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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安寧坐在轎子里,心里頭還在想黃夫人說的話,心里猜想著。

  張清和的原配陳氏是京城高門嫡女,父兄皆在朝為官,和張清和又是少年夫妻,可以說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但那時張清和才科舉入仕,這一輩又沒了爵位,比不上陳氏鐘鼎之家的。可后來張清和仕途順暢,得今上青眼,更是在而立之前升上了現在從三品位高權重的位置。可就在這時陳氏不行了,最重要的是膝下無子,陳家這時當然不愿意眼睜的沒了張家這個有力的外家,所以就以想要給陳氏沖喜的意思將旁支的姑娘送到張家來做二房。當時陳氏一方面是暗恨自己無德不能給張家留下傳承,另外一方面也不希望以后有別的女人來奪了張清和的喜愛,若是這樣還不如讓本家的來,最起碼姑娘還不會讓外人欺負了去。陳氏就這么咬牙同意了,強撐著身子起來找了張清和,本想著張清和不會拒絕。但是萬沒想到一向不管事的張老太太回頭就把陳氏叫過去,拍胸脯嚎道她這個當娘的還沒死呢,又暗指陳氏不賢,這是張家,萬不能姓了陳去。

  這話雖有些誅心,但陳氏這會兒也沒了強勢的支撐,無子不賢這幾個字壓的她都喘不過氣來了。老太太這些年冷眼看著,一來是忌諱媳婦娘家的勢力,二來不愿意傷了母子之間的情誼。每年四節的時候陳氏送到娘家的節禮一年比一年厚,就跟那不要錢的流水似的,老太太嘴上不說什么,但絕對不能再讓一個姓陳的毀了他們張家。

  今上以孝治天下,張清和說什么都不能違了老母親的意愿,言辭拒絕了。陳氏當時又是欣喜又是悲戚,誰知道過了沒小半個月,一抬轎子就抬進了張家的后院,也就是周姨娘,這事兒生生壓彎了陳氏最后一根稻草,當下就吐了血,昏迷不醒了。過了沒多久,就去了。

  安寧心里想的跟事實也差不多少,說同情安寧才不會同情陳氏。這些年來除了陳氏,后院竟然都無所出,要說里頭干凈安寧頭一個都不相信的。再說了,要是誰成親了,還會時不時聽到你丈夫跟原配是多么的情投意合琴瑟和鳴,就是沒什么感情,也覺得心里不舒服,她又不是泥人做的,是人都是要有三分脾性的,更何況安寧不是個地地道道的原裝貨,更沒有從小就受到“女子無才便是德”“夫為妻綱”這種教育。但是不管怎么想,她還處在這個男尊女卑,等級分明的封建社會,她就像是沙漠里的一粒沙子,渺小的很。根本不可能也沒有那個能力去撼動這個社會的規則,那豈不是白日做夢,再說了她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有句話就是生活就像是一場被強迫的嘿咻,如果不能反抗,就一定要學會享受。這句話她早就深深體會到了,現在更是如此。

  安寧在想黃夫人告訴她這件事的目的,其實她想不通的是為何黃夫人會知道此事。難道是說要讓自己防著陳家?這完全沒有道理,現在張家的外家是安家,不是陳家了。至于張清和那里,安寧管不著,畢竟府里還有大姑娘在呢。

  安寧想了想今天見到到的這些個官太太,紅唇翹起來,沒必要交惡的。

  安寧把轎簾掀開一道縫,外面熙熙攘攘,酒樓茶館店鋪林立,小販吆喝聲不斷,熱鬧非凡。安寧笑笑,撒開手將轎簾闔上。轎子繞過繁華的街道,沒一會兒外面的喧鬧聲就聽不到了。

  安寧回房茶還沒有來得及喝一口,就隱約聽到外面的吵鬧聲,耳聰目明了也不是沒有壞處的。

  一會兒謝嬤嬤過來臉色有些不好,安寧問:“嬤嬤,出了什么事?”

  “周姨娘又發作了一回底下伺候的,把榮兒給打了板子。”榮兒她娘是謝嬤嬤的老姐妹,管著丫鬟的規矩,安寧見過兩回,規矩一絲不茍,跟著謝嬤嬤手下規規矩矩的,這回兒把人家姑娘打了,怪不得謝嬤嬤生氣了。聽謝嬤嬤的意思,周姨娘發作底下伺候的不是一回兒了,這周姨娘住的西跨院離她這院子可不近,打人都打到她跟前來了。

  安寧笑道:“嬤嬤讓榮兒娘給領回去,身體好利索了再回去,月錢照給。如果周氏有意見,嬤嬤就跟她說如今府上各處伺候的都是有數的,這段時間沒得填補,讓她暫且忍忍。”

  謝嬤嬤應下了,又跟安寧報告了幾句后院的事才退了下去。

  里屋里就剩下四個大丫鬟伺候,碧水憤憤道:“夫人,我看這周姨娘就是和夫人過不去,不然怎么會在夫人剛回來就過來做筏子。真該讓老爺看看她那潑婦的樣子,看她以后還是不是一副狐媚樣子。”

  “周姨娘就是知道老爺不在府里,才敢這么囂張的。”芝兒在一旁插嘴。

  杏兒跟榮兒是要好的姐妹,心想著等歇了就去看看榮兒,等安寧問過來就如實說道:“周姨娘發作下面伺候的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了,要不是嫌棄下面的插科打諢,就是質疑小丫頭婆子背著她說三道四的。老太太也不管,周姨娘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整日都戰戰兢兢的生怕是一個不小心就被周姨娘給一頓排頭吃。也就周姨娘從娘家帶來的碧溪好些,不過我聽榮兒說過有時候周姨娘也沖碧溪發脾氣。”

  安寧在帕子下撇撇嘴,心說這周姨娘是愚蠢呢還是愚蠢呢。老太太現在雖是一副不管事的樣子,但畢竟老太太管家多年,府里各處都有老太太的眼線。老太太不管但并不代表老太太不知道。至于下面的,張府里的下人多是家生子,有的甚至好幾代都在張家做事,俗話說打了骨頭還連著筋呢,做人還是不小太囂張的好呢。

  “要是周姨娘來鬧,讓門口的打發她走。”安寧喝了一口茶,接著問道:“劉姨娘醒了嗎?”

  紅袖道:“醒了,聽伺候的娟兒說精神不大好,躺在床上靜養呢。”

  安寧想起昨日的紙張,心里冷笑,劉姨娘怕是清楚自己活不長了,才將事情捅到張清和那里,擰著自己的死也要給張清和心口上撒一把鹽,這后院啊果然沒有一個是干凈的。

  周姨娘聽了謝嬤嬤的話,果然是要來安寧院子前來鬧,門口的粗使嬤嬤孔武有力得了夫人的信說什么就將周姨娘擋在院子門前。

  周姨娘到張家來何時這么丟過份子,直恨不得沖進去指著安寧的鼻子大罵,身上的銀紅撒花團子的裙擺在風中飛舞的。謝嬤嬤站在身后給兩個粗使嬤嬤使眼色,兩個嬤嬤一下子泄了勁,周姨娘慣性下就要往下撲,幸虧是一旁的碧溪及時拉住她,才幸免于來個狗啃泥的難。

  謝嬤嬤上前一步道:“周姨娘,夫人都說了不見你還是回去吧。”瞪了一眼碧溪,厲聲道:“你這個做丫鬟的難道不懂規勸你們家主子,夫人的院子可不是什么人要闖都能闖的,連這點規矩都不懂,怎么伺候好你們家主子。回頭讓榮兒娘好好教教你張家的規矩,別再憑白讓旁人笑話了去,說我們張家的下人不知禮數不懂規矩,那可就是我的大不是了!”

  謝嬤嬤是張清和的奶娘,張清和也素來敬重她這個奶娘,就是謝嬤嬤的丈夫也是張府的二管家,如今再加上被安寧賦予重任監管內院,府里的各處管事哪個不得賣謝嬤嬤幾分情面,儼然是內院無冕管家,后院丫鬟婆子都歸她管教。就是安寧都要給謝嬤嬤幾分面子,如今謝嬤嬤說教一頓,特意在‘張家’這兩個字上加重了音,意思不言而喻。這里可是張家,而不是你們勞什子周家。

  這番話下來碧溪臉白了白,周姨娘嬌俏的臉青紅交加,謝嬤嬤口口聲聲都是在教訓碧溪,可句句都是沖著周姨娘去的,一方面暗指她連身邊人都調教不好,另外一方面諷刺她不知身份,這里可是張家,如今當家作主的可是安寧。

  周姨娘不傻,就是聽明白了才不能出口說什么,周圍人可都聽著的謝嬤嬤是在教訓碧溪。周姨娘看了碧溪一眼,碧溪伺候周姨娘那么長時間怎么可能不知道周姨娘是什么意思,心下一涼,趕緊跪倒在周姨娘腳邊,沖著謝嬤嬤磕頭,“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沒照顧好姨娘,奴婢甘愿受罰。”放在清理的干干凈凈地面上的手攥著,手腕帶的鑲嵌著三粒金珠的玉鐲擱的手腕生疼。

  “把碧溪姑娘領到榮兒娘那兒去,等調教好了再放回到周姨娘院子里伺候。”謝嬤嬤說,“還不扶你們姨娘回去,好好伺候。”

  安寧聽了頓覺姜還是老的辣,她也參了一腳,回頭就以碧溪伺主不力給降成二等丫鬟,還特意囑咐了讓榮兒娘給好好教導教導張家規矩。

  周姨娘聽了,生生把手中的帕子撕破了,打狗還要看主人呢,這夫人真不把她這個二房放在眼里,等她生了哥兒看你還怎么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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