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張府就收到了從知府家送來的帖子,說舅母們、姨母還有表姊妹想念張瑤,故而一會子過來瞧瞧。張致遠看了一眼,就出門去了,只道不用客氣。
帖子遞到安寧跟前,安寧冷笑一聲,想念?一會子就來,好霸道的做法。
對于這陳氏的娘家不管是陳老太太還是那知府家的夫人,安寧都不喜歡,甚至帶上了厭惡。陳老太太手伸到姑爺的后院,那秦氏可讓安寧一陣膈應,不過統共膈應到的人多了,她有些好笑的想不知道當初張致遠是什么個想法呢!之后來催的信件一封急過一封,只可惜沒算到好時候!至于這知府夫人陳氏,從一開始就對她存著一股莫名的敵意,明朝暗諷、指桑罵槐的功夫倒修的精,只不過她又不是泥人兒,難不成別人打你左臉你就要把右臉送上去不成!這嘲諷的功夫她還修的不到家。
本來以為這陳家成了白身,老太爺死了她們能消停了,沒曾想擱到這兒來了。上趕著來給她添堵來了么?安寧的臉色冷淡至極,只叫來碧水吩咐了兩聲。
不到一時,陳家來了三四輛車,也不見外面有人來接,正門、側門皆閉,只開了東西的角門供人出入。王陳氏臉色耷拉下來,她身邊的婆子立馬上前質問。守門的門房早就得了里面來的話兒,不慌不忙道:“這位老姐姐有所不知,最近啊好些官家的人來來往往的,竟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想渾水摸魚,只得關了正門和側門,只開這角門,還請老姐姐原諒則個。”說完也不再言語,大有你愛進不進的架勢。這角門乃是仆役之流進出的,平時來了客人大都是開側門進的。
這婆子落不得好只得回去回稟了,王陳氏恨恨的咬牙,卻心驚這仆役話里提到的好些官家來的人,這張大人可不是揚州城的香餑餑。這次從蘇州陳家那邊兒過來的有趙氏、邱氏還有二人的女兒。她們自然也聽到了,心想的和王陳氏差不多。
最后不得已幾輛車就從角門進去了。大嬤嬤將一眾人領到了待客的小廳里去接待,卻不是直接領到桂院去。大嬤嬤只道:“各位在此等候,已經差人去請夫人和大姑娘了。趙氏和邱氏一路走來,只覺得一路山石流水、草木氤氳。這內院竟是不比京都陳府差些許,當然這會子那府邸已經被收回去了,更多了幾分江南的婉約精致。她們還好些,帶來的小丫鬟們四處張望,又驚又喜。
王陳氏見她們如此。心里不屑的嗤笑一聲,看到趙氏和邱氏眼角又帶了幾分得意。往日回京拜訪時這二人看不起旁支只嫁了知府的她,如今倒是好了你們家的變成了白身,在這揚州還得仰我的鼻息,這樣的落差讓王陳氏自得、自滿起來。
沁涼水榭的張瑤得知了這事。心里不免好奇,她從未謀面的舅母和表姊妹如何?她的教養嬤嬤姓羅,羅嬤嬤道:“大姑娘年齡已經不小。也該知道些人情之事。不說以往,但就是如今你的外祖父家已是白身,大姑娘自可不必低就,端出三品大員嫡女的做派來。再來。大姑娘還須謹記嬤嬤昨日說的話。”
張瑤想起嬤嬤說的話,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一陣青白和不自然。
羅嬤嬤見了并不出言點醒,只吩咐一旁的丫鬟給張瑤穿衣打扮,又道:“雖然夫人體恤大姑娘,但為人子女孝悌當先,既夫人已經出了月子,大姑娘當該晨昏定省不能少。再者你該稱呼夫人母親,再外人跟前自當注意。”
張瑤貝齒輕咬下唇,帶著絲絲的抗拒,又帶著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壓低聲音道:“瑤兒都聽嬤嬤的。”在她心里到唯一能被她稱作母親的人已經不在了,似乎自打夫人進門之后她稱呼她為母親的時候少之又少。而且該有的請安她以夫人都那么說了她也就不去打擾了為由并不曾再去了。
安寧卻是不知道的,她也不想知道大姑娘如何想了,她抱著福生親了親,福生咧開小嘴兒笑著,安寧心情飛揚了起來。然后對一旁的李嬤嬤和耿嬤嬤道:“好生照顧少爺。”
還不曾進門,她便覺察到一股兒惡感,不悅的皺了皺眉,隨即舒展開來進去。“喲,張夫人可來了。”安寧剛進門便聽到一陣笑聲,夾帶著這句帶著股兒淡淡的嘲諷。
真是諷刺,安寧噙著笑容道:“抱歉,只因你家下的帖子太緊了些,這一會子就來怎么的也得給張府些準備時間呢。”看著站起來的兩位中年婦人和兩位年約歲的姑娘,掃了一眼道:“今兒府上可是來了好幾位貴客呢,也是個稀罕的,我聽自家下人說,門前的路都被堵住了!說來,也怪這路太窄了些!算了不說這些,想來幾位便是大姑娘的舅母和表姐了吧。”幾位也不是傻的,哪里聽不出安寧話里的諷刺之意。
說實話安寧也只知道陳府大概的幾個主子,這幾位可真是認不出來的,也不想記住。王陳氏撇去了剛才的尷尬,聞言便上來介紹,笑道:“可不是呢,只因她們以往在京都幾年都見不到面,如今到了蘇州來,離的才算是近些才能見著面。難怪張夫人不認識呢。”
聞言趙氏和邱氏臉色訕訕的,但很快就堆上了笑容。趙氏便道:“是呢,也早該多些來往呢。”她感慨的嘆了一聲,道:“誰曾想小姑子早早的去了,留下外甥女可憐見的。老太太是心疼到心尖子上去了,我們家里那么多兒子孫子孫女,老太太唯獨疼的是小姑子和她這唯一的外孫女了。”
安寧微微的笑了笑,她敢賭一個銅板這所謂的大舅母可能才知道她那外甥女叫個什么名字呢,笑道:“趙夫人說的你家老太太疼外孫女,我可是相信的,那信里寫的字字珠璣,感人肺腑呢。本來我們是打算讓大姑娘到外祖母家團聚呢,哪曾想到出了那樣子的事,真真讓人遺憾呢。可不知你家老太太身體可還好?”
那樣子的事?可不就是陳家被貶為白身狼狽的回到蘇州的事兒,安寧她這樣兒冷不丁的提起來,聽在趙氏和邱氏耳朵里諷刺極了。只假裝不知那邱氏便詫異道:“老太太身體自打老太爺去了后就一直不大好了,心心念念的便是外孫女了,每每不肯開懷。”打量下安寧又道:“我現在瞧著張夫人溫雅,又聽聞對著外甥女也是極好的,老太太若是知道了合該放些心來呢。哎,這張姑爺真真是做事妥當,不但為自己挑了個好妻子,還為外甥女挑了個好母親呢。”
聽她話里的意思,怎么著張致遠是為了大姑娘才娶了她不成?安寧臉上掛著冷淡至極的微笑,她算是發現了,陳家的人都是一樣的,都當她這個繼室是好欺負的呢,任誰都能來說上兩句嘲諷貶低她的話,還自以為自己說的多高明呢,一點子都沒有自己被當耍猴兒一樣被旁人看了笑話呀。“瞧我,真是有些怠慢了,幾位貴客快請坐。”又朝一旁的碧水道:“夫人我是忙糊涂了,你這做丫鬟怎就提醒兩句,當真是無禮怠慢了客人,還不快上茶來。”
碧水憋住笑忙道:“奴婢這就去。”
王陳氏、趙氏和邱氏臉上皆是青白一陣,王陳氏有些訕訕的,但是怨恨的眼光一閃而過,掩著繡著纏枝牡丹的繡帕道:“張夫人也太客氣了,我們幾家子本就是親戚的,這么子客套豈不是沒了那人情味兒?”
安寧一臉無辜反問道:“我倒是還真不知道,張家和陳家有什么親戚關系?又和你王家有什么親戚了?我倒是沒聽說過呢,還請陳夫人賜教一二。”
趙氏看了看被憋住的王陳氏,心里對安寧的話相當不悅,只她們如今有求于人,只能暫且忍下,忙出聲道:“張夫人這話可就真的差了,我們是大姑娘的舅母,陳夫人是大姑娘的姨母,怎就沒什么親戚關系了?這張家和陳家自然是姻親關系了…”
安寧哦了一聲,笑的溫婉:“我竟是不知了,張家的外家乃是我安家,安家門第清貴著呢,那里才是張家的姻親之家!哦——我差點是忘了,陳夫人上回兒在我兒洗三禮上說什么來著,如今怎么有那臉皮以親戚身份上門來。若是我呀,真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也羞愧的不能見人了呢。單就這點,我拍馬都及不上陳夫人了呢。”這王陳氏當真以為她是不記仇了,嘲諷她也就罷了,竟然是說到福生身上,還真她是捏性子任由你搓扁揉圓不成啊!
王陳氏面皮抖了兩抖,捏著的繡帕幾乎被擰成麻hua,這張夫人竟是絲毫不給她一些兒面子,不由的心里恨極,又注意到趙氏和邱氏投射來不滿的目光,卻知道不能再讓安寧說下去,只道:“張夫人,之前的事兒是我太過失禮,我向你賠罪了!”說著還起身對安寧行了一禮。
安寧卻沒有偏身,實實在在的受了這一禮,將眾人的臉色盡收眼中,心里冷笑。(小燕文學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