人便消失在無數人眼中,借用了變色龍的偽裝,高峰很輕易的就將自己和屬下的隱藏起來,接住大小石頭的陰影快速跑動,當他們身后的追兵沖進了石頭堆里,卻只能順著腳印追殺。
“殺…”死神彎刀閃過,人頭飛濺,兩個地犰勇士倒在高峰身前,身下的地犰勇士卻主動纏了上來,嘴里發出遇敵的警報,顯然,他們也在最短的時間想出辦法,不求殺敵,只求在短時間纏住對手。
唰唰唰…,一片片塵沙猶如陰云向地犰勇士罩過去,打在他們臉上,眼上,逼的這些地犰勇士不得不閉上眼,就在這瞬間,早已經準備好的投槍紛紛落下,然后是高峰突進,瞬間斬斷幾人的武器,身后的親奴快速突破,然后驅趕著人群,從隊伍的另外一頭鉆出來,崩散的人群給了他們掩護,很輕易的便消失在石頭中間。
崩散的人群數量在增加,但前方的隊伍有了新的變化,大蛇似的長隊慢慢的將人群吸納,逐漸向周圍擴散,站在最外圍的始終是部落勇士,形成一個巨大的人群湖泊,要不了多長時間,高峰就沒有機會再穿透了。
看到那番變化,高峰也不著急,呼嘯一聲,帶著沒有損失一人的親奴轉身離開,向那些追趕人群的小隊伍摸了過去。
小隊伍都是二三十人一隊,相互之間的距離并不算遠,之前如果襲擊,可能會被包圍殲滅,但此刻,人群四面逃散,追趕中,小隊伍之間的距離拉遠,部落勇士和部落勇士之間的距離也被拉遠,便給高峰的戰場嗅覺聞了出來,前面已經不可再戰,那么他就要尋找新的方向。
呼嘯而去的高峰帶著五十個親奴快速奔跑,從戰斗發起的一刻起,他便一直在奔跑,連續的殺戮,讓只會以首級記功勛的荒人戰士都不知道殺了多少敵人,但有一點,在殺戮中,他們逐漸找回了自信,逐漸忘掉了失敗的陰影,卻對高峰更加尊敬。
從離開甜水井的那一刻,高峰便嚴厲強調紀律,第一天,十個人一隊,必須同時出腳,同時手腳,走成一條直線,散懶了數百年的荒人們早就不知道紀律為何物,所以他們走出三步之后,便噼里啪啦的放了鴨子。
每到這時,精力旺盛的高峰便揮舞著鞭子抽了過來,鞭子挨多了,就算是頭豬,高峰都能讓他們走正步,何況這些并不是真的智商下降的荒人,只可惜,三天的時間太短,哪怕沒日沒夜的行軍,這些荒人也只學會了齊步走,卻始終學不會齊步跑。
但這也足夠了,高峰已經讓荒人學會了什么是秩序和紀律,不會再出現腦子發熱,扔掉戰友向前沖的事情。
此外高峰還在隊伍中引進了配合戰術,放棄以首級來記軍功,讓荒人戰士不在追尋殺敵數,而是形成整體縱橫于沙場,非但將戰斗效果擴展到最大,還將損失減少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