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長老取出一只空的茶杯往呂戰面前的桌面上一放,隨后從明爐上拿起那只茶壺,他將壺嘴對著放在呂戰面前的那只茶杯里一倒,卻見那壺嘴之中驀然鉆出一條青褐色的,如同泥鰍一般的東西!
那泥鰍般的東西落入茶杯中,在那茶杯中扭動著,翻轉著,看上去非常的惡心。
呂戰在那壺嘴中忽然鉆出一條泥鰍時,心頭微微一怔,心想這位郭長老這是在干什么?如此燙的茶壺之中怎么可能有活的泥鰍呢?莫非郭長老這是在給自己出題?
這個疑惑在他心中飄過的時間極短,瞬間之后他就想明白了,這一定是個幻術,只是這個幻術非常高明,郭長老在舉手投足之間便非常順暢地完成了,其間一點痕跡也沒有。
在此之前呂戰還遇見過一個擅長施展幻術的高手,那就是清姬,只是清姬在施展幻術之時要做足前戲,比起郭長老這樣漫不經心間便能造出幻像,清姬的水平顯然要差上一籌。
呂戰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握住那杯有著一條扭動著的泥鰍的茶杯湊近嘴唇抿了一口,嘴里由衷地贊美道:“嗯,長老煮的好茶。”
他將氣機注入茶杯之中,卻見那茶杯中的泥鰍倏然消失,變成了一杯棕褐色的茶汁。
郭長老微微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小朋友確實有點見識,一眼就識破了老夫這個小把戲。不過幻術這一技手法萬千,小友可愿再涉足更深一層,來場意念中的幻境之旅?”
呂戰知道這才是郭長老將出的真正考題,他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很沉靜地點了點頭,“樂意之至。”他說道。
幻術這門古老的秘術精奧無比,迷惑眼睛還只是最淺層的幻術,當施術者將幻術植入你的大腦,鉆入你的意念之后,幻術的威力才真正地顯現出來。
當年呂戰就曾被清姬的一道幻術迷在自己的意念之中幾乎難以自拔。所以他知道郭長老所說的意念中的幻境之旅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一旦沒法贏取這場考校,就得陷在大腦中的幻境里逃不出來,自己將長期性地迷失自己,到時自己就如一個陷入沉睡的人,有心跳,有呼吸,卻再也沒有自己的意識了。
放在別人未必敢涉獵幻術類的競技,特別是讓幻術進入意念,這比眼睛所看到的幻術更容易受到傷害。但是呂戰身經百戰。對他來說越新奇的戰斗越能讓自己的修行更上一層樓,所以他對這種競技向來是來者不拒的。
對于呂戰慨然同意自己所提出的考題。連郭長老自己都感覺有點意外。一般來說武道中人對于幻術型攻擊都很警惕,那是因為這一類的攻擊過于玄虛,有時候會造成永遠都難以恢復的神智方面的傷害,這可比上的傷害更嚴重。
所以對于呂戰的勇氣和自信心,郭長老已經心中暗暗贊賞了。
郭長老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手掌輕輕地在桌沿一拍,便見那只茶幾桌“嗖”地一聲向旁邊飛去,飄然落在墻角之中。
他從身后摸出一面灰白色的鼓來放在自己的兩膝之間。
卻見這面鼓高約兩尺,鼓身的外殼呈灰白色。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根粗達兩尺多的圓形骨頭,這只鼓的鼓身,赫然是用一種中空的荒獸的骨頭做成的!
而那張青灰色鼓面上閃著一層青熒熒的光芒,看上去也是用荒獸的皮所制成。
郭長老愛惜地撫摸著鼓面,對呂戰說道:“我這面鼓叫‘驚濤攝魂鼓’,鼓身和鼓面都是用荒獸‘毒沼冥蛟’的骨頭和蛟皮制成。我在這里要提醒你一句,你可別小瞧了這面鼓,它已經達到半步靈兵的層次,所以你現在要退出還來得及。”
呂戰淡淡一笑說:“長老盡管放手施為就是。”
他的從容淡定讓郭長老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絕大多數人一旦聽見半步靈兵多半會嚇得掉頭而去,象他那樣行若無事絲毫沒有猶豫的,卻是郭長老從未見過的。
郭長老點點頭,“年輕人有氣魄,我們這場考校以十鼓為終點,老夫擊鼓十下,你若能夠完全扛下這十鼓,這場考校就算順利通過。但若是你無法扛過這十鼓,或者在十鼓之后你已神智不清,那么對不起,這場考校就算你輸了,同意不同意?”
“我沒意見。”
“好,那我就開始了。”
郭長老的右手平撫在鼓面之上順時針轉動了起來,他將氣機凝聚上手掌。
隨著手掌上的氣機越聚越多,鼓面上也發出一串“呼呼”的摩娑之聲,那聲音便如山風乍起拂過山谷,滿山的樹葉扇動晃曳,聽之令人心境陶然,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突然,郭長老揚起手掌輕輕拍向鼓面,便聽“咚”地一聲清響,青灰色的鼓面之上閃出一圈五彩的霞光。
與此同時呂戰眼里的景致忽變,他發現自己正與郭長老在快速地拉長距離,郭長老的身形在飛速地向后飛去,十丈、二十丈、五十丈、一百丈…
長老的身影越來越遠,最終化成一個黑黑的小點。
而在他身周的那些七彩的琉璃墻面忽然化做七彩的迷霧團團倦倦地翻滾著,慢慢地彌漫在呂戰的身前。
“咚”
隨著第二聲鼓聲響起,迷霧之中不斷走出一些呂戰所熟悉的身影,首先是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的呂同輝,隨后是溫柔似水的小硯,再是威嚴的呂不凡,莊重的司馬刑戈、愛闖禍的奚六子、愛嘮叨的甄隨書、沉穩的馬立雄、端莊的五小姐、清麗絕倫的清姬,笑靨如花的譚晶晶等等,那些曾在他的生命中讓他感受到愛的人,都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們笑意盎然地向呂戰身前走來,呂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想向他們打招呼。
就在這時耳里傳來“咚”的一聲鼓響之聲。
這聲鼓聲聽在耳朵里卻如野獸的咆哮之聲,震得那些圍聚過來的人們驚愕地向身后望去,卻見七彩迷霧之中霍然鉆出一顆可怕的蛟龍的腦袋,那蛟龍全身漆黑,一雙巨大的眼睛之中閃著碧綠的火焰。
卻見那黑色蛟龍驀然張開嘴巴,從巨齒獠牙間噴出一團黑色的濃煙,一股嗆鼻之極的氣味頓時彌漫在空間之中。
黑煙所過之處大地腐爛天空變色,濃濃的黑煙將眾人裹住,眾人發出凄慘的慘叫之聲,他們身上的衣裳在成灰,他們的肌膚在糜爛,他們痛苦地抓撓著自己,大聲地呻吟著,黑色的血液流淌在他們的臉上,場面凄慘之極。
看著這些自己最想保護的人遭受如此慘痛的折磨,呂戰心頭痛怒無比,他奮身而起欲待沖向那頭黑色的蛟龍,可就在這時,一股清涼之氣由他腹中冒出直透他的大腦,他的大腦之中忽然一醒:“不對,這只是幻像!”
呂戰趕緊壓制住躍躍欲動的沖動,重新盤膝坐在地上。
他將體內的氣機貫注進大腦之中,讓那股溫暖之氣灌入靈臺,頓時感到大腦之中一陣空靈,剛下的彌漫在腦間的混沌之感被沖散了不少。
隨著他不斷將氣機注入大腦,他眼前的景致立時出現了變化,那些慘遭折磨的人們的身影慢慢地虛化,最終消逝無蹤了,而彌漫在他身前的那層七彩的迷霧也向后退開了許多。
但是那條黑色蛟龍卻沒消失,原本它只是從迷霧之中探出一顆腦袋,隨著迷霧向后消失,那條黑色蛟龍的身軀慢慢從迷霧之中顯露了出來,一段椎骨、兩段椎骨、一只骨爪、兩只骨爪…
天啦,這條黑色蛟龍的身體居然沒有任何骨血,只有白森森的骨架!
“咚!”
又是一聲鼓響,那條黑頭白骨蛟龍快速地游出迷霧,張牙舞爪地向呂戰撲近。
呂戰全力將氣機灌入靈臺,想令神智保持在清明的狀態,而不致被眼前的幻像所迷惑,他知道自己一旦迷惑了,那么后面出現在自己眼里的情景只會越來越可怕。
但是無論他如何保持神智不致全部被幻覺泯滅,對面的那條黑頭白骨蛟龍的身影卻始終不愿消失,非但如此,它張牙舞爪地撲近呂戰,那條長長的白骨身軀一圈又一圈地向他身上繞了過去…
坐在呂戰對面的郭長老“咚”地一聲擊下了第五鼓,這一鼓已經凝聚了他身上的八成威能,他的眼中泛起了幾縷血絲,面色有點蒼白,額頭上出現了一絲汗珠。
一般來說,擊到這一鼓時,象譚晶晶那一等級的武道中人會跳起身來在房間里狀若瘋癡地揮舞雙拳亂蹦亂跳,出現這種狀態便說明他們的神智已經完全被幻像所控制了,這時他們會如同發了瘋般地發飆,直至全身力竭而亡。
但是再看看呂戰,除了剛開始的第一鼓時曾讓他稍稍迷惑了一會兒,隨后他就一直保持得很安靜,除了臉色有點紅暈,額頭上微微沁出汗絲之外,并沒見他做出多大的掙扎,可見他還有余力與自己的鼓聲相抗衡。
眼前的對手不僅年紀非常輕,而且氣度沉穩,已經隱隱具有王者風范。他活了近兩百歲,都始終沒法達到這種境界,這讓郭長老心中不禁漾起了一抹好勝之心,自從他進入煉化奴骨的閉關期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碰到如此強勁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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