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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火起,竹帛口關城中只有一條道,那千總這一點火,道路就會被截斷,甲兵們撲上去奮力撲打,還沒打滅又發現后面也有火起,才知道殘余的明軍還在放火,那明軍早有計劃燒城,而城中幾乎沒有瓦屋,這些草屋都是極好的火源,要是平時可以組織人慢慢撲滅后通過,但現在后面還跟著一股登州兵。
“張忠旗,快去牽馬!幫我也牽來。”塔克潭拼命拍打面前的火焰,一邊對著張忠旗叫喊。
張忠旗連忙答應,他轉頭剛跑幾步,就看到關門喧嘩大作,潮水般涌入雜亂的人群,后方一頓啪啪的槍聲,張忠旗一個哆嗦,登州兵已經到了關城外,還沒有想清楚怎么做,外面一聲炮響,城樓上瓦片橫飛,張忠旗一看,根出不了城門,顧不得再去牽馬,匆忙中對著塔克潭喊了一聲,轉身就往北門逃。
道路已經被火焰隔斷,他轉身就往西進了一個草棚,乘著火勢沒有過來,他飛快的砍開樹枝搭建的墻,破開一個小口鉆出去,大火已經燒到身邊,張忠旗一把拍熄袖子上的火苗,下一個茅屋是泥胚的墻,背后的槍聲一陣比一陣激烈,張忠旗飛快的翻過泥墻,里面空無一人,張忠旗直接踢開破爛的大門,從門口沖出,后面的街道上火勢不大,他一路狂奔,飛快的跑過短短的關城街道到了北門,這里已經大開,還有些關內的百姓在往外跑,一些跟張忠旗一樣跑過來的后金兵,雙方在驚慌中都沒有留意到,建奴和大名百姓第一次和諧共存,一起往北門外逃竄。
南邊已經喊殺震天。那種特殊的號音陣陣響起,張忠旗在北門停了一下,他似乎聽到一聲馬鳴聲,看看周圍無人注意之后,往東面的一個屋子走去。
“張忠旗,你還等啥,快出城。”塔克潭剛剛跑過,他比張忠旗跑得稍晚,眉毛被燒掉半邊。一身煙熏火燎,看到張忠旗便停下招呼他,張忠旗連忙拉過他低聲道:“不用急,火起來了,登州兵一時追不過來。我聽到有馬叫,咱們去看看,走路跑不過的,這邊出去還有好長的路才到靈丘。”
“有馬?”塔克潭驚訝的問道,這個關城兵荒馬亂,很難想象還有馬留下來。
張忠旗帶著塔克潭來到東邊一個院子前,大門緊閉。塔克潭頂著張忠旗上了墻,張忠旗上去一看,院中滿地雞毛鴨血,一棵樹邊還真有一匹馬。馬背上面有插袋和褡褳。
張忠旗跳進去打開門,兩人興奮的跑到那馬前,張忠旗把馬身上的刀抽出來看了一眼,是一把不錯的腰刀。褡褳中還有點吃的,對兩人不啻是及時雨。當下兩人在各個屋中翻找一陣,尋到一些吃的。張忠旗牽著馬出門,塔克潭抽刀在身邊護衛著,防止其他甲兵來搶,他們所有的馬匹都在南邊,那里打成一鍋粥,即便關中沒有火起,被登州兵咬住也只有放棄輜重,同樣未必能逃得掉。現在被火一堵上,他們都心知肚明正藍旗完蛋了。
對兩人而言,逃回去也是生死難料,但此時不是擔心的時候,至少要先跑出去,現在的情況比灤州還要險惡,那時候出城就是平野,現在卻依然在峽谷之間,前面有多遠也不知道,兩人甚至不知道方向。
兩個難兄難弟上了馬,往北面放蹄逃去,張忠旗回頭看竹帛口的方向,關城內濃煙滾滾,南面的槍聲已經響成一片。
竹帛口南門外,滿山的包衣和百姓正在逃竄,后金兵有組織的抵抗已經消失,一隊隊紅色的登州兵排成隊列,越過山谷中堆積如山的馬車輜重,用排槍消滅還在最后抵抗的后金兵,另外一些小隊則往兩側山上追趕。
鐘老四棄馬步行而來,大功即將到手,他也忍不住心頭的興奮。這支后金兵從靈丘出來之后,所有的搶掠都在這里,繳獲所得也是登州評定軍功的標準之一,他現在更想要更大的一個大功,他知道莽古爾泰就在這里,關城中起火,他們沒有人逃得掉,即便從山地繞過,但他們的馬是過不去的,登州龍騎兵等待火熄滅后能輕松的封堵山口,逃入山中的后金兵除非真能當野豬皮,否則全都無路可走,沒有了有組織的集體,他們也沒有辦法靠個人走回遼東,最終必定難逃滅亡。
前方長長的隊列一頓排槍,隊列又緩緩向前移動,后面的隊列也是如此,兩個連就像兩道波浪一般。
剛剛撤下來的周少兒就在鐘老四身邊,他的第一連擔任箭頭,峽谷中沒有替換的空間,只能是一直把第一連放在前面,直打到竹帛口才有地形能換下來,周少兒身上挨了兩箭,剛剛才由救護兵處理好傷口,而第一連折損過半,這讓周少兒對鐘老四的突擊命令有些不滿。
鐘老四咧著嘴對周少兒道:“多虧這竹帛口,否則咱們咬不住正藍旗,這次正藍旗這七百人全得丟在這里了,最要緊的,咱們能拿到莽古爾泰,要是交到陳大人面前,還不知陳大人多高興。”
周少兒白了一眼鐘老四,看看周圍衛兵離得遠才說道:“我說鐘副營官,上次登州的形勢分析課上,劉破軍可是說同等條件要打擊兩黃旗、鑲紅旗和鑲藍旗。”
“鑲黃旗咱們已經打過了,不是固山都殺了么。”鐘老四得意洋洋,“莽古爾泰一死,陳大人要求的重點打擊一路分兵就完成了。”
周少兒轉頭看著鐘老四,“咱們打完了就在竹帛口呆著?”
“這個地方好,以咱們的火槍,韃子來多少也打不下來,這里糧食物資堆積如山,還能從吳王口到北直隸的阜平,不用走倒馬關看那官的臭臉,這里就當咱們新的據點,把走馬驛放棄。那里的預備兵連調來此處,另外把倒馬關外的預備司調到阜平,慢慢把這些物資運走。龍騎兵清理完戰場,就以旗隊派出疑兵,老子做了十多面游擊以上的旗幟,四處打出咱們登州鎮的旗號,韃子處處風聲鶴唳,必定收回所有分兵,只要他們搶不到東西就成了。這樣一來,陳大人第二條要求也完成了。”
周少兒搖搖頭,這個鐘老四打仗是有一套,但還是沒有明白周少兒說的意思,他也懶得此時再說。反正不打也打了。
前面又是一通槍響,鐘老四指指前方道:“周連長,你看看咱們的隊列,絕不覺得太死板了。”
“這都是陳大人定下的火槍分遣隊陣形。。。”
“老子知道,陳大人定的分遣隊戰斗隊形就這一種,但分遣隊人少,現在變成連隊和千總。也是這樣拉平就不對,分遣隊后面還有長矛陣或鴛鴦陣,他們可以三排,咱在咱們只有主陣。還是三排就不妥當,而且這陣形無法變化,在馬頭關那一戰,你們第一連在橋頭一亂。后面的第二連同樣只能堵在那里。”
周少兒瞥鐘老四一眼,“你又想干啥?”
“老子不干啥。老子打完竹帛口,就要給陳大人寫龍騎兵和全火槍千總部的改進意見,陳大人還要搞全火器的營,那就是三四千人,也這么拉成三排要排出去兩三里長,你到時候要來幫著,老子還沒想好怎么寫。”
周少兒還沒有答應,前方一片軍號,鐘老四加快腳步趕了過去。
竹帛口旁邊兩里外的一道峭壁邊,最后一群白甲兵簇擁在莽古爾泰身旁,用弓箭與圍上來的明軍對射。這些精銳的女真獵人在這狹窄的山谷中發揮不了特長,反倒被火槍的射程和威力優勢牢牢壓制,到了山地間雖然個人戰技開始占優,但對大局已經毫無用處。
前面剛剛打破關城,后面的明軍就出現在視野之中,生路和追兵同時出現,這引起了后金甲兵和包衣的潰散,人人都想盡快跑入關城,結果關城中卻燃起大火,已經失去秩序的后金兵進退失據,很多往兩側逃入山地,莽古爾泰也同樣如此。
此時莽古爾泰臉色茫然,他沒有想到隊尾崩潰得那么快,他逃入山地后不熟悉道路,慌不擇路之下自行走到了這個死地。他一生征戰,絕大多數時候戰無不勝,但并非是不愿逃命,他在天啟年間的第一次旅順攻略中,便曾經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張盤打得落荒而逃,失敗對他而言不是不可接受。
但這失敗不同,這里是明國的內地,沒有馬匹和輜重,他們回不了靈丘,登州騎兵只需要封閉這個峽谷,后金兵沒有補給的情況下,要翻越茫茫大山談何容易。莽古爾泰很清楚這點,所以他在逃走的路上,心中就已經絕望了。
他此時已經確定是登州鎮,如同己巳年一樣,他們如同天上掉下來的一樣,而且一出現,就把完美的形勢扭轉,反而把莽古爾泰送入絕境。
刺眼的紅色身影越來越多,這種艷紅色比明軍邊軍的紅色更加醒目,就算在齊射后的白煙中,也能看得分明。
這些登州兵借助著石塊掩護,按十多人一組齊射,白甲兵雖然竭盡全力抵擋,但架不住對方一波接一波,箭支都快用光了,對面那個飛虎旗越走越近,終于要到最后的時刻。
戈什哈的頭子跪在莽古爾泰面前,哭著請他突圍,莽古爾泰哈哈大笑,一把推開那戈什哈,“你主子是老汗的兒子,打輸了就是輸了,跟著你主子,咱們跟這登州尼堪拼了。”
最后的十來名白甲兵齊聲和應,莽古爾泰大喝一聲,揮刀跳上面前一塊石頭,對面火光連閃,莽古爾泰全身一抖,應聲撲倒在石頭下,身下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