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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這般張揚的,除了蛟盟,采蘩也想不出有別人。
“采蘩。”獨孤棠過來牽了她的手,那笑容也是囂張,“我們出去瞧瞧熱鬧?”
采蘩一邊走,一邊對獨孤棠低語,“我知你已經有了布置,這些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我們處在向琚陣營的中心,對面就是西穆王帳。向琚有沒有人馬尚不清楚,但西穆王有精兵兩萬,善于騎射。你就算帶了全部蛟盟三十八支劍,但便是以一敵百也還差得多呢。”
有人在笑,還不止一個。
采蘩尋著出處,幾張一看就有相似氣勢的陌生臉,不禁冷哼,“我知道你們讓那位師父教得天不怕地不怕,不過狂是不能打敗數以萬計的對手的。”她早知道了,莊王教出蛟盟來就是為了對抗向老爺子。他打得如意算盤,但他連向老爺子的底還不知道呢,所以三十九支劍有沒有威力很難說。
“聽說大嫂膽大包天,好像不過如此。”為老大扼腕。
“聞名不如見面,早跟你說別抱太大期望。央和蘇徊對老大向來像討糖的小孩,當然愛屋及烏了。”瞧不上那兩個家伙的人。
“女人漂亮些,有點小聰明,就會被捧得很高。大嫂算不錯了,至少虛心。”似夸實貶。
三人說得挺大聲,知道獨孤棠一定聽得很清楚,卻毫不收斂。而被點到名的央居然也是一聲不吭,還笑嘻嘻的。
采蘩一直以為蛟盟那些特立獨行的劍客雖然各自為政,但一起行動時必定齊心。可是今日看這三人,似乎也有內部分歧。
“大嫂凝眉深思,莫非在想這幾個家伙不服老大,蛟盟其實是散沙一盤?”又一人道,沙沙聲。
這人采蘩見過,在九子巷黑酒屋見到獨孤棠那晚,和丑奴邈手坐二樓。擺沙盤的那個。
“大嫂過目不忘好記性,一下子就想起我來了。”沙聲仿佛能讀心,“都叫我沙軍師,大嫂也這么稱呼我即可。”
采蘩道聲好記。
“至于那三個,名字不知道也罷,是蛟盟中愛唱反調,卻也只能唱唱,從沒敢跟老大比試過的家伙。現在對你又嘲又諷。待會兒有什么事,他們仨肯定比誰都快得為你擋刀。老大吩咐,保護你就是他們的任務。”沙軍師道。
“沙鬼,要你多嘴。”三人異口同聲。
采蘩覺得原來她對蛟盟還是了解太少了。看一眼獨孤棠,他卻正笑看著自己,停在門幔前,好似等她回應。
“你信的人,我也信。”采蘩不會讀心,但和獨孤棠卻有極佳的默契。
“蛟盟每一個人,我都可以放心把后背交托。”這般的信任。
采蘩點頭。“那就行了。”看了三人各一眼,“我膽子沒那么大。沒那么聰明,也沒多漂亮。虛心是頭一次有人贊,但我記性是真好的。記性好的人有兩個最大的缺點,你們知道是什么?”
三人齊搖頭。
“小心眼。記仇。”采蘩說完,反拉著獨孤棠出去,但仍及時聽到笑聲。這次,開始友好。不過。她沒空多想,就因為對面來者的洶涌而全副武裝了心神。
以為不在人世的祖父突然出現,向琚昨晚沒能回帳。在祖父的推動下。終與西穆王訂下互助盟約,又因為與老爺子闊別重逢,下棋半夜,喝酒半夜,便耽擱到此時。然而,他萬萬沒料到會看到這樣一幕――采蘩和獨孤棠從大紅喜帳出來。
美玉公子面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神情。剎那的迷惘,剎那的不信,剎那的驚愕,剎那的怒火,血色從溫和降到冰寒,緊隨而來的是全身顫栗,眸中凝聚起可怕的殺氣。一句話也不說,死死盯著獨孤棠,好像那樣做,人就會煙消云散掉。
恥辱!從未有過這種恥辱!
昨日雖然沒拜完堂,但他已經當儀式完成,不管老爺子同不同意,他沒有一點放棄采蘩的心思。就好像要跟所有反對他的人賭氣,或者他認為這是樹立自己威信的必然一步,娶成采蘩不止是他的私心,也是他力量的證明。畢竟先有祖父,后有望山,且不說烏睿那派人馬連先生也似乎調遣不動,他手下的謀士們多以望山的意見為準。他還太年輕,雖然很聰明,有天賦,但需要人引領,這些年他就是在眾人如此認知中走過來的。
小時候,祖父就賦予他放眼天下的野心。他記得一開始自己并不情愿,還很頑固地抵抗過。但不知何時起,他開始喜歡運用天生的優勢。齊周陳的帝王們也不過如此,世襲下來的血統早就沒有了祖先的英明,朝廷弊垢多多,世道亂來,民眾苦不堪言,當由能者舉事,重建太平天下。祖父運籌帷幄,從朝廷退身,暗中建立兵工場,通過江湖大雜燴培養飛雪樓這樣的勢力,將懷才不遇的人派上各種用處,算計陳帝的銀子,算計周帝的健康,借強周滅齊,這一步步可謂精心,已經為他打下一個牢固的鐵盤。
經過昨夜與祖父長談,他更覺得是時候成為這支隊伍真正效忠的主人,而且必須是唯一的主人。君臨天下。如果他說的話還不如望山先生,將來哪怕他坐到那個位子,也只是傀儡罷了。
可是,采蘩和獨孤棠比翼拆不開似得站在他眼前,簡直是朝他臉上甩了一大巴掌。他連一個女人都得不到,更遑論天下!在他的謀士面前,在他的將士面前,他還有什么資格領著他們奪這個江山!
采蘩看向琚的目光前所未有噬人,正要對獨孤棠說小心。
“喂,你們沒瞧過美人么?眼睛要著火了啊。”三人組之一站上前來,為她擋一道道火。
怒的,當然不止向琚一個。
望山也是心中大怒,流露在面上森青,聲音落霜落冰,“我雖佩服你們搶人的勇氣,但你們也實在愚蠢之極。這是什么地方,我們是什么人,來之前應該打聽清楚的。”
“聽聽,胡子長了皮就厚,我們大嫂讓你們搶了,居然說我們搶人。”三人組之二,越發顯得可愛。
“你們最好趁我們好說話時趕緊收拾走人。”三人組之三,扇手有風。
望山冷笑,喊聲來人。
沒人來。不但沒人來,向琚大本營里二三十頂帳死寂。而鼓聲咚咚,催得人心煩意亂。西穆王說,今日演練騎兵陣會擊戰鼓。不過這鼓聲敲得有點久了。
向琚沉眼望著獨孤棠,采蘩這時不在他眼中,他知道自己遭遇今生最大的敵人,過不了這一關,就不用走以后的路。
“獨孤棠,你――”
央的聲音突然高揚蕩空,“兄弟們,出來透個氣吧。”
只見呼啦啦地翻布,營地中冒出來烏鴉鴉數百號人,手持長槍大刀弓箭,圈圈遞進,將向琚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采蘩心想,怪不得三人組笑她。只是,怎么做到的呢?
獨孤棠這才說話,“不知五公子來我營帳有何貴干?難道是來討喜酒喝么?”
蛟盟可改名叫毒舌盟,誰都不是省油的燈!而且這時再說是獨孤棠的地方,采蘩居然聽得順耳了。眾口鑠金,你一言我一語說這是我們的我們的,謊言便成真話。而在人多勢眾下,她看向琚他們真像客,很委屈的客,被人占個底朝天,氣得嘴唇都發白了。
向琚驚訝之處和采蘩一樣,不是對方有備而來,而是怎么在他們眼皮底下悄然無息奪了這塊地方。他帶來的人不多,卻是精粹中的精粹,就算不敵,也不會一點動靜也不出。
“獨孤棠――”
好像故意不讓向琚喘口氣,沙軍師截斷他的話,“向大人若是想抬西穆王出來,恐怕這會兒他自顧不暇了。你該不會以為鼓聲真是演練吧?”
兄弟多,獨孤棠自己不用表現得欺人太甚。
向琚到這時知道自己中了圈套,但他畢竟有非常才能,不僅沒有因此失去理智,反而冷靜下來,“獨孤少帥要抓蘭燁,卻不知以什么罪名?蘭燁來西穆是想看春日大會,違反了北周哪條王法了嗎?”
“五公子健忘,你不是捉了我的新媳婦么?”獨孤棠道。
“獨孤少帥才是空口白話,你的新媳婦不是在你的營地,你的身邊么?”向琚道。
較勁上了。
獨孤棠將人一窩端了,強硬洗刷對方的記憶,說這地方就是他的,完全不用占了或偷襲或圈套之類的字句。向琚捉了采蘩,逼她成親,但在這大草原上,人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若偷潛進喜房,人們看來他和采蘩就是奸情。因此,他用了奪營計。此計顛覆對方的根本,要造出正面的姿態。他不是來偷,而是來救。
不過,此計有缺陷。這個缺陷讓向琚一下子抓住,能進行這樣的無罪說。人好好在你身邊,營也是你的,我來游歷的,你氣勢洶洶干什么?
獨孤棠已經準備好對方有可能對此攻擊,但向琚這么快從刺激中反應過來,還是令他高看一眼。向琚對采蘩爭取的手法有些幼稚,或許是他從小養尊處優,不懂如何對待像采蘩這種獨特女子的關系。然而,如果以此來認為他無能是大錯特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