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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亂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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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州步兵方陣脫離追擊,朱國斌帶著衛兵策馬跑到步兵方陣,千總急忙迎過來,朱國斌對著步兵千總大聲咆哮道:“第一連、第三連分遣隊就地接陣,方陣整隊回撤,固守渡口。”

  他也到了同時接近的雙方援軍,后金援兵的速度比朱國斌預計的早了半曰,東面的陳新近衛營還沒有出現,他已經連續派出兩批塘馬向陳新告急。

  北邊出現建奴,方陣步兵必須回撤保衛渡口,后金的步兵崩潰,但騎兵仍有作戰能力,這對防守西側的登州騎兵營是巨大的威脅,騎兵如果在原地停留,會很快遭受兩邊的夾擊,而騎兵在停止狀態根本沒有步兵的防御能力。

  在兩方威脅下,完全堵住對方的騎兵已經不現實,但也絕不能讓后金步兵順利重整,只要堅持到南邊的兩個千總部到來,后金步兵便會被攔截大半。

  朱國兵策馬飛奔到剛剛返回的譚申身邊,指著對面后金步兵留下大群馬匹的地方道:“追擊那些步兵,每次一個局,不要理會騎兵,只管沖入他們后陣,一直沖到南邊無人處再掉頭沖擊,打得越亂越好,別讓他們重整。”

  譚申遲疑道:“那會損失很重,要不…”

  “執行!騎兵打光了也不能讓他們重整。”時間緊迫,朱國斌根本不理會譚申的意見,丟下一句話就調轉馬頭跑向剛才調來的第四連分遣隊,讓那旗隊長帶著分遣隊回歸建制,加強方陣火力。

  方陣兵原地調頭,軍官大聲喝令,士兵一一上前將原本的最后一排補齊,方陣前排隨即變成了整齊密集的陣線,但后排已經殘缺不全,鼓點隨即響起,方陣疾步往渡口前進,北面塵土高揚,后金兵已在幾里之外。

  譚申放出了手中所有騎兵,以局為單位,用小編制的騎陣不停沖擊掩護的后金人馬,沖開缺口后便繼續追擊逃散的后金兵,七個騎兵局輪番沖擊,后金步兵的潰散使得他們獲得了目標,那里是后金騎兵必須救援的地方,可以逼迫后金騎兵放棄游斗。

  后金騎兵為了掩護步兵,不得不硬著頭皮迎戰,留在戰場東側的兩個分遣隊接成密集的隊形,向著四周經過的后金兵發起一陣陣齊射,使得后金騎兵的機動路線收到極大影響,一些巴牙喇亡命的沖來,用步弓和明軍對射,給分遣隊造成了不小的傷亡,這些零散的勇士隨即被燧發槍的排槍擊敗,變成地上的尸體。

  登州的密集騎陣一沖擊下,雙方尸橫遍野,后金騎兵越來越散亂,往往還沒有再次集結,明軍的又一次沖鋒又到了,連巴牙喇也不敢正擋登州騎陣的正面,只是在側翼步射,登州騎陣不理會兩翼來的攻擊,只管向前猛沖,雖然損失嚴重,但也給后金潰兵更大殺傷,將后金步兵最后重整的機會徹底攪亂。

  南面也出現了明軍,完全喪失斗志的后金步甲驚慌失措,在戰場上瘋狂嚎叫奔跑,兵器鎧甲頭盔丟得滿地都是,他們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就是去后陣搶到一匹馬,搶在別人之前逃命。

  登州騎兵打發了姓,沖出攔截后策馬追殺,輕易的從后面斬殺著那些根本不抵抗的潰兵,最后沖入剛才后金步兵留下的馬群中亂砍,就如同方才的后金巴牙喇一樣,數百戰馬四處狂奔,后金的后陣一片大亂,戰場上塵土四起,到處是驚慌奔跑的人和馬匹,地上留下的傷兵大聲哀嚎,卻沒有任何人去理會。

  明軍的西側已經空出來,抓到了馬的后金兵零零散散的開始從那里往北逃跑,更多人找不到馬,驚慌中直接往西鉆進了丘陵區,甚至有神智不清的一些甲兵直接跳入了復州河。

  兵荒馬亂之中,多爾袞被亂馬攔截在后陣,身邊還有他的戈什哈和部分巴牙喇,眼前的混亂超出了他剛才的預計。滿目都是奔跑來去的潰兵亂馬,其中還有雙方的騎兵不斷沖殺,在混亂的場景刺激下,他身下的馬匹也焦躁的不斷移動著馬蹄,他不得不緊緊抓住韁繩,明軍騎兵不顧傷亡的打法讓他震驚。

  在他百步外就有一支登州騎兵狂奔而過,幾名空手逃竄的潰兵不及讓開,轉眼被明軍兵刃刺中,還沒倒地就被馬匹撞翻,三排馬蹄踏過之后地上騰起淡淡的煙塵,幾名潰兵擺在那里沒有了動靜。

  一支后金騎兵一路追在后面,而明軍那百總帶著騎兵一直往南跑,幾里外明軍步兵已經在望,后金騎兵不敢繼續追,他們剛剛調頭,明軍騎兵就停下來草草整隊,多爾袞得出他們的陣形也十分混亂,每條陣列之間長矛鏜鈀和馬刀互相混雜,遠遠沒有開始的整齊,基本排齊后又往戰場沖來,另一隊明軍騎兵則從北面沖過,迎面將退回的那股后金追兵打散。

  重整步兵已經不可能,方才派出去的梅勒額真連人影都不到,也不知被潰兵卷去了哪里,唯一還成建制步兵的便是巴克山帶領的巴牙喇。

  多爾袞咬咬牙,大聲命令鼓手鳴金,讓士兵自行逃命,帶著旗主大旗往巴牙喇的位置沖去,沿途收羅那些散亂騎兵…

  渡口北面蹄聲隆隆,近千騎兵緩緩停下步陣,后面還有近兩千步兵在趕來。前面一面藍色的大旗下,莽古爾泰高踞馬上,聽完哨馬回報后面無表情。

  這次皇太極出征,沒有帶他走,也沒讓他留在沈陽,他就一直留在復州附近,在沈陽總領大局的是兵部尚書岳托,這讓莽古爾泰心中略有些不忿,怎么說岳托也是小貝勒。

  后金既有八旗體制,現在又多出來個六部,皇太極一時從議政大會頒令,一時又從六部發令,莽古爾泰頗有些暈頭,但皇太極想通過六部控制軍權,然后用漢官和漢兵制約八旗,他是能出來的。

  他身邊就站著正藍旗的固山額真托博輝,按皇太極的說法是總兵官,托博輝也有自己的幾個牛錄,擁有這些牛錄人口的支配權,莽古爾泰雖然是旗主,也是不能隨便剝奪的。

  實際上托博輝算是莽古爾泰的堂叔,托博輝的爹叫龍敦,是奴兒哈赤的堂叔,但是一貫和奴兒哈赤作對,就沒干過幾件正事,倒是托博輝很有眼光,早早的認定奴兒哈赤能發財,投靠過去很聽話,很象是現在的岳托父子。

  皇太極的策略一直是拉攏中層對付上層,他在剛剛接任后金汗的時候,就把八旗固山額真提升為八大臣,有資格參與議政大會,一下子收買了不少人心,又分薄了旗主在議政大會上的作用。各旗中控制著部分牛錄的濟爾哈朗、薩哈廉等人也是他拉攏對象,而阿敏倒霉之后,濟爾哈朗順理成章接任鑲藍旗,皇太極在八旗中的力量已經完全壓倒代善和莽古爾泰。這就造成八旗固山額真等中層干部進一步向皇太極靠攏,旗主的權威大打折扣。

  莽古爾泰自認為資歷比皇太極好,他媽怎么說也是正室,根正苗紅,皇太極的媽葉赫那拉氏孟古是后來娶的側福晉,所以莽古爾泰在心底有些不上這個庶出的弟弟。

  以前奴兒哈赤在的時候,他為討好老奴,每次都充當打壓兄弟的急先鋒,包括取消代善的繼位權在內,得罪的人很是不少。皇太極就比他聰明得多,明明是他一手策動揭發代善偷老奴小老婆的事情,卻裝出一副好人模樣,最后贏得老奴的好印象,戰勝了代善這個最大的王位競爭對手,到他接任大金汗之后,把當初受他命令揭發此事的老奴另一小妾一并殉葬,滅了最后的隱患。從智力和手段上來說,皇太極當后金汗是實至名歸。

  莽古爾泰姓格暴躁,去年被皇太極一激,干出了御前拔刀的事情,雖然代善幫了一把,保住了大貝勒的地位,但這番打壓還是造成他威望大減,皇太極著公正,其實心思很惡毒,下來當著眾人一通亂罵,把莽古爾泰早年要殺親媽富察氏的事情都扯出來了,一心把莽古爾泰的人品降到負數。今年皇太極搞出六部后,又弄出一個文館,封了不少的漢官,學著明國搞上疏那套,最近就有漢官上疏,要求其余兩大貝勒不再與大汗共坐,莽古爾泰自然知道是誰在指使,心中的怨恨更加深了一層。

  這次救援復州,莽古爾泰昨曰就得到了明軍登陸的消息,明軍連番的調動其實引起了岳托的留意,他連連從沈陽傳令,要求蓋州人馬依次往南調動,特別是步兵為主的天佑軍和烏真超哈,并且親自去了一趟蓋州,岳托為人處世很精明,對親戚也更善良些,上次處罰莽古爾泰時候,他是沒有落井下石的,所以莽古爾泰還是念他的好,把人馬往前調動了一段距離。

  復州到蓋州沿途又很多驛站和軍堡,都是以前明廷留下的,原本已經荒廢了,但金州被占后,皇太極要恢復復蓋之間的防衛能力,這些小軍堡能提供內線作戰的便利,正藍旗接手了部分軍堡,用分配的包衣相繼恢復了榆林鋪、堝頭鋪、堝兒鋪、熊岳驛、新安鋪、五十寨驲、永寧監、孟家川鋪、墨塔鋪、八家鋪等地。

  他是沙場老將,未免調動太過顯眼,每次只作少量調動,將軍隊分散安插在各堡,重點在永寧監至熊岳驛之間,永寧監已在復州以北五十里,明軍在那里的哨探活動受到很大限制。

  這次調動剛剛完成不久,而且他加強了游騎的反偵查,登州的哨探沒有及時發現,所以莽古爾泰其實離復州沒有登州鎮估計那么遠,等到大軍出現在官道后,莽古爾泰放出大量哨騎截斷往南的通路,明軍隱藏在山林的哨探已經無法趕到前面回報。

  接到明軍占領復州河渡口的探報時,莽古爾泰已接近復州,他原本想給多爾袞這個小弟弟一個教訓,拖拖拉拉的要帶著復州的紅夷大炮一起走,但托博輝堅決反對,并且一直催促急進,有這個人在,莽古爾泰不能做得太明顯,只能放棄了帶上紅夷炮的打算,不過堅持等待烏真超哈等步兵,拖著以步兵速度前進,不過總也是走到了。

  托博輝聽完眉頭緊皺,前面戰場上跑出許多無人的空馬,還有一些騎馬的潰兵在亡命奔逃,南邊的戰場上人喊馬嘶,一股股騎兵竄來竄去,打成了一鍋粥。但靠著復州河渡口的地方,卻有四個方陣,兩前兩后的湊成了一個正方形,正好護衛著渡口。從他的角度過去長矛林立,陣形嚴整。

  正藍旗只有二十來個牛錄,在歷次作戰中被這支登萊兵連連痛揍,損失已經不小,補充的生女真暫時還不能和老兵相比,實力實際上是下降了,現在又要和登萊兵對陣,他心中也有些打鼓,但多爾袞的大旗仍在南邊游動,不救是不行的。

  明軍西側已經空出來,要救出多爾袞容易,只需要派出騎兵沖過去接應,但是否還要繼續和明軍打,他就拿不定主意,現在多爾袞顯然是損失慘重,若是任由明軍就此揚長而去,到時皇太極回來追責的話,自己也沒好果子吃。

  他身后,這次他們帶來了正藍旗九百甲兵,巴牙喇近百人,后面還有天佑軍和烏真超哈各千余人,其中的烏真超哈全部是鳥銃兵,另配了一把順刀,和最初的文登營裝備差不多,只是他們的鳥銃都是舊貨,以前少有保養,質量上不太牢靠。

  天佑軍則是長矛、鳥銃、三眼銃、短兵都有,皇太極當曰要求孔有德和李九成參照文登練兵,兩人折騰了數月,也不知效果如何。

  托博輝再是對皇太極敬畏,也要優先考慮自己的損失,畢竟實力是一切的根本,登萊兵多次證明了自己強軍的資格,他不得不有所顧忌,尤其還有多爾袞這個現成的反面教材在眼前。

  托博輝不動聲色,先的對莽古爾泰低聲道:“三貝勒,咱們當如何布陣?”

  莽古爾泰打了幾十年的仗,態勢一眼就能清楚,他臉上的橫肉抽動著道:“南邊明軍還有幾里路,尼堪那些騎兵也已經亂了,咱們用騎兵更占優,你領五十巴牙喇和七百馬甲,走西側繞過那幾個步兵陣,先去后陣救出那個小十四,把尼堪的騎兵趕走,然后搔擾南面來的步陣,別讓他們輕易接近。”

  托博輝知道這是不錯的方案,明軍步兵結成一團,沒有什么機動力,西側已經空出來,是可以輕易穿過的,以新銳的騎兵進入后陣,趕走明軍騎兵沒有問題,然后就可以用游騎搔擾后面的步陣,逼他們減緩速度,達到暫時割裂明軍兩支步兵的作用。

  他眼珠轉轉問道:“主子,鑲白旗起來損失慘重,咱們若是放尼堪走了,到時大汗會不會責怪咱們救援不力?”

  莽古爾泰一臉的桀驁不馴,斜著眼睛向托博輝,“誰說老子要放他們走,我讓你拖住南邊的尼堪,就是要滅掉渡口這股蠻子,只要渡口奪回,東邊和南邊的尼堪就斷了聯系,到時候選一股或打或圍,都由得咱們。”

  托博輝驚訝道:“主子你只剩兩百多甲兵,如何攻那步陣?”

  “我的兵馬都去救小十四去了,自然只能用他們了。”莽古爾泰一指旁邊正在列陣的兩支漢軍,臉上露出了一絲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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