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色)
“師兄救我!”
泥濘中,樂笙深一腳淺一腳,姿態活像一名崴腳老太,哪還有半點修士風采。半日不到就被逼到放下顏面請求援助,可想而知,這片沼澤給人的壓力有多大。
“樂師兄可是想與我同行?”
望著臉色慘白一路追上來的樂笙,十三郎有些好笑,說道:“要出力的。”
樂笙連忙說道:“應該的,應該的,在下一切唯蕭兄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那就走吧。”
“呃…好…”
樂笙微愣,似對十三郎如此輕易便答應其請求感覺意外,甚至還有些警惕的味道。好在他馬上醒悟過來,趕緊將心神按下,接替十三郎的工作將漏網之魚清理干凈。
十三郎對此沒什么表示,只是讓他等一等,容自己將周圍被震暈或死亡的灰魚收入一個專門的儲物袋,稍后再一起出發。他清楚眼前局勢雖然兇險,但還不至于讓一名主將狼狽到這種程度,樂笙之所為,是因為確認十三郎不會殺他,自然生出借勢惜力的念頭。
話說這本就是理所當然,在面對難以抗拒的外力時,人類往往能夠放下隔閡間隙協同作戰;至于當這一切過去,面對利益分配時候何種嘴臉,那是另外一碼事情。
“難道這就是院長的意圖,讓大家協同作戰,培養出惺惺戰斗情誼?”
這個念頭在心中閃過,十三郎很快便將其驅逐出去。他最清楚這種倉促構成的隊伍潛伏的危機有多大,樂笙與他之間因為有絕對的壓制才不會引發矛盾沖突,放在其它實力相當的學子身上,沒準兒還不如一個人單闖。
三個和尚沒水喝。至理名言。
“蕭兄要這些鯢惢做什么?”
著急表現自己的價值,樂笙看了一眼正在大嚼的兩只兇獸,神情震撼又有擔憂,好意提醒道:“…這東西不能多吃。”
從一開始樂笙就在觀察十三郎這方的情形,結果發現這兩個家伙足足吃了百多里路,焉能不為之驚嘆,與驚恐。
“泥梭?”
十三郎反問了一句,二次求證后才弄明白那兩個字。好生驚訝說道:“怎么這么復雜,為嘛不能多吃?”
“誰知道呢,沒準兒是老一輩故弄玄虛,反正外面很難見著這么丑的魚。”
用丑而不是用狠來形容。可以一窺樂笙對鯢惢的看法,眼里帶著鄙視,他說道:“這東西煞氣重,不好作為妖獸之糧使用。”
“你才是妖獸,你全家都是妖獸!”大灰憤憤罵道。
“咳咳。大灰不懂事,師兄您接著說。”
樂笙調整思緒,說道:“五靈聚煞,說的就是五行之地不斷從地底吸收煞氣。蕭兄有沒有注意到,這里的生靈格外兇悍。幾乎不怕高階威壓。這并非它們的本性,乃是被煞氣所激而至。”
十三郎點頭。說道:“這不是好事嗎?”
樂笙苦笑搖頭,說道:“好事要看程度,適當刺激一下自然是好,可像它們這樣…”
“這些鯢惢已經失去起碼的靈智,唯一剩下的便是殺戮欲望與進食的本能,甚至會同類相殘并相互吞食,否則的話,根本不能繁衍至今。”
他的神情充滿疑惑,不解說道:“按照常理,這兩位早就應該…”
十三郎頓時明白過來,立馬朝大灰與胖胖下令,著他們只殺而不食,暫時停下進餐大業。好在兩大胃王已經吃了個七八成,對這種虐寵行為倒也不是太抵觸,否則的話,作為罪魁禍首的樂笙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不讓吃歸不讓吃,十三郎自己的動作卻不停,依舊仔仔細細地將周圍的體型完整的鯢惢收集起來,一一裝進袋子里。
“蕭兄?”
“先收起來看著,沒準兒它們天賦異稟,不怕這種煞氣也難講。”
十三郎心想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哪里知道供養這兩位大爺讓小爺我多頭疼,假如不是太不方便,我都想再去會一會那位真君老友了都。
“蕭兄且需謹慎啊,此地煞氣不是一般的煞氣,吸入身體不但不會輕易消散,還有可能逐漸侵染神智,最終讓人瘋癲也有可能。在下曾經多方打聽,知道它乃是…”
樂笙壓低聲音,仿佛周圍有無數雙耳朵在偷聽一樣說道:“剛才那道聲音,蕭兄可曾聽到?”
十三郎冷眼看著他,心里想你當我聾子嗎。
“咳咳,蕭兄一定是聽見了,不滿你說,這所謂的五靈聚煞…是專為它而設。”
“吸收煞氣?!”
十三郎真正吃了一驚,說道:“一萬年!”
“還不止,據說…傳說…傳聞…”
“有完沒完!”
“是是是,據說這須彌山啊,可不是道院原有之物,而是存在于更久遠的年代。只不過經歷無數變遷之后才為真人所掌,甚至有可能…”
“愛說不說,不說拉倒。”
十三郎實在受不了他,淡淡說道:“樂師兄知道的不少,告訴我這些,究竟是何用意?”
樂笙微怔,發現自己確有些著于痕跡,干笑著解釋道:“蕭兄千萬不要誤會,在下就是想跟你打聽一下,來時院長可曾叮囑什么,又或是防范些什么。”
交淺言深,用在此時的樂笙身上再合適不過;試想一下,假如院長大人對十三郎格外照顧,叮囑防范一些意外危機的話,他又怎么會輕易說出來。然而樂笙既然這樣問出來,十三郎自不能當他是白癡或是已經被煞氣沖暈了頭。好生尋味一番。
“樂師兄的意思是…”
“我很害怕。”
樂笙凝重說道:“我怕此次登山是一場陰謀,我們這些學子修士,根本就是為了獻祭而來。”
“撲哧!”
大灰忍不住狂笑,神情堪稱嫵媚妖嬈。
它覺得這貨根本就是個二愣子。說話不經過大腦的那種。胖胖在一邊連連搖頭,神情高深莫測帶著無奈,頗有幾分高手風范。
“樂師兄過慮了。”
十三郎也有些莞爾,淡淡回應道:“根本沒有理由,也說不通。”
所謂獻祭,十三郎多少有幾分聽聞,據說為了安撫某些沉眠的上古異獸或者兇魂,又或是得到某種庇護之類的原因。人們通過某種方式奉獻生靈與魂魄,達成暫時性的和平。
在那些偏遠之地,一些崇拜神靈的古老部族之中,這種方式多有盛行。末法時代叫迷信。在這個修真世界里,它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換取力量的手段。
然而不管這種傳聞有多真實,十三郎決然不能相信道院踏山會是獻祭,先不論之前就曾有人活著出入,就憑道院。恐怕沒膽子將這么多出自名門的學子一次送出去當祭品。
那是會翻天的!別說當代院長,紫云真人也罩不住。
見十三郎不信,樂笙著急說道:“可是蕭兄想一想,假如五行之地就如此恐怖的話。這些學子如何能夠踏上須彌山?別跟我說之前那些前輩,他們現在是厲害。當初比我們強不了多少。照眼前的形勢,你覺得可能嗎?”
十三郎說道:“也許是這里發生了變故。非院長所能料也沒一定;我碰到過類似…樂師兄如果擔心的話,為何不直接回去?”
“這不是不甘心嗎。”
樂笙為之苦笑,說道:“踏須彌是何等難得的機緣,總不能沒看清就跑,返程玉盤又不能試,這樣回去的話…”
后面沒說出來的詞匯很多,無非是丟人現眼,師門受辱,遭人恥笑等等,當然了,真正重要的是頭一條:錯過機緣。
聽了這句大實話,十三郎對他的印象改觀不少,笑了笑說道:“說句師兄不愛聽的話,假如傳說中的神獸就是剛才聽到的那一只,你我機會好像不大。”
“何止不大,簡直就是找死。”
樂笙表情更苦,說道:“老實講,在下早已對什么神獸傳承不抱希望,只不過既然走到這一步,怎么都放不下心思,至不濟,總要看看須彌山長啥樣吧!”
忽然想到什么,他好奇問道:“蕭兄為何那樣說?”
“哪樣說?”十三郎比他更奇怪,反問道。
樂笙抓抓腦袋說道:“剛才你說那一只,為什么不是那一頭,那一條,那一個…莫非蕭兄知道,它是一只鳥…”
“我…我知道個鳥!”
十三郎為之瞠目結舌,忍不住便爆了粗口,他心想這貨的聯想能力堪稱冠絕天下,非我輩凡夫俗子所能及也。
然而罵歸罵,十三郎反過來一想,心里不禁也有些疑惑,為什么自己會下意識地說是一只,而不是一頭,一匹,一條…
“神經病啊!”
想了半天,他才從失神中驚醒過來,暗罵自己不要被煞氣沖暈了頭,將思緒收攏起來。
“趕緊走吧。”
估算了一下收獲,他發覺自己暫時不用再為兩頭蠢貨的伙食操心,淤堵的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邁步跳上大灰的背,十三郎淡淡發出指令:“就像你說的,不管是什么,總要看看才甘心。”
樂笙啞然,誠心贊美說道:“蕭兄果然藝高膽大,舉重若輕,淡定無雙,英明神武…”
“呱呱!”胖胖一陣鄙視。
“奸佞之徒!”大灰文縐縐地說。
“假如我想殺人,你根本沒有使用返程玉盤的機會。”
通往火山之頂的小路上,夜蓮衣袂飄飄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說:“不要浪費力氣防范了,這條路不是那么好走。”
身后不遠處,嚴萌不服氣地翻翻眼睛,回頭看看那幾名遙遙綴著的幾名修士,嘆了口氣。
抬頭拭著額頭的汗水,嚴萌說道:“我知道你比我強,可我肯定你還是斗不過哥哥;我還知道你沒安好心,我還知道…”
夜蓮打斷她的話,淡淡說道“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你是不是已經支持不住,想要休息了?”
嚴萌頓時啞然,想要賭氣說幾句豪言壯語,抵不住雙腿全身傳來的酸麻疲累,頹然道。
“是!可是…”
“別可是了,休息。”夜蓮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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